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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我们那样做是违法的,招人住进要拍卖的房子好拿回房产,这种如意算盘其实是行不通的;要是被警察逮捕,我们两个都要坐牢。他哭丧着脸说得赶紧走。”
——你能接受吗?
“岂有此理!违法的是他,我说过跟我没关系,我不想走。他说既然如此,他就只带孝弘走。”
——只带孝弘?
“他说:‘你很厉害,警察怎么问你怎么骂你,你都无所谓,可是我不能让孝弘卷进这个麻烦,我的孩子我来守护。’这不是开玩笑吗?如果他带孝弘走,那不更是把孝弘卷进了这个麻烦吗?绝对不行。我说孝弘不能交给他,他哪里都不能去,就和我留在家里,好好跟警察谈。结果他……狠狠地瞪着我说:‘你想把一切责任推给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行!你也一起走。’”小糸静子双手抱着身体,微微发抖,“当时我很害怕……觉得若不听他的,就会当场被他杀了。他真的满脸杀气。”
——结果小糸先生、你和孝弘三个人离开了日野的木村家?
“对,就是这样。”
——几点左右?
“不到七点吧。不过,好像是千钧一发呢!后来听我妈说,我们离开二十分钟左右,警车就到了。”
——你们开车走的?
“对,先借我爸爸的车子。”
——你们有目的地吗?
“我不认为有,总之向西走——不回市中心。因为我和孝弘是被迫走的,心里很不甘愿,老想着等他停车时趁机逃跑。”
——孝弘怎么样呢?
“他也很害怕,可是他很聪明,所以很镇定,还提醒我们收听车上的广播。这孩子!”
——你记得是走哪条路的吗?
“中央高速,往山梨县方向。我丈夫公司的员工招待所在石和温泉附近,我们去过两次,或许他是想去那里。”
——你们在车上说话了吗?
“没怎么说话。他绷着脸开车,我和孝弘缩在后座。”
——你一直想逃跑吗?
“是啊,我真的害怕。走了一个小时左右,孝弘说想上厕所,他就开到了一家免下车的大型餐馆还是商店前吧,但还没开始营业。地点我已不记得了。我也假装要上厕所,在男厕出口抓住孝弘说:‘和妈妈一起逃,要不然打一一〇请警察保护我们。’”
——孝弘说了什么?
“他说这样爸爸很可怜。”小糸静子颓丧地垮着肩膀,“他说爸爸很害怕,留下他一个人很可怜。我真泄气……”
——泄气?
“可不是吗?孝弘在意那个没有资格当父亲的人的前途甚于我的心情。于是我说:‘害怕的是妈妈啊,妈妈怕爸爸,也怕躲着警察,你就不管妈妈的感受吗?’他就说:‘那我去劝爸爸回家,妈妈稍微忍耐一下。’”
——孝弘知道真实情况吗?
“你是说为什么必须逃走吗?”
——包括二〇二五号被申请拍卖前后的经过与处置。
“应该和我差不多吧。小糸只对他说,只要暂时忍耐一下就能拿回我们的房子。”
——即使如此,孝弘还是能够理解这样的情况下逃跑并非好事?
“大概吧。我不也说过了,警方要是存心找我们,我们很快就会被发现的,逃也没用——”小糸静子说到这里,眯着眼睛,好像哪里不舒服,“只是,孩子问我:‘爸爸是不是只跟妈妈说,为了拿回房子而做的违法的事,因为这个命案而曝光,现在情况不妙,所以要逃?’我说‘是啊’。起先,我不知道孩子在意的是什么。”
——是什么呢?
“那时我们已经从车上的广播知道二〇二五号发生了命案。先前警察在电话上没有详说,我们听了广播才知道了命案内容。说是死了四个人!孝弘可能以为他爸爸匆忙逃跑是……和杀人案有关,才问我他爸爸是否只是因为关乎房子的违法行为而觉得情形不妙。”
——他很敏锐。
“很冷静。这孩子脑筋很好。”小糸静子露出了多时不见的笑容。“我说不出话来,因为之前我根本没想到!我倒抽一口冷气:对啊,是有这个可能,他扯上了杀人案,才慌张不安地要逃,还拖着我们一起——我仿佛听到脸上的血液刷的一声退去了。”
——看到你不安的样子,孝弘怎么样?
“我惊得差点昏倒,孝弘也慌张了。他说:‘妈,你别这么快下结论,爸爸不一定和杀人案有关,我想知道他自己会怎么说,我要去问他。’说着他走回车子那边。没办法,我只好跟在后面。”
——小糸先生在干什么?
“他不在车里,但钥匙还在。孝弘绕了一圈,在商店旁边的公用电话旁找到了他。他在打电话……我们等了二十分钟。他垂头丧气地回来说,电话都打不通,这里可能出了信号区。”
——他的意思是说手机的通话范围外吗?
“大概吧。孝弘问他打给谁,他让孩子不用担心,就坐上车,发动引擎开车,没多久又开回了原处。我问他为什么又开回来,他说非打通电话不可。”
——他要打往东京方面的缘故吧。
“整个上午就漫无目的地往前开车,开三十分钟左右停一下,这样一路走走停停地找电话。他有手机,可是出来时忘了拿,车上又没有电话,只好一直找公用电话。”
——小糸先生想联系谁?
“你只好问警方了,我不知道。我猜可能是不动产中介公司,要不就是答应帮他弄回房子的朋友。我到现在也不想知道,但可能是不动产中介公司吧。”
——大概也是。
“他半哭着打电话。”
——这状态一直持续到六月二日中午吗?
“对。要是只有我一个人,早就跑掉了,可是孝弘坚持留在他身边,我想走也走不了。”
——你们露面向警方说明情况时是住在八王子的饭店。究竟是因为什么缘故会住进那里呢?
“是孝弘说要那样。他说到处绕反而惹眼,自己也又饿又累,而且跑远了又打不通电话,不如在那附近找个饭店休息。我们那时正好在八王子市内。我丈夫同意了孝弘的意见,我们就住进了最先看到的那家饭店。”
——是八王子景观饭店七楼的七三〇号房?
“哦?我不记得了。房间很脏,但很宽敞。”
——见警方之前,你们就一直待在饭店里?
“是啊……我们在里面的餐厅吃完饭就回房间休息。我丈夫继续到处打电话,有时有人接,有时不通,他急得直跳。”
——他都说些什么?
“我没仔细听。那时我已经无所谓了,也不想听,只想着带孝弘逃走。”
——孝弘又怎样呢?
“很乖。”
——是小糸先生决定露面说明情况的吗?
“孝弘劝他的。”小糸静子好像累了,边按摩脖子边叹气,“嗯……三点左右吧,电话终于告一段落,他整个人呆呆地窝在沙发上。孝弘走过去跟他说:‘爸,我是不清楚事情怎么样,可是这样逃匿反而不好吧。’”
——小糸先生听进去了吗?
“他最初叫孝弘闭嘴,可是孝弘很有耐性也很温和,毫不退缩。他说我们家的房子里有四个人被杀,事情很严重,他很害怕。没想到我丈夫说,他也很害怕……他看起来好像比孝弘更害怕。”
——就因为这段对话而决定放弃逃匿的吗?
“可以说是吧。我丈夫抱着脑袋坐着不动,孝弘不停地跟他说话,然后他又开始打电话,看样子好像是打给我娘家。守在我娘家的警察百般劝他,他终于决定露面。”
就这样,下午三点半,小糸信治在八王子景观饭店附近的派出所确认身份,接受了保护。
“在那里什么事也没有。因为是警方前来询问时我们才逃跑的,我早有心理准备会受到严厉的对待,可是他们没有对我们大呼小叫,还立刻派警车送我们到荒川北局。”
——关于你们到荒川北局的这段小插曲,实际上我已从小系先生的姐姐那里听说了。
“怎么,我大姑有什么怨言吗?”
——小糸贵子女士说你和小糸信治先生分坐两辆警车到荒川北局,是真的吗?
小糸静子笑了出来。“嗯,她说了啊。我们三人是分乘两辆车的,可是都有警察陪着,他们就怕他突然改变心意又逃跑吧。他本来就胆小。这种胆小的人在走投无路时不都会变得很可怕吗?那时我还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怕得不得了,不敢跟他同车。讨厌!为这事我大姑一定很生气。”
——她没生气,只是说小糸先生很可怜。好像是小糸先生对她说过,过去他一直为老婆儿子打拼,在紧要关头却被弃于不顾。
“我不是弃他于不顾,只是感觉危险,不想待在一起。”
——小糸先生是想和你及孝弘待在一起吧?
“那是他自以为是!会同情那种无情、心怀怨恨的家伙的大姑还是老样子。”小糸静子的眼里再度恢复了好斗的光彩,“他差点毁了我和孝弘的人生。老实说我连听到小糸家人的名字都讨厌,再也不想和他有任何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