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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摊开双手的碇贞夫,本间不禁笑了,继续说:“你和我做这行这么久,难免会有先入为主的想法吧?认为女人若犯罪,背后一定会有男人。总认为女人没有男人是犯不了罪的,只有为了男人才会铤而走险。女人的犯罪都跟感情有关系,丝毫没有例外,这是我们根深蒂固的想法。因为就连杀婴事件,从广义来说,也是因为和男人的感情出了问题。”
“……是呀,现实的人生就是这样。”
“没错,但是现代的社会不一样了。不对,不是现在,事实上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不同了,不是吗?女人也开始有了与男人无关的犯罪动机——例如想开创新事业,所以得除去妨碍她的人。”
碇贞夫想反驳,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只好放弃。本间继续说下去:“说不定一开始这个太太并不是看上男方的财产才跟他结婚的,说不定是看上了男方的事业,以为结婚之后,通过先生,自己也能跟那些事业攀上关系,不是吗?”
即便是粉领族,过了二十五岁,还是整天做些跑腿的杂事,应该也会觉得自己很悲惨。从前跳脱此种困境的唯一方法就是“结婚”。
现在不同了,留学、独自生活、开创事业……有许多不同的路可选择。只是每一项都需要花钱,而且金额庞大。达到目标的方法之一就是找个上了年纪的企业家“结婚”。
碇贞夫缓缓地眨眨眼睛,说:“结果真的结婚了,情况却不是那样?”
“嗯,先生愿意给她钱,宠爱她,却不让她碰经营权,说什么不希望用到她可爱的头脑!那跟粉领族时期当办公室花瓶有什么两样?丝毫没有改变嘛。”
“可是在我眼里,那新时代的小女人似乎很满足于这种情况。”
碇贞夫还在挣扎抵抗,说人家是什么新时代的小女人,也真够戗。
“或许有的女人是那样,但也有人不是。事实上,这跟性别没有一定的关系。”
“是吗?”
“对于拥有某种独立性和气概的女人而言,男人对她说:‘好了,你不用让自己可爱的脑袋瓜为这些你不懂的事情而烦恼。这种事交给我来处理,你去修指甲吧。’说不定她们听了反而会气得受不了。”
“可是这个太太没有跟先生吵架。”
“是吵不起来吧,因为先生根本不跟她一般见识,总是一副‘可爱的宝贝干吗要生气’的态度。所以她会生气,觉得自尊受伤了,于是想东想西想改变,偏偏始终无法找到突破点,最后便耍出了狠招——”
说到这里,本间用词小心地继续说明:“而且她也想通过顺利除掉先生这件事,证明自己有不亚于先生的能力和决断力,不是吗?所以说不定她和共犯两个人杀掉先生前,还将累积的满腔愤怒与不满全部倾倒出来,让她先生吃了一惊。”
碇贞夫一副“在面馆用餐,却被要求付相当于法国大餐的费用”的表情。“可是她应该有共犯吧?”他问话的表情就像撤退的军队死守最后一座碉堡一样,“应该是她的情夫吧?有男人,一定有。她要情夫出手帮忙,果然幕后的是男人。”
“可你不是说查不到男人的线索吗?”
“也许是我们的搜查不够全面。”
本间开门见山地说:“我可不那么认为。既然找不到男人的线索,共犯就是女的。也许是她粉领族时代要好的同事,她们打算一起开创事业,所以除掉了妨碍她们的先生……说不定是对方提议的。而且女人跟女人见面,既不会被人怀疑也不会太显眼,两个女人联手攻击,也能杀死一个大男人。这方面你不妨去调查看看?”
碇贞夫沉默了很久,终于以惊讶的语气开口了:“那个太太有一个很要好的女性朋友。葬礼的时候,对方十分照顾她。”
“那说不定就是。”
碇贞夫睁大眼睛看着他,然后才说:“我也应该被枪击一次看看。”
本间本来想开玩笑说“感觉很不错哦”,但还是闭上了嘴巴。
女人的犯罪不见得都跟感情问题有关,时代已经改变了!
本间有这种想法,或许就是因为“关根彰子”的关系。
她偷了别人的户籍,假冒别人的身份,在行迹即将暴露时,放弃眼前的婚姻逃逸无踪。她究竟有什么目的或是发生了什么事都还不清楚,唯一能确定的是,她的行动并非为了爱情、男人或情欲。
就顺序来说,她假冒成为关根彰子并不是为了跟和也结婚。因为跟和也的恋爱是之后才发生的,在她使用假的名字和建立起假的生活之后。
而且,只要稍微露出破绽,她可以无视被抛弃的和也的心情,不在乎今井事务机公司同事的惊讶与困扰,一个人消失而去!
本间认为有什么东西在追赶着她。他几乎可以断言,她在逃跑。虽然还不知道追赶她的是什么,但因为是紧迫的追赶,所以她拼命地逃跑,用尽心思,提心吊胆。
而这些她都是一个人办到了。于是本间又想,她是孤独的,她只有自己一个人,既不用顾虑任何人的心情,也不用听从任何人的指示。
撕开图案明亮的壁纸,背后隐藏着钢筋水泥的墙壁,一面任何人都难以突破、无法摧毁的墙壁,那是她钢铁般坚强的生存意志,只是一切都是为自己。她就是这种女人。而这种女人或许十年前还不存在于我们的社会里。
“我们的想法是不是已经太陈旧了。”碇贞夫喃喃低语。
碇贞夫前脚回去,井坂和小智后脚便踏进家门。
“呆呆还是没有找到。”小智显得很失望,“会不会死在哪里了?碇叔叔说,如果死了的话,清洁队或卫生所会负责处理,所以马上就会知道的。”
“那里的人怎么说?”
“没有,说是没有处理过任何跟呆呆长得很像的狗。”井坂回答,因为很在意小智,所以用词很小心。
“呆呆对人没有戒心,说不定开车经过的人跟它玩,觉得它可爱就带走了。”
小智靠在墙上闷不吭声。本间和井坂对视了一眼。
“爸爸。”小智低声呼唤。
“什么事?”
“卫生所里有好多狗。”
本间想,糟了。因为他知道身为父亲、身为大人,他将面临一个非常难回答的问题。
“那些狗都要被杀掉吗?为什么会有人把狗丢掉呢?那些人为什么要养狗嘛?”
我就知道,我也不想回答。井坂摆出这样的脸色,摸着脸颊低下头去。
“为什么呢?”本间回答,“爸爸也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要做那种过分的事。我虽然不明白,但我们家不会那么做,而且如果看到有人那么做,我们也会想办法阻止。很遗憾,爸爸一个人的力量,能做的大概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