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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座时,他好像捡到了上一个客人遗忘了的东西。我只能说是“好像”,因为我置身他的外套内袋里无法看见。
佳夫捡起那东西,思索片刻。
“嗯,怎么办?”他甚至喃喃自语。
他好像把那东西放在桌角,并没有进一步动作,然后静静地喝咖啡。此时,传呼机响了。他急忙打了电话,回来后便匆忙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可能是有急事吧。
接着他又犹豫了,似乎是停下动作,俯视桌子。
“算了,下次再找时间奉还吧。”
他说着,将捡到的东西收进我装钱的地方。
那东西被一张白纸包着,感觉像是钞票折小后再用纸包住。但我无法确定那是什么。
我一直带着这个莫名其妙的东西。发生意外那晚,佳夫去杏子的公寓时也如此。看来佳夫似乎忘了这件事。
他去洗澡时,杏子用刷子清理外套,顺便检查我的怀里。又不是夫妻,这似乎有点过分,但是杏子并没有恶意。她应该是觉得,如果清楚佳夫手头的情况,就不会强人所难了。
她发现了收在我怀里的那个东西。她没有拿出来,只是默默地盯了一会儿,然后将我合上,放回原位。仅此而已。
记得是接近半夜的时候,她又开始了司空见惯地发牢骚“你喜欢上别人了”……那阵子两人只要一见面就说这事。佳夫可能也无法忍受,有时会演变成近乎争吵。
虽然杏子的忌妒没有恶意,但她却非常固执。她总是担心会被抛弃,幻想佳夫或许会被别的女人抢走,老是神经兮兮的,就像充满了静电的门把一样,一触碰就会迸出青色火花。
而那晚,佳夫在从杏子的住处回家的途中死了。
这对佳夫而言,也很意外且遗憾吧。他应该牵挂着杏子,死不瞑目才对。她需要他。
我被交给杏子之后,装钱的地方依然放着那个莫名其妙的东西。她既没有拿出来,也没有丢掉,却也没有珍惜,或许她已经忘了。
真是不可思议。那到底是什么?
我无法看见自己怀里的东西,虽然能够感觉到,它只是个薄而小的四角形东西。我完全猜不出它是什么。佳夫说“下次再找时间奉还吧”,是借来的吗……
此刻,在黑暗中,杏子又翻了个身。她在做梦,还是睡不着呢?
杏子,要找警察也罢,总之今晚先睡吧。
杏子梦呓了一声:“佳夫……”
4
令人吃惊的,是警方的侦办负责人竟然愿意抽空见杏子。
这是第二天的事。杏子特地出门,来到设立调查塚田早苗命案总部的警察局。她到底打算怎么解释?我担心不已,但意外的是警方却很快就明白了。
不,或许他们已经焦急得连一根稻草都不放过了。
杏子被带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在椅子上坐下。置身皮包里的我无法得知周围的情况,但这里该不会是侦讯室吧……
里面有两个警察,其中一个上了年纪,另一个似乎还年轻。年长的那位负责问话,年轻警察只是偶尔插嘴而已。
感觉上这两人都不凶悍。我为杏子感到高兴。她非常敏感,浑身充满了许多失眠的夜晚产生的不幸的静电,若是不温柔地对待,就会使彼此两败俱伤。
“我明白你说的话了。”
年长的警察说。真的吗?我怀疑。
一个正常的警察应该不会把杏子的话当真。佳夫生前和塚田和彦是否有来往,杏子连这一点都不清楚。一切都是她的揣测,而这无异于妄想。
“雨宫小姐……”年长的警察说。可能是点了烟,传来打火机的声音,应该是百元打火机。火迟迟未点燃,谈话因此中断了片刻。
杏子很安静。我一想到她现在的心情,就觉得难受。
“你刚才告诉我们的事,是你自己想到的吗?”
杏子回答“是”,声音有些发抖。
“嗯。”年长的警察说道。他好像在抽烟。
年轻的警察插嘴说:“你不觉得是你多心了吗?”
“我不知道。”杏子声音微弱,“我已经弄不清楚了。”
这次换警察们沉默了。
“佳夫不是个开车会打瞌睡的人。”
“人总是会有大意的时候……”年轻的警察说到一半,好像就被年长的那位制止了。
杏子继续说道:
“他是个非常一丝不苟、小心谨慎的人。他是跑外勤的,白天都在开车,所以就算感冒,他也不吃药,因为会打瞌睡。”
确实如此。佳夫一直很注意这些事,几乎到了有些胆小的地步。
“他也非常清楚车祸现场所在地的视野很差,非常危险。他来我这里时,一定会经过那儿,我也曾经坐他的车路过那里,我们总是说:‘这个停车场好危险啊。’”
“就算塚田和彦杀了你的男朋友,”年轻的警察说,“他是怎么办到的呢?相模佳夫并不是被人刺杀,也不是从高处被推落,而是开车时有所闪失。你说塚田如何才能让他有闪失呢?”
“我不知道……”
杏子的声音透露出只有听惯她声音的人才能察觉的烦躁。
“我不知道,我又不是那方面的专家。我只知道佳夫是被塚田和彦杀害的,因为他开车时是不会打瞌睡的!”
仿佛祈祷一般,同样的话一再重复。年长的警察似乎相当懂得把握时机,沉稳地说:
“我们非常明白。”
我松了一口气。这个警察或许很习惯应付像杏子这样的女人。不是用那种故意讨好的语气,而是始终保持认真及诚恳。
“我们会调查的。这或许会是线索。”
杏子道谢之后,将几张佳夫的照片交给警察。那是和塚田和彦的合照。
回公寓的路上,杏子走得非常慢,屡次停下脚步。她好像并没有看精品店的橱窗,也不是站着读书。大概是心不在焉地边走边想吧。
来到某个十字路口,她忽然喃喃道:“被杀了……”
我想象着周围的人一定对她投以好奇的眼光,令人不忍卒睹。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自从佳夫死后,她就一直濒临疯狂的边缘,有时趔趄,有时踩空。
大约两个月前,她在车站等电车时,忽然坐在月台上号啕大哭。由于经常恍惚,她曾经两次在百货公司和超市被怀疑顺手牵羊,因为她拿着商品,忘了去收银台结账,就这么走了。
总算回到了公寓,杏子连衣服也没换,把装着我的皮包放在桌上后便倒在床上。不久,我听见她睡着的呼吸声。
尽管她睡得似乎并不是多么安稳。
5
“我们有个提议。不,应该说是请求更恰当。”
几天后,那两名警察来到杏子的公寓。
今天负责问话的仍然是年长的警察,年轻的警察也不帮腔,只是坐在一旁而已。
“我们想请你和塚田和彦见面,可以吗?”
令人意外的提议。
“我去见那个人,然后呢?”
“我们想看看他的反应。”警察直率地说,“他很会演戏。你看过电视,应该也很清楚,他就是那种人。如果只是一点小事,他不会轻易露出马脚,不过,这是个机会。请你务必和他见一次面。我们会安排。”
杏子怯懦地说:“那要用什么理由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