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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父亲叹了口气。“这不是重点。”
“这当然是。”
“不,这不是重点。每个人都会碰到坏事鸟事,西恩,无人能幸免。问题是你们这一代年轻人,你们就是爱扒粪,爱揭人伤疤。你们就是不知道要适可而止。你有证据可以把大卫和凯蒂·马可斯的死扯上关系吗?”
西恩一下子笑开了。这老头振振有词,连“你们这一代年轻人”这套都搬出来了,兜了一大圈却只是想知道大卫和凯蒂的死是否有所关联。
“这样说好了,是有一些间接证据让我们觉得有必要特别留意大卫。”
“这样也算是回答我的问题吗?”
“这样也算是个问题吗?”
他父亲脸上泛开一抹灿烂的笑容,让他看起来足足年轻了十五岁。西恩记得小时候他父亲的这种笑容总是能感染家里的每一个人,让家里的气氛霎时轻松起来。
“所以说,你拿大卫当年那件事来烦了我老半天,就是因为你想知道,当年那两个家伙对大卫做的事是否会让他变成一块杀人犯的料?”
西恩不置可否地耸耸肩。“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他父亲一边用手指搅动着桌上那盘花生米,再啜了口啤酒,一边思考着这个问题。“我不这么认为。”
西恩干笑了一声。“你很了解他嘛。”
“不。我只记得他小时候的样子。他不像是下得了这种手的人。”
“很多好孩子长大后做过很多你根本无法相信的事。”
他父亲对他扬起一边的眉毛。“你是想来跟我讲人性吗?”
西恩摇摇头。“只是警察当久了,看的自然也多了。”
他父亲往椅背上一靠,嘴角似笑非笑地牵动了一下,眼睛不住打量着西恩。“来吧。愿闻其详。”
西恩感觉两颊微微地热了起来。“嘿,不是,我只是——”
“讲。”
西恩觉得自己很蠢。他父亲就是拥有这般不可思议的能力。这些话听在西恩认识的大部分人耳里,不过是一段再寻常不过的观察心得;但在他父亲眼里,西恩却只是个装腔作势、一心想要装大人的小男孩——西恩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事实,但他父亲就是有办法让他这么觉得。
“嘿,对我有点儿信心嘛。我想我对人性和犯罪多少也有些了解。这毕竟,唉,毕竟是我的工作啊。”
“所以你真的认为大卫杀死了一个十九岁的女孩子吗,西恩?大卫,你小时候一起在后院玩的玩伴。可能吗?”
“我认为任何人都有可能做出任何事。”
“所以啦,有可能是我干的。”他父亲将一只手放到胸前,“也有可能是你妈干的。”
“不可能!”
“你最好查查我们的不在场证明。”
“我可没这么说。拜托。”
“你当然有这么说。你刚刚才说过,任何人都有可能做出任何事。”
“在合理的情况下。”
“哦,”他父亲大声说道,“好吧,这句话我刚才没听到。”
他又来了——这种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手法,同西恩在审讯室里和嫌犯玩的游戏如出一辙。难怪西恩擅长审问犯人——名师出高徒哪。
父子俩一下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他父亲终于开口说道:“嘿,或许你是对的。”
西恩瞅着他父亲,等着他再补上一句来逆转话风。
“或许大卫真的做了那件事。我不知道。我只记得小时候的他。我不认识长大后的大卫。”
西恩想要看清楚父亲眼中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样。他想知道,他看到的究竟是个男孩,还是男人。他毕竟是他的儿子。这点或许永远也不可能改变吧。
他还记得他的伯伯们以前是怎样谈论他的父亲的。父亲是这个在他五岁那年自爱尔兰移民来美国的家庭中的老幺,是十一个兄姊下头最小的幺弟;西恩的伯伯们比他父亲大了十二岁到十五岁不等。他父亲五岁的时候,全家从爱尔兰移民来美国。“老比利”,他们常会这么称呼那个西恩出生前的比利·狄文。“狠小子”比利。但一直到现在,西恩才听出他们话里的含义,感觉到老一辈对下一辈那种褒中带贬的态度。
他们现在全部都不在了。他父亲的十一个哥哥姐姐全都早已蒙主宠召。站在西恩面前的这位,是他祖父家里最小的孩子,已经七十有五,蛰居在市郊一个自己永远也用不着的高尔夫球场边。他是家里十二个孩子中剩下来的最后一个,不但是最后一个,而且永远也是最小的一个。因此,只要他在空气中嗅到一丝一毫别人——尤其是他的儿子——屈尊俯就、企图施惠予他的气息,他便会全副武装,在那人有机会察觉到自己的企图甚或有机会开口之前完完全全地挡掉一切。因为有权用那种态度对待他的人都早已离开这个世界了。
他父亲看了西恩的啤酒一眼,然后丢了几张一块的纸钞留在桌上当作小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