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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他耸耸肩,“男人就是这样贱。只要你傻到愿意给他们半点儿机会,他们就会想尽办法糟蹋你,目的只是为了证明:老子就是可以这样做。”
“结果当她发现你弟弟不会说话时,她又有什么感想?”
“生气呗。”布兰登说道,嘴角却不禁微微上扬,“不过这也算是证明了她的话。至少她是这么想的。”他碰碰西恩桌子边缘的一盘回形针,然后那抹若有似无的微笑便完全消失了。
“你为什么一直问我我父亲有没有枪?”
西恩突然间失去了耐性。他不想再玩游戏兜圈子了。“这你自己心里明白,小子。”
“不,”布兰登说道,“我不明白。”
西恩身子猛然往前一倾,差点儿克制不住起身扑过去一把掐住布兰登·哈里斯的颈子的强烈冲动。“杀死你女朋友的凶枪,布兰登,正是你父亲十八年前犯下一桩酒类专卖店抢劫案时用的那把枪。怎么,改变主意了没?现在你有话要和我说了吗?”
“我父亲没有枪。”他坚持道,但西恩看得出来,这小子的脑袋里已经开始发生某些变化了。
“没有?放屁!”他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力道之大,几乎把布兰登震离椅子,“你说你深爱凯蒂·马可斯是吧?妈的,让我来告诉你我爱什么好了,布兰登。我爱我的破案率,我爱我自己在案发七十二小时内破案的能力。结果你却在这边跟我他妈的漫天撒谎!”
“没有,我没有。”
“你有,我说你有你就是有。你知道你老子是个贼吗?”
“他是地铁——”
“他是个他妈的臭贼。他和吉米·马可斯是一伙的。没错,他以前也是个他妈的臭贼。结果现在呢?吉米的女儿让你老子的枪给干掉了!”
“我父亲没有枪。”
“去你妈的没有枪!”西恩咆哮道。康利被吓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怔怔地盯着两人看。
“你喜欢放屁,小子?那好,我就让你到牢笼里尽情地放个痛快吧!”
西恩从腰带上解下一串钥匙,越过布兰登的头顶扔给了康利。
“把这个小杂种给我带去关起来!”
布兰登站起身。“我什么也没做。”
西恩看着康利蹑着脚一步一步接近布兰登。
“你没有不在场证明,布兰登,而且你与死者熟识,凶器甚至还是你老子的手枪。除非有更好的人选出现,不然我也只好先委屈你了。你进去好好休息一下,仔细想想你刚刚跟我说的话。”
“你没有权力关我。”布兰登转头看了康利一眼,“你们也没有权力这么做!”
康利望向西恩,一脸无助,因为布兰登说得没错。严格来说,除非他们已经决定要逮捕他了,否则他们就无权拘留他。而他们此刻根本没有理由逮捕他。根据麻省的法律,单纯的怀疑不能构成逮捕的条件。
但布兰登并不知道这一切,西恩于是对康利使了个眼色,试图用眼神告诉他:欢迎来到凶杀组的世界,小菜鸟。
布兰登张口欲言,西恩看到某种赫然觉醒的东西像一条鳗鱼般倏地窜过他的身体。他终于摇摇头,闭上了嘴。
“一级谋杀嫌疑犯,”西恩对康利说道,“把这小混账押下去关了。”
大卫在下午两三点的时候回到空荡荡的家里,一进门便毫不迟疑地打开冰箱拿啤酒。他很久不曾进食了,干瘪的胃里只有不停翻腾的空气在作怪。这不是什么喝酒的好时机,但大卫就是需要一点儿酒精来软化他僵硬的脑子和紧绷的后颈。他需要一点儿酒精来安抚他那颗疯狂跳动的心脏。
他一边在无人的公寓里随意漫步,一边轻易地干掉了回家后的第一罐啤酒。瑟莱丝说不定已经在他不在的时候回过家,然后又回去上班了。他考虑拨通电话去欧姿玛发廊,看看她在不在那里,一如往常为客人剪头发,和女同事们聊八卦,和她那个叫保罗的同性恋同事有一搭没一搭地打情骂俏。或者,他也可以直接去麦可的学校接他放学,隔着老远就对他挥手,再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回家的路上父子俩还可以顺道去喝杯巧克力牛奶。
但麦可不在学校,瑟莱丝也不在发廊。大卫不必亲自去查看也知道。他知道他们正在躲他。他于是坐在厨房桌边干掉了第二罐啤酒,感觉酒精终于开始发生作用,开始镇定每一条不安的神经,开始让他眼前的空气变得像一团迷蒙回旋的银色雾气。
他早该告诉她的。打从一开始,他就该把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他的妻子。他早该信任她的。没有几个妻子会愿意如此忠诚地守着他这么个窝囊丈夫:小时候让人绑架鸡奸过,高中时代打棒球风光过一阵后就没了下文,出社会后又三天两头换工作。但瑟莱丝愿意,也真的做到了。只想想她那晚站在水槽边,奋力地搓揉着他沾了血的衣裤,告诉他她会把一切证据都处理掉——老天,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人!他怎么会差点儿忘了这点呢?人为什么可以盲目到这种地步,只因为日夜相处久了,便对身边的人渐渐视而不见了?
大卫从冰箱里拿出第三罐也是最后一罐啤酒,一边啜饮,一边在小公寓里随意漫步。他感觉自己体内涨满了对妻儿的爱意。他想要依偎在妻子的裸体旁,随她身体的曲线弓着身子,让她抚弄着他的头发,对她娓娓道来,说他坐在那间冰冷的审讯室里那张破烂的椅子上的时候有多么想念她。几小时前他曾以为自己渴望人性的温暖,但事实却是,他渴望的只是瑟莱丝的温暖。他想要依偎在她身边,感觉两人的身体缠绕在一起;他想要逗她笑,想要吻她的睫毛她的眼皮,想要轻抚她的背脊,想要把自己深深地埋进她怀里。
现在还不太迟,等她回家后,他会把一切通通告诉她。我的脑袋最近不过是牵错线了,全都堵住了,一时转不过来。我手中这罐啤酒虽然无济于事,这我知道,但在你回到我身边之前,我就是需要一点点酒精来让自己好过些。然后我就会戒酒。我不但要戒酒,还要去上计算机课,去学点儿东西,然后找份像样的办公室工作。国民警卫队有提供在职免费进修的计划,我可以去参加。为了你和麦可,一个月抽出一个周末,夏天再利用假期去上几周的密集课程,这于我没什么办不到的。为了我的家人,我无论如何都要做到。这会帮助我重整生活,抛开那圈喝出来的啤酒肚,将脑袋理清楚。然后,一等我找到那份白领工作,我就带着你们搬离这里,远离这里飞涨的房租,远离那个劳什子球场计划,远离这批入侵的雅痞大军。何苦抵抗呢?再在这里勉强支撑又有什么意思呢?这群金光闪闪的雅痞迟早都会把我们逼走的。他们总得先把我们逼走了,才好在这里从容地按照克莱与贝洛家饰精品的精美目录营造出一个完美无瑕的雅痞世界,才好在他们的雅痞咖啡屋和雅痞天然有机食品专卖店的走道里忘情讨论他们的夏日别墅等等。
我们会搬去一个好地方,他将这么告诉瑟莱丝。我会找到一个干干净净、适合孩子长大的好地方。我们会找到一个新地方,重新来过。然后我会告诉你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瑟莱丝。事情并不漂亮,但也没你想的那么糟。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告诉你我的脑子里确实有些黑暗而骇人的东西,但我会寻求帮助,我愿意找人谈。我心里确实藏了一些让我自己都忍不住要作呕的欲望,但我正在努力,亲爱的瑟莱丝。我正在努力试着当一个好人。我正试着埋葬那个狼口逃生的男孩。或者至少教会他什么叫悲悯,什么叫同情。
也许,坐在那辆凯迪拉克里的男人真正想要的就是这个吧——一点点的了解与同情。但在那个周六的深夜里,狼口逃生的男孩才不管什么他妈的了解与同情咧。他手里拿着枪,从打开的驾驶座窗户伸手进去,用枪托一下敲得那家伙头破血流;乘客座上的红发男孩吓得一下子跳起来,仓皇打开车门跳下车,却又不肯离去,只是站在那里,瞠目结舌地看着大卫的拳头不停地扬起再落下,扬起再落下。大卫拉开车门,揪着男人的头发把他扯下来,但那家伙并不像他外表看起来那般无助;他朝大卫胸前猛地击出一拳,大卫倏地感到一阵刺痛,这才看清他手中原来还握着一把弹簧刀。他那一刀挥得虚软无力,但却已经在他胸前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大卫随即反应过来,膝盖猛地往那家伙腕间一顶,将他的两条手臂固定在车门上,然后将掉落在地上的小刀一脚踢到车子底下。
红发男孩面露惧色,却又掩不住兴奋,而此刻的大卫已经让愤怒蒙蔽了一切理性:他手握着枪,高高挥起再重重落下,一拳劈在那家伙的脑门上,力道大得连枪托都裂了。男人不支,蜷曲着身子倒在地上;大卫顺势扑上去,骑在他背上——他感觉得到他体内那匹恶狼,他满心只有仇恨,恨这个男人,这个禽兽,这个他妈的有恋童癖的变态人渣。他抓住他的头发,紧紧地抓牢了,然后把他的头往后一扳,再重重地撞在停车场的水泥地面上。他停不了手,一次又一次地撞,再撞,去死吧,看我砸烂你的脸,去死吧亨利,去死吧乔治,去死吧——哦,老天——大卫。
去死吧,你这他妈的人渣。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红发男孩终于转身跑掉了。大卫转头一看,突然发觉那狰狞的诅咒声竟来自于自己的喉头。“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大卫看着男孩朝停车场另一头狂奔而去,于是不顾自己两手沾满了那家伙的血,踉踉跄跄地追了上去。他想告诉那红发男孩,他这么做都是为了他。他救了他。他还要告诉他,如果有需要,他愿意一辈子保护他。
他气喘吁吁地站在雷斯酒吧后方的暗巷里,明白那孩子早已跑远了。他仰头看着夜空,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把我放在这里?为什么给我这样的人生?为什么让我染上这种病,这种我厌恶它鄙视它甚于任何人的病?为什么要让我断断续续瞥见那抹温柔那种美好,感受到对妻儿的爱——为什么要让我瞥见那个我原本可以拥有的人生,在那辆车开上加农街把我带走前我原本该拥有的人生?为什么?
回答我!求求你回答我。求求你,求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