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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你所做的。”泰迪柔声说道。
“当然。”恰克最后说,脸庞仍然泛着红色。
码头仿佛在光的幻术下突然出现。它从沙滩向外延伸,在远处看来像一长条口香糖,毫不起眼,颜色黯淡。
吐过之后,泰迪就一直感到脱水,刚刚过去的那几分钟让他觉得有些筋疲力尽。无论他怎样努力去承受她的离去,这份重量仍时不时将他压垮。他的头部左侧开始出现微弱的痛感,好像一把旧调羹凸出的一面压在那里。现在还很难判断这仅仅是身体脱水后的某种轻微症状,一次普通头痛的开始,还是更严重的病症的最初征兆——他从青少年时期起就患有周期性偏头痛。有好多次头痛十分剧烈,几乎让他一只眼睛暂时失明。光线变成了许多炙热的钉子,雹暴一般袭来。有一回——感谢上帝,那是仅有的一回——他有一天半的时间身体部分瘫痪。不过,这种偏头痛从来都不在他承担压力或工作的时候光顾,而仅仅在事后发作,一切尘埃落定,不再弹片横飞,追击宣告结束时。然后,只有在露天营地或军营里,或是战争结束后汽车旅馆的房间内,抑或在乡村公路上驱车回家时,病症才逐渐加重。泰迪很早就已学会,对策就是保持忙碌,集中精力。只要你不停止奔跑,它们就无法追上你。
他对恰克说:“你听说过很多关于这个地方的事情吗?”
“一家精神病院,我知道的仅此而已。”
“收治精神病刑事罪犯的。”泰迪说。
“嗯,要不是这样,我们也不会到这儿来。”恰克说道。
泰迪发现他又露出了那种嘲讽的笑容。“这可说不准,恰克。在我看来你并不是百分之百精神稳定。”
“也许我们在这里的时候,我会留一笔钱订张床位,为将来做准备,确保他们会给我留个位置。”
“这主意不坏。”泰迪说话间,引擎熄火片刻,船头转向右方,他们也随着海波摇晃,随后引擎再次发动,渡轮向码头靠拢,泰迪和恰克很快又面向广阔的大海。“就我所知,”泰迪说,“他们长于采用激进的疗法。”
“极端?”恰克问道。
“不是极端,”泰迪说,“只是激进,两者有所区别。”
“近年来你可说不准。”
“有时候是很难预料。”泰迪同意。
“关于这个逃走的女人?”
泰迪说:“对此我所知甚少。她昨晚溜走了。我的笔记本上有她的名字。我估计他们会将其他一切情况告诉我们。”
恰克望向周遭的海水,“她要去哪儿呢?难道要游回家去?”
泰迪耸耸肩,“这里的病人,显而易见,都患有各种妄想症。”
“精神分裂症?”
“我猜是。无论如何,在这里你遇见的可不是平日里见到的先天智障者,也不是害怕人行道上的裂缝或者什么嗜睡的人。正如我从档案中了解到的那样,他们要严重多了,这里的每个人,你知道,都是真正的疯子。”
恰克问道:“可是,你认为有多少人是装出来的?我总想知道这个。你还记得战争中遇到的所有那些根据第八条款被除名的人吗?你认为有多少是真正的疯子?”
“在阿登地区,我曾和一个人一起服役——”
“你在那儿待过?”
泰迪点点头,“那个人,有一天醒来,说话就颠三倒四了。”
“是每个词语都颠倒,还是句子?”
“是句子,”泰迪说,“他会说‘长官,血多太流了这里在今天’。接近傍晚时,我们在一个散兵坑里发现他,那时他正用一块石头不断撞击脑袋。只是撞击而已,一遍又一遍。我们当时吵吵嚷嚷,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已经把自己的眼珠挖出来了。”
“你在跟我胡扯吧。”
泰迪摇了摇头,“几年后,我从一个人那里得知,他在圣地亚哥的兽医诊所偶然遇到那个瞎了眼的家伙,那人说起话来仍然颠三倒四。他患有某种麻痹症,没有一个医生能诊断出病因。他整日在窗边的一张轮椅里坐着,念叨着他的庄稼,说他必须去照料他的庄稼。但问题是,那人是在纽约的布鲁克林区长大的。”
“嗯,从布鲁克林来的人认为自己是个农夫,我猜他是根据第八条款被部队除名的。”
“他的症状确实反映出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