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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他真的是去掏枪,有什么不对吗?”钱德勒说,“一名男子踢开房门,还拿着枪。丘奇先生伸手去拿枪,做错了吗?用警察的话说,这叫拿起武器正当防卫。何况他其实是要拿假发,这一看似可笑的举动却使结局愈发令人愤慨。他被残忍地杀害了。我们的社会无法接受这些。”
博斯再次转移了注意力,开始思考新发现的受害者,她被埋入混凝土中似乎有好几年了。博斯想知道是否有人提交过失踪人口报告,是否有某个母亲、父亲、丈夫或孩子一直牵挂着她。从案发现场回来后,博斯跟贝尔克说了这个新情况。他想请贝尔克向凯斯法官申请延期,把审判推迟到查明死者身份之后。贝尔克打断了他,说法官知道的越少越好。一听到新的情况,贝尔克似乎害怕极了,他认为最好的对策与博斯的提议正好相反。他想赶在新的案情被报道出来前,趁公众还未将新出现的女尸和人偶师联系起来前尽快结束审判。
钱德勒长达一个小时的开庭陈述已经接近尾声。她详细地介绍了警察局有关开枪射击的政策法规,博斯觉得就算她一开始吸引了陪审员的注意,现在也已经失去了。有那么一会儿,连贝尔克也走神了,博斯看见他翻看着拍纸簿,在脑子里演练开庭陈述。
贝尔克是个大个子,博斯猜测他的体重可能超重将近八十磅。他很爱出汗,哪怕坐在冷气强劲的审判室里也是如此。在遴选陪审员的环节,博斯时常好奇贝尔克是因为体重负担过重才满头大汗,还是因为要在凯斯法官面前与钱德勒过招而紧张不已。博斯觉得贝尔克可能还不到三十岁,从某所中等规模的法律学校毕业最多五年,与钱德勒做对手恐怕还嫩了点。
“正义”这个词把博斯的注意力拉回了现实。钱德勒开始每句话不离正义,博斯知道,她正在升华主题,即将收尾。在民事法庭里,正义和钱是同一个意思,是可以画等号的。
“诺曼·丘奇的正义转瞬即逝,只持续了几秒。正义就是博斯警探踢开门,用他那把史密斯韦森九毫米手枪瞄准丘奇并扣动扳机的匆匆几秒。正义就是一发子弹。博斯警探枪杀丘奇先生的那一发子弹叫XTP子弹,那颗子弹冲出后宽度扩张了一点五倍,在前进中撕碎了大量人体组织和器官,将丘奇先生的心脏撕裂。这,就是正义。”
博斯发现好几位陪审员都没有看钱德勒,而是注视着原告席。他稍稍前倾,看到讲台后方的德博拉·丘奇正在用纸巾擦泪。她是个钟形身材的女人,有着黑色的短发、浅蓝色的小眼睛。她之前是典型的郊区家庭主妇和母亲,后来博斯击毙了她的丈夫,警察拿着搜查令找上了门,记者也来问这问那。其实博斯为她感到难过,甚至把她也看作受害者,可谁能想到她却找来了财迷钱德勒,反倒管博斯叫杀人凶手。
“女士们,先生们,证据将会证明博斯警探不过是警察局的一个产物,”钱德勒说,“一台冷血、狂妄的机器,全凭个人好恶来执行正义。请问这是大家想从警察局得到的吗?我恳请大家为丘奇先生申冤平反,为一个失去父亲和丈夫的家庭主持公道。
“最后,我想引用德国哲学家弗里德里希·尼采在一个世纪前写下的话,因为我觉得与今天的审判相关。他说:‘与怪物战斗的人,应当小心自己不要成为怪物。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女士们,先生们,本案就是这么回事。哈里·博斯警探凝视着深渊,在他枪杀诺曼·丘奇的那个夜晚,深渊凝视着他,黑暗吞噬了他,让他堕落。他成了自己致力于打败的怪物。我相信各位一定会看清,所有证据都将指向这一确凿无疑的结论。谢谢大家。”
钱德勒坐了下来,轻轻地拍了拍德博拉·丘奇的胳膊,好像在安慰她。博斯知道钱德勒的这个动作不是真的要安慰她,而是做给陪审团看的。
审判室大门上方的红木嵌板上挂着一个时钟,法官抬头看了看钟上的黄铜指针,宣布休庭十五分钟,然后轮到贝尔克上台陈述。博斯起身目送陪审员离席,目光却和旁听席上丘奇的一个女儿对上了。她看上去有十三岁,应该是大女儿南希。博斯赶紧移开目光,他感到有些愧疚,不知道有没有哪位陪审员看到这一细节。
贝尔克说休息时他想独自演练开庭陈述。博斯还没吃午饭,想去趟六楼的快餐店,又担心陪审员可能会去,要是丘奇的家属也去,就更尴尬了。于是他乘扶梯下楼,到楼前那尊雕像下面的垃圾桶旁边抽烟。他点上烟,靠在雕像的底座上。在他的西装之下,汗水已浸透全身。钱德勒长达一小时的开庭陈述仿佛永无止境,好像全世界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他心想这套西装肯定穿不了一周,得保证另一套是干净的,好换着穿。思考这类琐事能让他心情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