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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斯翻开一本文件夹,取出地图和一张对折的写满日期的纸。他小心翼翼地把地图在桌上铺开,俯身细看。“好了,你看。如果我们把九个受害者叫作A组,三个受害者叫作B组。我在这张地图上标出了A组受害者的抛尸地点。你瞧,把B组受害者排除在外,就能看到密集的地理分布。B组受害者的发现地点在马利布、西好莱坞、好莱坞南部,而A组集中在好莱坞东部和锡尔弗湖区。”博斯用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个圈,表示丘奇抛尸的区域范围。“海珀利安街在这儿,差不多是这片区域的中心——这是丘奇的猎杀场地。”他直起身子,把那张对折的纸放在地图上。“这张纸上列出了十一起凶杀案的日期。你看,起初有稳定的间隔模式——三十天、三十二天、二十八天、三十一天、三十一天,接着模式全乱套了,记得吗?当时我们都很困惑。”
“是的,我记得。”
“后来是十二天,接着是十六天,然后是二十七天、三十天和十一天。模式打乱了,变得无规律可循。可我们把A组和B组的日子分开之后……”博斯打开纸,里面是两列日期,洛克凑过去,在光线下仔细研究它们。博斯看见洛克光秃秃的头顶上有一道疤痕,还有许多小斑点。“A组现在有了稳定的模式,”博斯接着说,“有清楚的、规律的间隔期——三十天、三十二天、二十八天、三十一天、二十八天、二十七天和三十天。B组的两个案子之间相隔八十四天。”
“压力控制得更好。”
“什么?”
“凶手通过作案来实现自己的性幻想,两次作案的间隔长短由累积的压力所决定。我在作证时说过。能越好地控制压力,作案的间隔时间便越久。第二个凶手更善于控制压力,至少当时是那样。”
博斯看着洛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掏出一根烟,点着了。洛克没说什么。“我只想知道,有可能吗?”博斯问,“我是说,你知道有类似的案例吗?”
“当然有可能,黑暗的心不会独自跳动。在你自己的工作范围内就能找到大量的案例,足以证明这是可能的。比如说山腰绞杀二人组,甚至还有本书是讲他们的,书名叫《两人同类》。还有八十年代初的‘夜行者’和‘日落大道扼杀者’,两人的犯罪手法有很多相似之处,所以我说完全有可能。”
“这些我都知道,但还是不一样。我参与过调查,所以我知道不同点。山腰绞杀二人组的两名凶手一起作案,他们是表兄弟。另外两个案子有相同点,但有更多不同处。我们现在的案子是一开始有一个凶手,后来有个模仿犯,他模仿得是如此细致,以至于躲过了我们的视线,让他给逃脱了。”
“两个凶手分别独立作案,但是用完全相同的手法。”
“一点没错。”
“我还是那句话,什么都有可能。再举个例子,记得八十年代在奥兰治和洛杉矶两地作案的‘高速公路杀手’吗?”
博斯点点头。他没参与过这个案子,知道的不多。
“嗯,有一天警方运气好,抓到一个叫威廉·博宁的越战老兵。他们确定他和几个案子有关,认为其他案子也是他干的。博宁被关进了死囚牢房,可命案还在接连发生,一直持续到一位巡警在高速公路上拦下了那个叫兰迪·克拉夫特的家伙,他的车里装着一具尸体。克拉夫特和博宁不认识对方,可有一段时间他们秘密地共用着同一个绰号——高速公路杀手。两人分别作案,四处杀人,被警方当成了同一个人。”这跟博斯的想法极为相似。洛克继续说着,似乎已经完全不介意深夜被打扰了。“你知道吗,我在圣昆廷监狱调研时认识了那儿的一个看守。他说他们那儿有四个等着被处决的杀人凶手,包括克拉夫特和博宁。呃,他们四个每天都打牌,桥牌。他们四个总共犯下了五十九起杀人案,竟然还有心情打牌。总之我要说的是,那个看守说克拉夫特和博宁的思考方式非常相似,两人配合打牌几乎从来没输过。”
博斯开始收起地图,他没有抬头。“克拉夫特和博宁,他们的作案手法相同吗?完全一样?”
“不完全一样,但我觉得完全有可能存在两个凶手。在我们这个案子里,模仿犯更聪明,他知道怎么做才能把警察引向相反的方向,让丘奇背负所有罪名。后来丘奇死了,不能再帮他打掩护了,模仿犯就转入了地下。”
博斯抬头看着洛克,一瞬间脑子里灵光乍现,让他得以从全新的角度看待所有问题,仿佛台球桌上的母球猛地撞向球堆,各色花球四散飞去。可他一句话也没说,新的想法实在是耸人听闻,绝不能说出口。他转而问了洛克另一个问题。“即使这个模仿犯转入地下,他还继续重复人偶师给尸体化妆的步骤,这是为什么呢?又没有人看得见。记得吗,我们认为人偶师把尸体遗弃在公共场所,还给死者化妆,都是他情欲模式的一部分,能让他产生性冲动。既然尸体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人发现,为什么第二名凶手要模仿相同的手法?”
洛克把双手撑在桌上,想了一会儿。博斯好像听见露台上有响动,他朝法式门外面望去,只看见亮着灯的泳池和上方漆黑的陡坡,肾形的泳池水面现在已经平静。他看了看手表,已是午夜时分。
“这是个好问题,”洛克说,“我不知道答案。也许模仿犯知道尸体终究会被发现,也许他自己也希望被发现。你瞧,现在我们或许可以假定,四年前是模仿犯给你和报社寄来了字条,这说明他的犯罪模式里有表现欲。丘奇显然不觉得有必要嘲弄追捕他的人。”
“模仿犯通过嘲弄我们来获得快感。”
“正是这样,他享受这个过程,嘲讽追捕他的人,同时所有谋杀的罪责都被推给了真正的人偶师。明白吗?”
“明白。”
“很好,后来出了什么事呢?真正的人偶师丘奇被你击毙了。模仿犯失去了掩护,他要继续杀人,但这回他把受害者埋了起来,埋在混凝土里。”
“你是说他仍旧继续着他的情欲模式,给死者化妆什么的,只是后来他把死者埋了起来,以免被发现。”
“这样就没人知道了。是的,他还在继续他的情欲模式,因为那从一开始就让他感到兴奋,但他再也不能把尸体遗弃在公共场所,因为会暴露他的秘密。”
“那么为什么要写字条?为什么前几天要给警察写字条,暴露藏尸位置?”
洛克一边绕着餐桌踱步,一边思考。“自信。”最后他终于开口,“在过去的四年里,模仿犯觉得自己越来越强大。他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在变态杀人凶手的崩解阶段,这是常见的特征,是自信的声明,显示自己正变得坚不可摧,但事实上,变态杀人狂会露出破绽,逐步崩解,暴露弱点,最后被警方发现。”
“因为他四年前犯下命案而逃离法网,他觉得自己不可战胜,于是又给我们送了一张字条来嘲弄我们?”
“正是如此,但这还只是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是骄傲,是作者的身份。和人偶师有关的官司刚开庭审理,他想借机出一回风头。你一定能理解,他渴望因为自己的表演而得到关注,毕竟之前是他送来了字条,不是丘奇。他内心膨胀,觉得警察抓不到他,我觉得,说他把自己奉为神明也不为过,所以前几天他才写了字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