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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法参加葬礼是有原因的。前一天,我终于接到了史蒂芬·斯皮尔伯格的办公室打来的电话。他和彼得·杰克逊都抵达了伦敦,想约我在迪恩街附近的Soho酒店见面,讨论一下《丁丁历险记》的剧本初稿。

那家酒店我很熟悉。虽然很难相信,但这里曾经是室内停车场(低矮的天花板、没有窗户是仅存的线索)。现在它已经成了英国电影行业的焦点,四周遍布着制作公司和后期制作团队,酒店内还有两间独立的放映厅。我在这家酒店一层热闹的“重燃餐厅”里吃过一两次午餐。在这里你几乎不可能不遇见面熟的明星。你们在这里碰上,恍惚间,你感觉就像去了好莱坞。它是属于伦敦一角的洛杉矶。

接下来的几天,我完全把达米安·考珀和他母亲的事抛在了脑后,沉浸在剧本的创作中,字斟句酌,试图回忆起剧情发展到现在我构思的全过程。我坚信这个剧本里有许多亮点,但我仍然必须做好准备,必要时据理力争。我也不确定担任导演的杰克逊或是担任制片人的斯皮尔伯格会作何反应。

这就是问题所在。

《丁丁历险记》在欧洲已经是一部现象级的电影,而它在大西洋彼岸却从未大火。一部分原因可能是历史性的。一九三二年“丁丁历险记系列”的第三部《丁丁在美洲》是对美国的无情讽刺,揭露了美国人的邪恶、腐败和贪得无厌。最开头的一幅画面就是一名歹徒带着犯罪证据大摇大摆地从一名警察面前经过,警察向匪徒敬礼。等丁丁来到纽约,刚坐上一辆出租车,就发现自己被一群匪徒绑架了。只用五格漫画就巧妙地讲述了美洲原住民的全部历史:印第安保留地上发现了石油;抽雪茄的商人们搬了进来;士兵驱赶哭泣的美洲原住民儿童离开家园;建筑商和银行家也纷至沓来;而就在一天后,警察让丁丁离开一处繁荣的十字路口。“你以为你在哪儿?西部荒原?”

文化上也完全脱节。美国人该怎么理解在丁丁的世界里看似正常,在他们看来却匪夷所思的关系呢?还有他和其他人的友情:尚未洗心革面的醉汉、阿道克船长、双耳失聪的微积分教授(在第一部电影中没有戏份),还有那只会说话的狗,和翻来覆去讲同一个笑话的愚蠢侦探——杜邦兄弟,只能通过胡子的形状来区分两个人。但最重要的是,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冒险。漫威和DC漫画塑造的也是虚构的人物,但至少成功塑造了一批颇具辨识性的角色,补充了人物前传、悲剧经历(反派人物万磁王是大屠杀的幸存者)、情感纠葛、心理问题和政治意识的觉醒,林林总总,不一而足。而丁丁系列几乎没有像样的叙事,其中的一部——《绿宝石失窃案》——故意没有任何故事展开。

丁丁没有女朋友。虽然他应该是一名记者,却从未见他工作过。他的年龄不确定。他实际上可能是个孩子,一个长大成人的童子军。他的穿衣品位和发型很滑稽。不像其他人物那样,有被精心刻画过,他被故意画成了密码的形状。他的眼睛、嘴巴是三个点,鼻子是小写字母c,就这样草草勾勒出一张脸。尽管他可能是比利时人,却没有民族特征,这也许让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外国人。他没有父母,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家(直到他和阿道克船长搬进了玛林斯派克宫)。除了对旅行和冒险的热情,他没有其他的情绪波澜。他怎么可能成为斥资一亿三千五百万美元的好莱坞电影的主人公?

我进入丁丁的世界,其中有一番曲折。最初是一家法国公司邀请我加入他们的游戏创作团队,他们制作过著名的《刺客信条》系列。他们在设计一款游戏,计划与第一部丁丁电影《独角兽号的秘密》一同发行。我通常不会考虑这种邀约。我不玩游戏,对游戏也兴味寥寥。为在独角兽号的甲板上晃荡的无名海盗写随机的对话,于我而言,没有特别的吸引力,即使只是写一个大概。于是游戏公司的人开始讨论起我写的书。但事实是,斯皮尔伯格不愧为斯皮尔伯格,我不禁憧憬起这份工作。

借工作的契机,我去了惠灵顿,还去了彼得·杰克逊的家中做客。说来也奇怪,就在第一部电影临近尾声时,我发现自己被这部续集吸引住了。更稀奇的是,《独角兽号的秘密》遇到了难题,几乎是出于偶然,他们找我帮忙完善剧本结构和叙事——甚至补充了一些额外的场景。其中一些场景要剪进成片里。电影里有一个镜头是,一个人撞上了灯柱,他倒在地上,一圈翠迪鸟围着他的脑袋扑扇着翅膀,就像埃尔热的插画。接着镜头一转,摄像机向后拉,原来这个意外就发生在一家宠物店外,鸟都是真实的:店主人手里拿着网,想要把鸟捉回来。

我说这些,是因为这部电影是由史蒂芬·斯皮尔伯格拍摄的。在我四十多年的创作生涯中,那可能是我最为之骄傲的一幕。当他在洛杉矶放映厅向我展示时,我激动得几乎要跳下沙发。这个拍摄过《大白鲨》《E.T.》《印第安纳·琼斯》《辛德勒的名单》的男人,他的作品列表里也包含了我贡献的四十秒镜头。事实上,当我回顾创作《丁丁历险记》剧本的全过程时,那是我最想记住的一刻。没有什么比那一刻更激动了。

话虽如此,可我也很喜欢与彼得·杰克逊合作。我在惠灵顿的维塔工作室见到他的那一刻,就很喜欢他。他带我穿过一条长廊,走到半路,看到一个文具柜。这其实是进入他办公室的秘密入口。他按下一个按钮,触发隐藏其中的液压装置,文具柜身后的墙壁豁然打开,原来后面别有洞天!是一扇机关门!里面有全套《丁丁历险记》系列。我甚至还有一本(尽管单薄了些),就在伦敦的家里。杰克逊是个待人接物让人很舒服的人,他性情温和、和蔼可亲,以至于很容易让人忘记他创作、制作、执导过三部电影史上最卖座的大片——指环王系列,这也为他带来了数亿美元的票房收入。而无论是他的着装还是生活方式都不符合人们对电影大亨的刻板印象。那次见面之后,我们通常去他家工作,我还记得他家里虽然有些凌乱,却舒适、宜居。等到了午餐时间,他的助手会打电话从惠灵顿的某家饭店叫一顿外卖。食物难以下咽。

我们共同决定,改编埃尔热的冒险两部曲:《七个水晶球》和《太阳的囚徒》。故事的开头,一群图坦卡蒙<a id="zw1" href="#zhu1"><sup>[1]</sup></a>打扮的教授在印加王拉斯卡·卡帕克的陵墓中跌跌撞撞地前行。他们正在寻找一只古老的手环,它具有神奇的力量,能够引领他们前往印加人失落的黄金城,或类似的地方。当我写完这个剧本时,大概一半的故事都改编自埃尔热的作品,只有一小部分是我原创的。我只补充了一两个主要情节,包括在两辆蒸汽火车上追逐的场景,就像是在绵延起伏的安第斯山脉坐过山车。还有剧情的一个新高潮——整座金山被一道原始激光融化了。我们无法使用原书的结局——日食——因为会与另一部五年前非常成功的电影(梅尔·吉布森的《启示录》)雷同。

这就是我在前往Soho酒店与他们会面前的情形。彼得·杰克逊已经告诉我他做了笔记,但这不足为奇。这种量级的电影在开拍前会经过二十或三十稿的润色。而且,我几乎可以肯定自己中途会被解雇。我只是希望我不会一开始就被退稿。如果他们能让我尝试修改两到三稿,把剧本完善好,就已经很善良了。在这个阶段,顺便说一句,《独角兽号的秘密》还没有上映。我提前看过,太惊艳了。斯皮尔伯格运用了一种叫运动捕捉的技术,像变魔法一般,将演员杰米·贝尔和安迪·瑟金斯变成了丁丁和阿道克。他们俩都排队等着拍这部续集。

我按照约定,上午十点钟来到了Soho酒店,服务员领我到二楼的房间,里面有一张气派的会议桌、三个玻璃杯和一瓶斐济矿泉水。几分钟后,彼得·杰克逊到了。他一如既往的亲切,面带倦色,就像刚下了跨国航班一样。他瘦了不少,衣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我们闲聊了几句伦敦、天气和最近上映的电影……唯独没提一句剧本。然后,门再次打开,斯皮尔伯格进来了。他每次的装扮或多或少总有些雷同:皮夹克、牛仔裤、运动鞋、棒球帽。他标志性的眼镜和胡子让他立刻有了辨识度。像往常一样,我不得不提醒自己,眼前的一幕是真实发生的事,我现在就和他坐在同一个房间里。他就是我一直以来非常渴望见到的人。

斯皮尔伯格直奔主题,我从来没见过哪个人像他这样专注于电影制作和讲故事。在我和他相识的短暂的时光里,他从未问过我私人问题。让我不时感到惊讶的是,他对我在纸上呈现的内容之外的东西毫无兴趣。我一直好奇他会从何谈起?他喜欢我的叙述方式吗?人物塑造得成功吗?情节是否连贯?我的笑话好笑吗?在导演打开我剧本的那一刻,我总会忐忑不安。他嘴里说出的第一句话也许会改变我接下来的一年。

“您选错书了。”

这不可能。在惠灵顿的时候,彼得和我讨论过选择这个系列中的哪几本改编成剧本。这一稿我打磨了三个月的时间。这是我最不想从他嘴里听到的一句话。

“抱歉?”我不确定我当时是不是这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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