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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蒂·德沃尔原名玛蒂·斯坦切菲尔德,不算TR本地人,而是莫顿那边来的。她爸爸是伐木工人,妈妈在家里开家庭美容院(以乡下人的婚姻标准看,还真是天作之合的绝配)。他们生了三个孩子。有一天,戴夫·斯坦切菲尔德在洛威尔的一处弯道,开着满载纸浆的大卡车不慎冲进了凯瓦汀潭。身后留下的孀妻据说因此得了“失心疯”,没多久就跟着共赴黄泉去了。除了必须为伐木工和卡车投保的强制险外,斯坦切菲尔德没有其他任何保险。

这像格林童话里的故事,对吧?只消去掉屋子后院的费雪牌玩具,地下室美容院里的两台立式头发烘干机,车道上那辆生锈的丰田车,是差不多: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贫困的寡妇带着三个子女清苦度日。

玛蒂便是这故事里的公主——贫困但美丽(她真的很漂亮,这一点我可以亲自作证)。接着,王子驾到。在这故事里面,王子是一个高高瘦瘦但有点口吃的红发小生,叫做兰斯·德沃尔。他是麦克斯韦尔·德沃尔垂暮之年才生下的小儿子。兰斯遇见玛蒂的时候年方二十一,她也才刚满十七。两人初识是在沃林顿,玛蒂暑假在那里打工当女侍。

兰斯·德沃尔那时住在湖对面的上湾。每逢礼拜二,沃林顿都有杂牌军垒球比赛,由镇上的居民自组一队和度假旅客这边凑合出来的一队对打。兰斯常常划独木舟到湖的这边来打球。垒球对兰斯·德沃尔来说是天赐的至宝。站上本垒板,一棒在手,谁会管你太高、太瘦?更没人管你是不是口吃!

“他把沃林顿那边的人都搞糊涂了,”比尔说,“搞不清楚他到底该算哪一队的——不知是该放在主队还是放在客队里。兰斯自己倒不在乎,他打哪一队都好。而不管哪一队,也都喜欢有他在队里,因为他既是重炮手,守内外野也很厉害。他们常要他守一垒,因为他个子高,但他守一垒实在是浪费。守二垒或当游击手的话……唉呀呀!那跳起来转身之漂亮啊,跟努里耶加一样!”

“你是说努列耶夫是吧?”我说。

他耸一下肩:“重点是真好看!大家都很喜欢他。他跟大家都能打成一片。下场打球的以年轻人居多,你也知道。年轻人看的只是你打得怎样,而不是你的身份。此外,他们有许多人根本就搞不清楚麦克斯韦尔·德沃尔是哪根葱。”

“除非读《华尔街日报》和电脑杂志的人。”我说,“在这些报纸杂志上面,动不动就会看到德沃尔的名字,跟你在《圣经》上动不动看到‘上帝’一样。”

“不是说着玩的?”

“嗯,我想电脑杂志里面,‘上帝’这两个字写成‘盖茨’的机会更多,但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想我明白。不管怎样,打从麦克斯韦尔·德沃尔上一次在TR长居到现在,已经隔了六十五年的时间了。你知道他离开这里之后发生的事,对不对?”

“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他看我的眼神露出一丝惊讶,接着又罩上了一层薄雾,但他眨了一下眼睛,雾就散了。“那就改天再跟你说——也不是什么秘密——但我得在十一点的时候赶到哈里曼家,替他们检查油槽泵。我可不想被他们打入冷宫。总之,我要说的是这一句:兰斯·德沃尔在这里是人见人爱的小伙子,垒球只要打得准,一打出去就有三百五十英尺那么远,直直打进树林子里去。这里没人的年纪够老,会拿他老爸来排挤他——礼拜二晚上在沃林顿,绝没有人会这样——也没有人会拿他家里还有一点银两的事来给他脸色看。哎呀,这里夏天的时候,有钱人多着呢,你也知道。虽然没一个像麦克斯韦尔·德沃尔那么有钱,但也只是大有钱人和小有钱人的差别而已。”

他说得不对,我自己就因为还有一点钱,所以知道不对。财富跟李氏地震分级一样——只要过了某一点,每往上跳一级,就不是二倍或三倍的差别,而是吓死人、很恐怖的好多倍,想都不敢想!菲茨杰拉德的话就一语中的,虽然我觉得他并不真的相信自己看出来的道理:大有钱人跟你我都不一样。我想跟比尔说这一句,但还是闭嘴没说。他有油槽泵要修。

凯拉的父母相识,是靠一小桶啤酒卡在泥地的洞里作媒的。那时,玛蒂正用手推车把礼拜二晚上要送到垒球场去的啤酒,从大屋这边推过去。她从餐厅出发后,一路走得都还顺利。只是,那礼拜先前下过一阵豪雨,导致手推车后来卡在一摊软泥里出不来。兰斯那一队当时正好是打击的一方,兰斯坐在长椅的末端,等着轮到他上场击球。他看见一个年轻女孩穿着白色短裤和蓝色的沃林顿马球衫制服,正死命要把手推车从烂泥里推出来,便走过去帮忙。三个礼拜后,两人已经形影不离,玛蒂也怀了孕;再过十个礼拜,两人结为连理;三十七个月后,兰斯·德沃尔却已经躺在棺材里,夏日傍晚的垒球赛和冰啤酒就此永别,他的林中放歌就此永别,他的父职就此永别,他和他挚爱的美丽公主就此永别。这是另一个提早退场的例子,终结了“以后一直过着幸福日子”的童话。

比尔·迪安没把他们认识的过程讲得多详细。他只说:“他们是在球场上认识的——女的推着啤酒出来,手推车卡在泥地里面,男的帮她把手推车弄出来。”

玛蒂自己对这件事也未多谈,所以我知道得不多。只是,我猜也猜得出来,虽然小细节可能有误。但我敢跟你打赌,一赔百,大部分的细节我都没说错。我在那年夏天,专门知道我根本没必要知道的事。

别的先不提,天气一定很热——一九九四年是十年来最热的一年,七月又是那一年最热的月份。克林顿总统被纽特和共和党抢尽风头,大家都在说“滑头威利”可能不打算竞选连任。鲍里斯·叶利钦据说不是死于心脏病就是会死在戒酒中心。红袜队的战绩好得说不过去。在德里镇,约翰娜·阿伦·努南早上起来可能有一点不太舒服。果真如此的话,她一直没跟自己的老公说。

我好像看得到玛蒂穿着那身蓝色的马球衫,名字用白线绣在左边的胸口上,白色短裤和她晒成褐色的腿形成养眼的反差。我也好像看得到她头上戴着蓝色的广告帽,有红色的沃林顿的“沃”字印在长长的帽檐上面。一头金黄带褐的秀发绑起来,穿过帽子后面的开口,垂在衬衫的领子上。我好像看得到她使劲要把手推车从烂泥巴里拉出来,又怕打翻桶里的啤酒。她的头垂得低低的,帽檐的阴影遮掉一整张脸,只露出嘴和小小的下巴。

“我——我——我来——帮你。”兰斯对她说。她抬起头来,帽檐的阴影移开了。他看见她那双蓝色的大眼睛——她会遗传给他们女儿的大眼睛。只消看一眼这双清澄的眼睛,不费一兵一卒,就可以化干戈为玉帛。他对她一见钟情,一如天下所有坠入爱河的男孩。

其他的呢,就跟这里的人说的一样,就是献殷勤和求爱了。

兰斯的老爸有三个孩子,但兰斯是他唯一放在心上的孩子。(“他那女儿比阴沟里的老鼠还要疯,”比尔下了一句评语,口气不痛不痒的,“听说关在加州的一家疯人院里。我好像听人说也得了癌症。”)虽然兰斯对电脑和软件没一点兴趣,但这反倒好像让他老爸更加开心,反正他已经有一个儿子帮他把事业经营得很出色了。不过,兰斯·德沃尔同父异母的长兄有一件事不行:他不可能生出个一儿半女。

“喜欢走旱路,”比尔说,“我知道加州那边很多。”

TR应该也不会少吧,我心里想,但也知道现在可不是我替这位帮我看房子的人上性教育课的时候。

兰斯·德沃尔在俄勒冈州的里德学院念林业系。读这种系的人,都爱穿绿色法兰绒裤加红吊带,等在破晓时分,遥望秃鹰翱翔天际。但若抛开专业术语不谈,其实就跟格林童话里的伐木工人差不多。在他三年级要升四年级的那年暑假,他父亲把他叫回棕榈泉的家族庄园,拿了一个四方形的律师公文包给他,里面塞满了地图、航拍照和法律文件。兰斯看不出这些图表文件有什么组织的章法没有,但我看他也不会在乎。你想想看,有人拿了一箱子《唐老鸭》漫画珍本给专爱收藏老漫画的人,那会怎样?你想想看,专门收藏经典老片的影迷拿到一卷从没发行过的亨弗莱·鲍嘉和玛丽莲·梦露演的电影毛片,那会怎样?再想想这热爱山林的年轻人,发现他父亲在缅因州西部尚未划归行政区的大片林地里拥有的不是几亩或几平方英里的地,而是全部,那会怎样?

虽然麦克斯韦尔·德沃尔在一九三三年就离开TR了,但他对他长大的这一带始终很关注。他订阅了地方报纸,也常弄《东北角》和《缅因时报》之类的报纸杂志来看。八十年代早期,他开始在缅因和新罕布什尔两州交界的地方买地。天知道那里可以卖的地有多少!那里的地大部分属纸浆公司所有,但造纸业当时正处于衰退的谷底,有许多公司都觉得他们在新英格兰的土地和业务是撙节开支的首选。因此,这边的地,最早从印第安人手里偷来,之后在二十、三十年代毫不留情地砍得一棵树都不剩,到最后就这样落入了麦克斯威尔·德沃尔的手中。他买这些地,很可能纯粹是因为有地可买又物美价廉,那就买,买下后再好好利用。他买这些地,也很可能是要向自己证明他熬过了童年的不幸,甚至应该说是他战胜了童年的不幸。

但他也很可能只是买来给心爱的小儿子当玩具。德沃尔开始在缅因州西部大手笔买地的时候,兰斯还只是个孩子,但也大得让他眼光锐利的父亲看得出来他的兴趣是往哪个方向走。

德沃尔要兰斯在一九九四年的夏天好好视察他买下的地,那些地绝大部分当时已经买下有十年之久了。他要儿子整理一下文件,不只如此,他还要兰斯找一找那些地的感觉。他要的并不是那些地该怎么利用的建议,但我想,若兰斯真提出建议的话,他应该还是会听。那么,兰斯会愿意把暑假全都耗在缅因州西部,去找他对那地方的感觉吗?一个月领二三千美元的薪水?

我想,兰斯的回答应该是巴迪·杰利森那一句“狗改得了吃屎吗?”的文雅版。

那孩子在一九九四年六月到了这一带,就在旧怨湖对面的帐篷里开张做事了。他应该在八月底就回里德学院去,却决定休学一年。他父亲对此不太高兴,因为他嗅到了所谓的“女孩儿的麻烦”。

“而且他嗅得还真远,从加州一嗅就嗅到了缅因州来。”比尔·迪安说。他整个人都靠在他驾驶座的车门上,晒得红彤彤的两只手臂交叠在胸前。“有人在帮他嗅,地点比棕榈泉要近得多。”

“你是说——”

“通风报信啊。有人没钱也愿意做,但若有钱拿的话,大部分的人都会肯的。”

“比如罗伊斯·梅里尔?”

“罗伊斯可能是一个,”他没反驳,“但不会是唯一的一个。这里的年头不是好、坏两边在循环。你若是本地人,就会知道这里大部分时候是在坏和更坏两边打转。所以,若有像麦克斯韦尔·德沃尔这样的人派人拿着五十元或百元大钞当散财童子,要……”

“那个人是本地人吗?律师吗?”

不是律师,而是一个做房地产中介的,叫理查德·奥斯古德(“滑头的家伙。”比尔·迪安对他的评语是这么一句),事务所设在莫顿,生意也都在莫顿。后来,奥斯古德还真的雇了一个城堡岩的律师。至于这“滑头的家伙”一开始的任务,也就是一九九四年暑假结束兰斯·德沃尔没有离开TR回学校的时候,是要弄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还要想办法让事情叫停。

“然后呢?”我问。

比尔瞄一眼他的表,再抬头看一下天色,就转回眼睛直视着我。他做了一个滑稽的耸肩动作,好像在说:我们都是见过世面的人,所以不必把话讲破呀——这种笨问题你就别问了吧。

“然后兰斯·德沃尔就和玛蒂·斯坦切菲尔德在浸信会的怀恩堂结婚了,就是68号公路那边的教堂。据说奥斯古德耍过手段要挡下他们结婚——我甚至听说他还贿赂古奇牧师不要替他们证婚,但我想这样很笨,他们大可以到别的地方去结。唉,这些事我自己都没办法说百分之百准确,拿来跟你说没什么意思。”

比尔松开交叠的手臂,开始抠他粗糙右手的指甲缝。

“他们是在一九九四年的九月中旬结婚的,这我倒是真的说得准。”他把大拇指往外一伸,“大家都很想看新郎的父亲是不是会出席,但他没有。”食指再往外一伸,和大拇指合起来成了手枪的手势,“玛蒂在一九九五年四月生下了孩子,孩子早产了一点,但没多大关系。我在杂货店见过那孩子,不到一个礼拜大,但体型还算正常。”中指再往外伸,“我不知道兰斯·德沃尔的老子是不是真的不肯出钱帮他们,我只知道他们住在迪基·布鲁克斯修车厂旁边的那辆大拖车里面。所以,我想他们是过得不太顺利。”

“德沃尔给他们加了紧箍咒,”我说,“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是会这样……但若他真像你想的那么爱他儿子,他可能终究会回心转意。”

“可能会,也可能不会吧。”他再瞄一眼他的表,“我快快讲完,然后就该闪人凉快去了……你该再听一件事,因为,由这件事你就可以把事情摸个大概了。

“去年七月,他死前没一个月,兰斯·德沃尔到湖景杂货店的邮递柜台去了一趟,拿着一个牛皮纸袋要寄,但得先把里面的东西给卡拉·德辛斯看过才准寄。她说他头发乱蓬蓬的,做爸爸的在孩子还小的时候都是这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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