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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知道。”中垣回答说,“总之,先把这边的事情了结了吧。”
“当然,如果罗丝小姐的事情不弄清楚,你也没法决定自己的未来吧。哈哈……”岛田良范一副心领神会的表情,大声笑道。
几天后,岛田递给中垣一张纸片,上头写着吉冈二郎的住址。听说吉冈二郎从B报社退休后回到熊本养老去了,不过受熊本某同行组织的委托,还在帮忙处理一些事务。
“他在熊本,有点儿远。要不你就约上罗丝小姐一起去?”
中垣思索片刻道:“先写封信吧……她差不多该准备上课了。”
说着中垣把小桌子拉出来,准备写信。
祥顺寺庭院里的两棵樱花,如今已经开了七成。
中垣觉得给父亲写信很难。撕了又写,写了又撕,最后只是简单地写了几句“请再等一阵子”之类的话。他重读了一遍,觉得太空,于是又加了一句:岛田给我介绍了一份播州某私立高中的教职工作,现在正在考虑。
这倒不是借口,虽然尚未敲定,但极有可能变成现实。
给熊本的吉冈二郎写信,中垣也是绞尽了脑汁,毕竟他还不了解对方是个怎样的人。
岛田听吉冈当年的同事说,吉冈二郎曾经写过一些诗歌和小说。
中垣只能靠如此模糊的焦点来瞄准对方。
“最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清楚。”
中垣认为,如果想从对方口中探知消息,那么首先自己得开诚布公,以表诚意。
与此同时,罗丝也坐在书桌旁。
她正在备课。
虽然只是大学英语对话,但如果照本宣科地教一些乏味的日常用语,罗丝自己也会觉得无聊。
“最好是能找个学生们感兴趣的题目,然后以此为中心,让大家展开讨论。这样教学会比较有意思吧。”
当校长问起教学方针的时候,罗丝就是这样回答的。
此刻,她正在整理开场白。
……有不少谈论日本的英文书,我自己也读过一些。其中我觉得最精辟的,要数美国女性社会学家鲁思.本尼迪克特的《菊与刀》。我在英国时已经读了一遍。这次到日本来,在去东京的旅途中,以及宾馆里,我又重新读了一遍……
因为要装作不懂日语,所以就只能用英语讲课。她尽可能地选择一些浅显易懂的词句。
她觉得心中似乎暗藏着一个可怕的妖怪,正在一点一点地把自己的心涂黑。但是眼下,这个妖怪尚未现身,只是静静地盘踞在某一个角落。罗丝知道,它迟早会一跃而起。在那之前,她必须做好心理准备。此刻,她只想尽可能暂时忘记这个栖居于心中的魔鬼。
专心撰写讲义稿,正是逃避的方法之一。
……按本尼迪克特的说法,西欧文化是“罪的文化”,而日本文化则是“耻的文化”。在受基督教支配的土地上,对罪恶的畏惧心理,促进了文化的发展。而日本没有强力的宗教约束,人们畏惧的是伦理道德,也就是“羞耻心”,并以此为中心形成了这种文化……
写到这里,门铃突然响起来了。
罗丝知道是藤村警部补,也知道他来访的目的,因为是她打电话告诉警方,托运的行李到了,里面有几封父亲写的信。
除了罗丝的证词以外,警方没有其他更有力的证据,能够证明从鲁桑太太房里找到的信件确实出自罗丝的父亲之手。现在,这些物证终于千里迢迢从伦敦送来了,藤村警部补来找罗丝借信件。
“谢谢。”
他并不是怀疑罗丝的证词,只不过身为警察,还是希望能够拿到一些物证。那样,只要通过专家的鉴定,再细小的疑问也能消除。
“尽管这些东西与案件没有直接的联系,但为了确认被害者的为人和经历,恐怕要暂时借用几天。我知道这些信件对您来说很珍贵,所以鉴定完毕,我们就会立刻归还的。”藤村警部补的声音不像往常那样有力。
罗丝猜想,或许是调查工作遇到瓶颈了吧。顾虑到对方的情绪,她也就没问搜查的进展。
不料,藤村却主动提起了这事:“调查遇到了麻烦了……”
他垂着眼皮,似乎觉得这是自己的责任。
接过西蒙.吉尔莫亚亲笔信之后,他便匆匆告辞了,连背影也似乎带着一个工作受挫的男人的“羞耻心”。
罗丝再次动笔写起了讲义稿——
……我曾经看过日本I教授的一篇文章。里面说到,他在国外乘坐火车旅行时,从包里掏出一本名为《一天五美元旅行》的旅游指南。他下意识地用手遮住了封面上的字,不让坐在他对面的乘客看到。就在那时,他突然想起了本尼迪克特所说的“耻的文化”。若是美国的旅行者,恐怕就会大大方方地拿着旅游指南在街上走来走去吧。可见,日本人的羞耻心确实太强烈了,但也不是说就一定不好。毕竟,作为日本文化的核心内容,这也是必不可少的。我对大家只有一个要求。大家对其他任何事感到害羞,我都不会在意。但是,我希望能和大家来个约定,就是在练习英语会话时,大家能暂时抛开“羞耻心”……日本人说不好英语,没什么好难为情的。日语蹩脚的……就像我这样的外国人,难道大家会因为我不会日语就瞧不起我吗?对于外语学习者而言,羞耻心将不利于语言的习得。我也是因为听说日本文化的精髓是羞耻心,这才在此说明,希望大家能记住。
罗丝重读了一遍自己的讲义稿,不禁哑然失笑。
或许学生会产生疑问——I教授写的文章,想必没有英译,不懂日语的罗丝.吉尔莫亚老师又是怎么看懂的呢?
于是罗丝了些修改:我曾听朋友说,I教授……
写完开场白,她开始着手设计教案。她用手轻触额头,思维却突然从课程计划上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