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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我用阅读续命。那些书籍成为我对这个世界最后的依赖。
时光在字里行间的批注里穿梭不止,像一匹小马。
渐渐地,我开始注意阳光、空气、河流,以及遍布岸畔的鹅卵石。我知道这是阅读给予我的恩赐,它们让我业已腐烂的根脉再次焕发生机。我泪流满面地接受着这份生命之光,并决心与往昔割袍断义,重新生活——虽然那首青春诗我仍然无法写就。
几年后的一个午夜,我突然接到了郑山的电话。
这位踌躇满志、一心试图振兴江城经济的人,以沙哑犹如耄耋老者的腔调向我讲诉了环形迷宫游乐园如何一步步走向失败,并再三请求获得我的原谅。当我镇静自若地告诉他,我早已放下过往之后,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阵长达三分钟的号啕大哭。
又是一个午夜,我接到了萧梅的电话。
不同于郑山,电话那头的她声音嘹亮,不断地向我罗列着近期以来她所经营的KTV俱乐部的营业收入,当我以沉默应对之时,她却声嘶力竭地向我吼道:“你为什么不骂我满身铜臭、唯利是图、猪狗不如?你倒是骂啊景文,我再也不要过这种没有尽头的日子……”
奇怪的是,我对萧梅居然没有一丝憎恨,反而告诉她,今后愿意做她最忠实的倾听者。
于是,两通电话开始频繁占据着我的夜晚。
我并未把这个秘密公之于两通电话的主人。
不得不说,时间是个厉害的角色。它可以让沧海成桑田,万物化腐朽,也可以让碎裂的友谊重现光彩,就如同修瓷艺人那双神奇的手。当郑山在电话里再一次对往昔的时光充满无限感慨时,我主动提出要跟他见一面。郑山沉默了许久,说:“不见不散。”
与郑山见面那天,我同样约了萧梅,打算公布电话背后的秘密。为了这次见面,我还特地从“贝塔斯曼”邮购了一册博尔赫斯的《小径分岔的花园》,作为送给他们的礼物。
我怎么能不知道那天是1999年6月7日,星期一?
1999年6月7日,星期一,这将会成为我此后无数个夜晚都为之彻夜难眠的日期!
那天的对话又怎么能够忘怀?
郑山:现在我才明白,我们一路奋战不休,不是为了改变世界,而是不让世界改变我们。
萧梅:年华里的一个笔迹,即便没有意义,也永恒地存在着。
我:青春并不是生命中的一段时光,它是心灵上的一种状况。它跟丰润的面颊、殷红的嘴唇、柔滑的膝盖无关。它是一种沉静的意志、想象的能力、感情的活力。
郑山:不管有了成就也好,还是有了虚荣心也好,不管是讽刺别人也好,还是我自己爱情的痛苦也好,总之,在欢乐与悲伤中,温暖的青春光辉仍然在照耀着我。
萧梅:青春活泼的心,决不作悲哀的留滞。
郑山:为着追求光和热,人宁愿舍弃自己的生命。生命是可爱的。但寒冷的寂寞的生,却不如轰轰烈烈的死!景文,答应我,让我们一起用鲜血来写下墓志铭!让我们一起用烈火来缅怀过往!让我们一起大声地呼喊:我们要用身体,写下一首只属于我们的独一无二的永恒青春诗!
萧梅:我要我的身体与土地亲密接触!
郑山:我要我的身体像烟花一样绚烂、纷纷扬扬!
我:……
郑山:怎么?你怕了?
不!我怎么会害怕呢?
我只是无法掩饰内心的激荡!
我在想,这样一首绝版的青春诗,该如何为它寻找读者?
宋河先生,这就是我选择你的理由——
为此,我、郑山、萧梅,我们都已认定:对于等待了近两年之久的这桩小事儿,简直是不值一提。
车景文绝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