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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访所罗门家后的第二天上午,维多利亚心想,对于所罗门,也许自己的结论下得过早了。没错,在法庭上,他就像个枪手,稍有动静便随意扫射一通。可是在家里,除了那几块腹肌,他还展现出了别的特质。
所罗门缺点一大把,但是他显然很爱自己的外甥,那孩子也很喜欢他。现如今,没几个男人是块好父亲的料。如果所罗门能改掉那几十个可憎的臭毛病,也许他会是个如意郎君。
维多利亚一边寻思,一边驱车沿着老卡特勒路前往卡特里娜·巴克斯代尔家。道路两侧的大榕树遮天蔽日。她轻踩油门,超过了一辆格里佛预备学校的校车。在这条弯弯曲曲的两车道滨海公路上,此举实属鲁莽。但是正如律师们的口头禅——时间宝贵。大陪审团<a href="#ref_footnotebookmark_end_18_1">1</a>今天上午就要开会决议。有消息称政府会起诉卡特里娜在床上谋杀亲夫。维多利亚需要和她签下协议,提醒她做好即将被捕和落簿<a href="#ref_footnotebookmark_end_18_2">2</a>的心理准备。
她还沉浸在昨晚的回忆里,所罗门还干了一件让她吃惊的事。他很有风度地退出了巴克斯代尔一案。也许他不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想至此,她又回想起一些他表现得比较人性化的时刻。他不是在雷·平彻跟前替她说过话吗?“要不是你这么催命似的逼她,她会干得很好的。”
还有博比复述的那句:“她才貌双全,是我见过的最棒的新手律师。”
于是,在这次“重新听审”后,她对史蒂夫·所罗门这个人又有了新的看法。她之前对他太苛刻了。她知道自己可能表现得挺伤人的。她若待他不仁,他又何必有义?她暗暗承诺,下次再遇见所罗门,她要向他道歉,做出补偿。
她拐到木麻黄广场上时,心思才开始放到今天的正事上——州政府诉巴克斯代尔一案——而所罗门将彻底置身事外。政府会以一级谋杀罪起诉她吗?蓄意谋杀的证据何在?谋杀动机是什么?这个问题又引起另一个思考,不过不关乎法律,而是与哲学有关——人究竟为什么会谋杀配偶?这一切于她而言都太过陌生。所罗门说他经手的谋杀案不下24桩,而此时此刻,她真心希望自己哪怕处理过一桩也好。
她希望能以自信的面貌出现在卡特里娜面前,可是紧张感开始沿着她的脊背偷偷蔓延。她脑中浮现出一幅画面:雷·平彻赶在晚间新闻之前召开记者会,像马戏团的驯兽师一般煽动媒体。也许她应该请一个公关公司,召开自己的新闻发布会。可那符合道德准则吗?对于万众瞩目的审判,她全然没有概念。
前面便是海湾了。芳草萋萋的道路中间,王棕高耸,巨大的叶子在微风中沙沙作响。沿途是十几栋后现代风格的别墅,那些不对称的水泥盒子在晨光中熠熠生辉。街区尽头是一个三面环海的海角,巴宅便坐落其上。维多利亚驱车穿过一道铁艺大门,经过汩汩冒泡的青铜喷泉,停在了一座17世纪意式风格的宫殿前——不过这宫殿建于1998年。维多利亚的母亲向来钟爱鼓号齐鸣曲<a href="#ref_footnotebookmark_end_18_3">3</a>,她一定会喜欢这个地方。这座庄园占地广阔,亭台廊榭,一应俱全;雕花装饰,极尽华丽。主殿内部是大理石楼梯井、水磨石地面、深色护墙木板和石膏吊顶。主殿后面是一个小游泳池,底部铺着马赛克地板,池边则贴着拱心石。泳池正对航道,航道直通海湾。在铺着瓷砖的码头上,泊着一艘定制的蓝海游艇,名曰“卡特喵喵号”。
维多利亚曾来参加过几次慈善活动——在甲板上带空调的帐篷里举行的鸡尾酒会。每一次活动,查尔斯和卡特里娜都会手挽手,逐一走到来宾跟前,略作寒暄,感谢他们为动物园或交响乐或图书义卖所尽之力。活动结束后,他们会不会上楼脱掉宴会服,换上情趣装?
当然,维多利亚都是和布鲁斯一起来的。真有趣,竟然在这时想起他了。布鲁斯和情趣装通常不会同时浮现脑海。所罗门猜得没错。和布鲁斯的性生活还行,只是少些新鲜感。他们确实没有荡着秋千翻云覆雨,那又怎样?即便有时候布鲁斯卖力抽动时让她想起“工人”二字,可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他的呼吸急促而均匀,好像在跑马拉松。而且他和长跑运动员一样,耐力十足。应该说耐力太足了,以至于她经常在跑到16公里处时感到疼痛。
她试过几招,想让他加快速度。但把舌头伸进耳朵里只会让他痒痒,反而会拉长战事。改变体位、寻找新的摩擦点也均未见效。不过马拉松运动员总好过短跑运动员,更不用说那些足不出户的宅男了。而且,她可以教他,可以善加利用那台发动机。目前而言,布鲁斯在各方面均超过了选夫的最低标准,性事的问题根本微不足道。
维多利亚边往前门走,边理了理裙子。她穿的是自己最爱的职业装之一。赞尼拉(Zanella)的双排扣宽领棕色细条纹上衣,搭配A形过膝腰裙。内套一件简单的棕色真丝衬衣,脚蹬一双耐穿的——但贵得要死的——普拉达绑带高跟鞋。只有鞋子是新买的。其余行头零售价至少1200美元,不过她是在瑟夫赛德那间寄售店买的,只花了五分之一的钱。
她拿着一个小羊皮公文包,里面是她亲自打印的聘用协议。这份协议将确定她的辩护律师身份和收费标准。金额部分她暂时空着了。应该收多少呢?起码得足够偿还教育贷款、支付办公室房租、打印信笺和名片、聘用秘书,在此基础上,再存上一笔积蓄即可。
她来到一道约三米高的门前,这门采用涡卷形设计,让她想起了西班牙的修道院。她按响门铃,不一会儿,一位身穿白色制服的女管家为她开了门。这位矮小敦实的妇人是洪都拉斯人。“Te están esperando, señorita.”
<i>他们在等你呢。</i>维多利亚的西班牙语还过得去。在迈阿密,这是必须的。可是那位女管家刚才是这么说的吗?他们?
维多利亚跟着妇人进了屋,高跟鞋在前厅的马赛克水磨石地板上咔咔作响。她们经过一个书房,里面的书得有成千上万册,很多都是珍贵的初版。查尔斯·巴克斯代尔酷爱藏书,也酷爱读书,时常引经据典。她们经过了台球室,随后又来到起居室,这里有一个巨大的意大利造的石砌壁炉。再穿过两道门,便来到了一处带凉廊的庭院。庭院里有一个小天使喷泉,轻柔的水流从天使嘴巴里汩汩而出。不过在此之外,还有一个声音。一个男人的笑声。那洪亮、爽朗的笑声,像是一个刚刚说服你买了一大堆根本不需要的可选套餐的汽车销售员发出的。那笑声听起来……
不,不可能。
她们绕过喷泉。果然是他,正坐在一张红木桌旁。史蒂夫·所罗门,那个低劣奸诈的渣男。他穿了一件蓝色的休闲西装,金灿灿的扣子十分扎眼,里面是一件粉色Polo衫,下面是白色的宽松裤。
金扣子、粉球衣、白裤子!
整得跟游艇会上某位来自格林威治的银行家似的。坐在他旁边的卡特里娜·巴克斯代尔正笑得花枝乱颤。对一个即将被起诉的人而言,这未免也太开心了。再看看她那身装扮:口红色弹性纤维低胸上装,一侧香肩展露无遗;一袭白色开叉低腰裙,露出小麦色腹肌和一大截大腿;一双露跟凉鞋,趾甲染得和那身袒胸露肩装一色。不行,落簿时穿成这样可不行。
“维——多——利亚,”卡特里娜抑扬顿挫地招呼起来,“快来!”
大周一早上,她的妆未免太浓了。乌黑的长发垂过肩头,搭在乳白的双峰上。她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杯巧克力圣代。
看着维多利亚向二人走来,卡特里娜跷起了二郎腿,裙子的分叉又沿着大腿往上提了一些。“维多利亚,我们正在说你呢。”
“哦,是吗?”维多利亚皮笑肉不笑地说。
她知道卡特里娜是在明尼苏达州的库恩拉皮兹市出道的,彼时芳名玛格丽特·凯瑟琳·古斯塔夫森。倒不是说她有意隐瞒自己的背景,恰恰相反,卡特里娜对自己迈上的每一步台阶都津津乐道。她曾在圣克劳德州立大学橄榄球赛中场休息时,转动冒火的指挥棒跳过烈焰舞,后来加入白雪溜冰团<a href="#ref_footnotebookmark_end_18_4">4</a>参加巡演,扮演冰上白雪公主。据拉戈斯乡村俱乐部的毒舌妇八卦,为弥补微薄的收入,在巡演途中,卡特里娜还会在晚上辗转不同的酒店房间,继续挥舞她的火焰棒。再后来,她在拉斯维加斯一场羽毛遮胸的溜冰表演上,遇到了新晋鳏夫查尔斯·巴克斯代尔。她做完第一个两周半旋转时,两人的爱意便已点燃。至少查尔斯当时是看得如痴如醉。维多利亚宁愿相信卡特里娜也深爱查尔斯,但是,一个穷困潦倒的年轻女子嫁给一个富有的老男人定会引发疑问。平彻必会对此提出质疑。
“你和史蒂夫联手,真是明智!”卡特里娜说,“他刚刚跟我讲了他那些激动人心的庭审。”
这不可能,维多利亚暗想。她隐隐料到会有一只低飞的海鸥再往她身上拉一泡屎。
“你好,合伙人。”史蒂夫起身拉开一把椅子。一副完美绅士的做派,只不过这是个虎视眈眈、撬客户、盗案子的完美绅士。就在她开始沉醉于他那人性化的温情时,他却把她当作沙袋一样,迎面来了一记重拳。
该死的,我怎么会那么傻!
“来杯冰茶吗?”史蒂夫问道,一边为她拉椅子,一边伸手去拿茶壶。“如果我的味蕾还管用,这应该是百香果。”
“是百香果。”卡特里娜道,“你的舌头很棒,史蒂夫。”
舌头很棒?我没听错吧?
“不过你们二位可能会想喝点浓烈的。”卡特里娜说。
即便牢狱之灾压顶,卡特里娜还是没忘记自己的山墙庄园礼仪。维多利亚强迫自己保持镇定。“冰茶就好。”
“史蒂夫呢?”卡特里娜问道。
“太阳落山前我通常不喝酒。”史蒂夫假惺惺地说。
“在地球的某个地方,天已经黑了。”卡特里娜说起话来莺声燕语,就和水晶杯里的红酒一般醉人。
“既然这样,如果你有麦苏格兰威士忌,那就来一杯吧。”
“20年的格兰杰怎么样?”
“恰似周末在石楠丛间漫步。”他满意地应道,“三指高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