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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怡年是我的高一同学,也是我在班上最好的朋友。当时的班主任对刚刚初中毕业的我们不放心,经常突击检查家庭作业,而且不光会检查他自己教授的数学,连其他各科也不放过。我一直很讨厌这种不信任学生甚至不信任其他老师的行为,因此常常会做各种形式的抵抗。比如,有一次检查物理家庭作业,我同桌没有做完,我就和他交换了一下练习册。
老师看我没有完成作业,揪住我破口大骂,并要带我去见物理老师,让我当面说清楚。可事情的结局却出乎我们所有人的意料,当班主任当着物理老师的面打开我的练习册时,发现里面所有的题目都做出来了。物理老师和我一起向班主任投去了狐疑的目光,可能是他也不太满意班主任这种教育方式,甚至反问道:「他不是做了吗?没什么问题吧?其实他做这些的时候我就在他旁边,不会是你看错了吧?」
也许是我的错觉,听完物理老师这句话之后,班主任的脸竟然有些微微泛红。当然,空白的练习册不可能自动填好,是坐在我前排的赵怡年在老师训斥我的时候,偷偷把她的练习册换给了我,而她的字并不像很多女孩那样娟秀,班主任看了也没有太多怀疑。
其实我并不怕班主任带我去见任何人,但我能体会到怡年是为了帮我。后来,我们俩形成了统一战线,经常在班会上提出一些针对老师教育方式的不同意见。当然从后果看来,这些意见一般都不会有太大作用,但我相信我们的意见让班主任和班上的同学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当他想落实新的「不合理政策」时,会因为我们的存在多想一段时间。他多想三天,我们就多了三天光明。
但高中生似乎和初中生不同,由于有了高考的压力,我们的很多同学并不会觉得我和怡年在为他们争取些什么,更关心什么时候才能做完手里的卷子。这让我感到有些没劲,也有些孤独。一开始我并没有意识到,但后来发现,每当这种情绪强烈之时,我都会下意识地找怡年聊天。
有一次,她因为去参加竞赛而没有来上学,我突然感到一阵空虚,整天都望着她的座位发愣。「你不在,我很痛苦」这种近乎本能的感受构成了我当时对爱情的全部理解,于是我在第二天当面向她告白。结果她说她并不打算在高中恋爱:「我觉得高中生不应该早恋。」
我并非没想过她会拒绝我,只是没想到她用了这样一个在当时的我们看来就已经是矛盾修饰法的理由:一个普通在校高中生至少已经进入青春期三年了,只有长辈们会觉得这是早恋吧。而且他们大都也是在变成中学生长辈之后才有的这种想法,我也坚持认为他们这种态度的转变是出于嫉妒。
之后两个人的关系似乎并没有受太大影响,但多少还是会有一些尴尬,原本好朋友之间的正常肢体接触都似乎有些变味。有人说,纯真一旦失去,就再也回不来了。如果爱情以及性可以被定义为「不纯真」,那么这话多少是有一些道理的,某些时候甚至连装「纯真」都不行。
不过这种尴尬的气氛很快被打破:她离开了我们这所区内重点的公立学校,转到了一所私立国际高中。她和我说,她受够了我们高中的题海战术和一刀切的管理方式,所以如果有条件尽早避开这一切,她没有理由不这么做。
根据我对她的了解,这应该是她的真心话。她应该早有转学的想法,早就明白我们马上要分开,因此拒绝了我的追求。想到这里,我觉得她可能真的对我没有什么感觉,因为爱情一旦袭来,哪会顾虑那么多,哪会如此冷静克制?
自从她转学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也没有保持联系。距离本身就能让人沉默,高中生活又简单到让人无言。有几次我确实想和她分享一些我的近况,但总是在反复思考我告诉她的这些她会感兴趣吗?她会不会一边认真听我讲一边在内心深处呼唤电话快点挂掉?会不会在我说完之后来一句「哦,那你保重身体,期待某日再见」?我已经不知道她会对我的话有何种反应了,所以我也不知道哪些话可以说给她听。想得越多,越觉得无话可说。
「这个时候来这里,也不打算高考了吗?」这是我们再次相遇之后她和我说的第二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