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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艾文和我也有个像这样的地方,”卡雅说,接过另一根香烟,用拇指和食指捏着,仿佛它是一根待锤的钉子。“一个我们觉得没有人会知道的地方,我们可以躲在那里,把秘密说给对方听。”
“想跟我说一说吗?”
“说什么?”
“你哥哥,他发生了什么事?”
“他死了。”
“我知道,我以为你会跟我说其他的事。”
“什么其他的事?”
“呃,比方说,为什么你把他看得好像圣人一样?”
“我有吗?”
“你没有吗?”
卡雅的搜寻目光在哈利身上游移。“酒。”她说。
哈利将小酒壶递给她,她贪婪地喝了一大口。
“他留了一张字条,”卡雅说,“艾文非常敏感又脆弱,有时他满脸都是笑意,充满笑声,他一出现就好像把阳光带了进来。如果你有问题,只要他出现,问题似乎就蒸发了,就好像……呃,就好像朝露碰到阳光一样。可是在他黑暗的时期正好相反,他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寂静,空气中似乎悬荡着一出徘徊不去的悲剧,你可以在他的沉默里听见这出悲剧。音乐都是小调,美丽却又可怕,你明白吗?可是有些阳光好像储存在他眼睛里,因为他的眼睛还继续在笑,非常怪异。”
卡雅打个冷战。
“那时候是暑假,阳光普照,是那种艾文才能带来的好天气。我们全家去彻默岛的避暑别墅,那天我起床后直接去商店买草莓,回来的时候早餐已经煮好了,妈妈朝二楼大喊,要艾文赶快下来,但是他没回答。我们想他应该还在睡觉,有时他会睡很久的懒觉。我上楼去我房间拿东西,经过他的房间时,我敲了敲门,大声说:‘有草莓哟。’我打开我的房门,耳朵还是留意他有没有回应。当你走进自己的房间,你不会东看西看,只会直接去找你要的,比如说摆在床头柜上的书、窗台或装鱼饵的盒子。我没有立刻看见他,只注意到光线好像不太一样,接着我看了旁边一眼,起初只看见他的赤脚。他的脚每一寸我都熟悉。以前他会付我一克朗去搔他的脚,他好喜欢那种感觉。我的第一个想法是他在飞,他终于学会飞了。我的视线继续往上移。他穿着我织给他的浅蓝色毛衣,用延长线在电灯上上吊。他一定是等我出去以后,才进我的房间。我想跑,但却无法移动,我的脚好像在地上生了根,所以我只好站在那里看着他,他距离我是那么近。我想叫妈妈,用尽力气想喊出来,可是嘴巴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卡雅垂下头,轻弹烟灰,抽了好大一口。
“接下来的事我只记得片段。他们给我吃药,让我镇静下来。三天后,我复原了,可是他们已经埋葬了他。他们说我没去参加丧礼也好,因为压力太大。我听了立刻生病,整个夏天都在发烧。我总认为他的丧礼办得太快,好像他的死法让人觉得丢脸似的,你不觉得吗?”
“嗯。你说他留了一张字条?”
卡雅望向峡湾:“字条放在我的床头柜上,上头写说他爱上一个永远得不到的女孩,他不想活了,要我们原谅他让我们承受这么多痛苦,还说他知道我们爱他。”
“嗯。”
“我非常讶异,艾文从没说过他爱上一个女孩,他几乎什么事都会告诉我。如果是罗尔……”
“罗尔?”
“对,那年夏天我交了第一个男朋友。他人很好,又有耐心,我生病的时候几乎每天都来看我,听我说艾文的事。”
“听你说艾文是个多么棒的人。”
“一点儿也没错。”
哈利耸耸肩:“我母亲过世以后我也是这样,可是爱斯坦不像罗尔那么有耐心,他直接问我是不是要创立一个新的宗教。”
卡雅咯咯轻笑,抽了口烟:“我想最后罗尔觉得艾文的回忆让一切都透不过气,包括他自己。那是个短暂的恋情。”
“嗯,但艾文还在。”
卡雅点了点头:“就在我打开的每一扇门后头。”
“这就是原因,对不对?”
卡雅又点了点头:“那年夏天我出院回家,走到我的房间门口,却没办法把门打开,我就是没办法。因为我知道只要一打开门,就会看见他吊在那里,而且都是我的错。”
“总是我们的错,对不对?”
“总是这样。”
“没有人可以说服我们相信那不是我们的错,连我们自己都办不到。”哈利在黑暗中摁熄香烟,又点了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