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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娜觉得像是有人将冰柱敲进她的头盖骨似的,她逼自己再度睁开眼睛:“你……你……杀了她?一个……你在山上睡过的女人?”
“我的性欲比你强,莲娜,既然你做不到我要的,我就去找别人。”
“可是你……你要我……”泪水哽住了她的声带,“那太不自然了!”
东尼咯咯发笑:“她不介意啊,莲娜。朱莉安娜也觉得没什么啊,不过我付了她很多钱。”
“朱莉安娜?你在说什么,东尼?东尼?”莲娜像是个在黑暗中摸索的盲人。
“她是我在莱比锡常叫的妓女,以前她为了钱,什么都愿意做。”
莲娜感觉泪水滑落脸颊。东尼的声音很冷静,让这一切显得极不真实。
“你……你快说这些都不是真的,东尼,请你不要再说了。”
“嘘。后来我又收到另一封信,还附了照片。你可能无法想象,当我看见那张照片竟然是奥黛蕾坐在我的车上,脖子上插着刀,我有多么震惊。那封信的署名是博格妮·史丹密拉,她说她要钱,不然就去报案说我杀了奥黛蕾。当然了,我知道我得除掉这个女人,但我需要在她的死亡时间制造出不在场证明,这样警察才不会把她和勒索信跟我连接在一起。我原本的想法是,下次去非洲顺便把奥黛蕾写的小明信片寄出去,不过我想到一个更好的主意。我联络朱莉安娜,叫她去戈马市。她用奥黛蕾的名字旅行,从基加利市寄出明信片,再去范布斯特那里买了一颗我想给博格妮吃的苹果。朱莉安娜回来之后,我们在莱比锡碰面,我让她先尝了苹果的滋味。”东尼轻笑道,“她还以为那是新上市的情趣用品,可怜的东西。”
“你……你也杀了她?”
“对,还有博格妮。我跟踪她,她回家开门的时候,我拿刀抵住她,带她去尼德兰区的一间地下室。我在那里布置好了一切,包括挂锁和苹果。我在她脖子上注射一剂克达诺玛,然后就去希恩市参加投资者大会,所有的证人都在那里等我。这就是我的不在场证明。我知道当我们举杯敬酒的时候,博格妮会自己动手。她们每个人最后都会自己动手。然后我回到奥斯陆,走进地下室,拿起挂锁,从她嘴里拿出苹果,再回家找你。那天我们做爱,你假装高潮,你还记得吗?”
莲娜摇了摇头,难以言语。
“闭上眼睛,我说过了。”
莲娜感觉东尼的手指滑过她的额头,阖上她的眼皮,犹如殡葬业者。她听见东尼的声音继续往下说,仿佛是说给他自己听似的。
“以前他喜欢打我,现在我了解了,他喜欢把痛苦加在别人身上时所感受到的权力感。他喜欢看人屈服,让他的旨意奉行在人间,如同在天上。”
莲娜在东尼身上闻到一股气味,性的气味,另一名女子的性的气味。他的声音再度出现,出现在她的耳畔。“我杀死他们的时候,有件事情开始发生,就好像他们的血灌溉了一颗早已存在的种子。我开始了解那时候我在我爸眼中看见的是什么。我认出它了。那就好像他在我眼中看见他自己一样,我也开始在镜子里的自己眼中看见他。我喜欢那种权力感,以及那种无能感。我喜欢这种游戏、这种危险、这种同时存在的高峰和谷底。当你站在山顶,把头伸进云层,聆听天使在天堂歌唱,同时你也必须聆听地狱之火在你脚底所发出的咝咝声响,这样一切才有意义。这就是我爸所知道的,现在我也知道了。”
莲娜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看见红星飞舞。
“我是一直到多年以后,和一个少女站在舞厅外的树林旁边,才明白自己的恨意有多么强烈。那时有个少年跑来攻击我,我在他眼中看见燃烧的妒意,就好像看见我父亲拿着铲子朝我和母亲走来。我把那个少年的舌头割了一截下来。他们逮捕了我,我被判刑,于是我才发现坐牢对一个人会产生什么影响,以及我爸为什么对坐牢的事只字未提。我被判的刑期不是很长,但我在监狱里就已经快发疯了。我服刑的时候发现我必须做一件事,那就是我必须让他因为谋杀我母亲入狱,而不是杀了他,我要让他受到监禁,活活埋葬在监狱里。但首先我得找到证据,我得找到我母亲的遗体。所以我在山上盖了一栋小屋,远离人群,不让人有机会认出那个在十五岁失踪的少年。每年我都在高原上找寻,每一平方公里都搜寻,雪一融化就开始,最好是在晚上,晚上没人会去断崖和雪崩区闲晃。如果有必要的话,我就在观光协会的小屋过夜,住小屋的人都是来这里玩的过客,但一定还是有些当地人看见了我,反正呢,谣言开始四处流传,说于默家的男孩鬼魂在山里出没。”东尼咯咯轻笑。莲娜张开眼睛,但东尼并未发现,他正看着从睡袍口袋里拿出来的烟嘴。莲娜赶紧又闭上眼睛。
“我杀了博格妮之后,又收到另一封信,署名是‘夏绿蒂’,她说她才是前一封信的幕后主使者。这时我发现自己掉入了一场游戏,这封信可能又是一封唬人的信,可能是任何一个那天在荷伐斯小屋过夜的人写的。所以我上山去查房客登记簿,可是那一页已经被撕掉了。所以我就把夏绿蒂杀了,等待下一封信。信来了,我就杀了梅莉,再杀了艾里亚斯。然后事情平静了一阵子。接着我在报纸上看见,警方要求那晚跟被害人一起住在荷伐斯小屋的人出面说明。我当然知道没有人猜得到我曾经在那里过夜,但如果我出面的话,就可能从警方那里得知还有谁也在那里过夜,找出盯上我的人到底是谁。所以我直接去找我认为最熟悉案情的人,也就是哈利·霍勒警监。我试着从他口中套出其他房客是谁,结果什么都没套出来,却没想到这个叫米凯·贝尔曼的突然跑出来逮捕我,说有人用我家电话打给艾里亚斯。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明白这一切并不是为了钱,而是有人想让我被捕入狱。究竟是谁可以站在一旁冷眼观看这些人一个一个被杀,却还坚持……要对我进行这场圣战?究竟是谁这么恨我入骨?然后最后一封信寄来了,这次他没有表明身份,只是写说那天晚上他也在荷伐斯小屋,但是跟鬼魂一样是隐形的,还说我认识他,他一定会逮到我。这时我突然想通了,他终于找到我了,我爸终于找到我了。”
东尼顿一顿,喘口气。
“他计划对我做的,跟我计划对他做的一样。他要我被活活埋葬,被判终身监禁。但他是怎么办到的?我想他可能在监视荷伐斯小屋,这是不是他知道我还活着的原因?他是不是在远处跟踪我?我跟你订婚以后,八卦报纸开始刊登我的照片,说不定我爸偶尔也会翻翻那些杂志。但一定有人跟他合作,比如说,他不可能跑到奥斯陆侵入我家,他不可能拍下奥黛蕾脖子上插着刀子的照片,可能吗?我发现他离开过农庄,那个狡猾的王八蛋。但他不知道的是,在我寻找母亲这么多年之后,我对那里的地形已经比他还要熟悉。我在雪弗登的观光协会小屋发现他的行踪,我开心得像个小孩,但结果却让我非常扫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