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哈珀提示您:看后求收藏(350中文350zw.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即便是那些只在圣诞节才进教堂的人也能看出来,教堂里根本就坐不下这么多哀悼者。伴随着一团卷起的尘土与枯叶,亚伦·福克驱车赶到了。此时,教堂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放眼望去,只见一片凝重的黑色与灰色。
镇上的居民尽力掩饰着内心的急切,却又身不由己地互相推搡着,拼命想随着缓慢移动的人流挤进教堂去。教堂的对面则围满了媒体界的人。
福克把自己的老轿车停在一辆同样陈旧的小卡车旁。嘎吱作响的空调刚陷入沉寂,车里立即就热了起来。他从墨尔本远道而来,预计五小时的车程却花了将近六个小时。现在葬礼马上就要开始了,但他还是特意在车里多坐了一会儿,审视着人群。他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熟悉的面孔,于是便心满意足地下了车。
下午的高温扑面而来,像毛毯一样把人紧紧裹住。他拽开后座车门去拿西装外套,手指碰到了滚烫的金属车身,感觉就像被烧灼了一般。他犹豫了一下,又从座位上抓起了帽子。这是一顶棕色硬帆布的宽边帽,跟他穿来参加葬礼的黑西装很不协调。可是,他的皮肤苍白如纸,晒过太阳后会冒出许多深色的雀斑,看起来就像得了皮肤癌一样吓人。所以,福克打算放弃穿衣时尚,稍微遮挡一下脆弱的皮肤。
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是这样。不仅皮肤苍白,一头短发也是浅浅的金色,睫毛更是淡得快要瞧不出来了。在过去三十六年的人生中,他常常觉得澳大利亚的太阳仿佛有话想告诉他。在高楼林立的墨尔本,太阳的话语总是被淹没在都市的阴影里。可是在地广人稀的基瓦拉镇,小小的阴影转瞬即逝,那份明亮与灼热也就变得不容忽视了。
福克回头扫了一眼通往镇子外的道路,又低头看了看手表。葬礼,守丧,住一晚就走。他算了算,十八个小时。绝不多做停留。他将这一点牢牢记在心里,缓步朝人群跑去。一阵热风刮来,他抬手扶住了帽檐。
进门后他才发现,这座教堂比记忆中的样子还要小。福克夹在摩肩接踵的陌生人群中,涌动的人潮推着他向里走去。忽然,他注意到墙边有一点儿空隙,于是便赶紧挤过去,算是为自己开辟了一席之地。他身旁站了一个农夫,脏兮兮的棉布衬衫勒在大肚皮上。这个男人朝他点了点头,然后便转过脸去,继续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福克发现他衬衫的手肘处有几道折痕,显然他以前一直是挽着袖子的。
福克摘下帽子,小心翼翼地给自己扇风。他忍不住放眼打量着周围,起初还显得陌生的面孔渐渐都与记忆中的模样重合了。只是那些故人的脸上都添了鱼尾纹,头发里都掺杂了银丝,身材也富态了不少。虽知岁月无情,但他还是颇感意外。
坐在身后第二排的一个老人捕捉到福克的目光,冲他点头示意了一下。他们二人都认出了彼此,默默地交换了一个感伤的微笑。他叫什么名字来着?福克努力地回忆着,却想不起来。这个人曾经是一名老师。福克只能记起他站在讲台上的样子,那时候的他面对着一群百无聊赖的少年,锲而不舍地想让地理课或木工课或别的什么课变得生动活泼起来。但是,就连这个画面也在飞速消逝的记忆中变得模糊了。
那个人朝身边的长凳点了点头,表示他可以腾出空来,但福克礼貌地摇了摇头,接着便转回身面朝前方了。即便在最合时宜的情况下,他都会避免与人闲聊,而此时此刻无疑是最不合时宜的情况了。
天啊,中间的那具棺材竟然这么小!跟左右两旁的大棺材一对比,它看起来更是小得可怜。教堂里有一些小孩子,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紧紧地贴在头皮上。他们指着那具小棺材说:“爸爸,快瞧,那个盒子的颜色像足球一样。”年纪稍大的孩子知道那里面有什么,他们用惊惧的目光默默地盯着,一边在校服里不安地扭动着身子,一边挪动脚步不由自主地靠近自己的母亲。
在三具棺材上方,有一张放大了的全家福,照片上的一家四口向下俯瞰着。他们脸上定格的微笑已经失真,变成了一个个堆砌的像素块。福克认出了这张照片,他在新闻上见过。它已经被媒体用过很多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