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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在尤斯顿那一站,当他走过走廊时,看见马丁车厢里还有一个人和他在一起。他没有看清那个人的面孔,因为马丁正面对着他,门是半开着的。所以他只注意到马丁和另一个人在谈话。他们好像很高兴,也很亲近。他们正在说抢劫旅馆的事。”
“什么?”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那个验尸官的反应跟你一样,也惊讶地说‘什么!’那个列车员说他们正在谈论‘抢劫凯利’。因为没有人会去抢劫足球队,所以‘凯利’一定是一家旅店。好像苏格兰所有的旅店不是叫‘威佛利’,就是叫‘凯利多尼亚’,常被叫做‘凯利’。他说他们好像只是在开玩笑。”
“关于这个送他的人,他看到的就这些?”
“是的,就这些。”
“他可能根本不是来送行的。很可能只是一个在火车上偶遇的朋友。也许是在卧铺乘客的名单上看到了马丁的名字,或是路过时看到他。”
“是啊,很有可能。可如果是那样,第二天早上这个朋友想必会再出现吧。”
“那也不一定,如果他们的车厢相距很远呢?搬运尸体毕竟是很谨慎的事,我想,未必每个乘客都知道火车上死了人。想必在急救车到达之前,车站里的乘客早走光了,我知道的。因为当急救车鸣叫着到达车站时,我刚刚吃完早饭。
“没错。这个卧铺车厢的服务员说他之所以把那个人看做是送行的人,是因为他当时穿着大衣,戴着帽子。他说,在大多数情况下,人们想去火车上的咖啡吧坐坐是不戴帽子的。他说他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帽子摘下来,扔在行李架上。我的意思是他们上车一进车厢的时候。”
“说到卧铺名单上名字,这卧铺票是怎么订的呢?”
“是通过电话预订的,不过是他亲自来拿的票。至少是一个黑黑瘦瘦的人来取的票。这票是提前一个星期就订好的。”
“那好吧,接下来说说‘酸奶酪’这个人吧。”
“说谁?”
“就是那个卧铺车厢的乘务员。”
“哦,好吧。他说当火车从尤斯顿开出大约二十分钟之后,他就到车厢里去收票,那时马丁刚好去卫生间了。但他的卧铺票和去斯库恩的车票就放在镜子下面的小架子上,他就把它们拿来,并在他的名册上把马丁的名字画掉。路过洗手间时,他敲了敲门说:‘先生,您是7B卧铺的乘客吗?’马丁回说:‘是’。这位乘务员又说:‘我拿走了您的车票,谢谢您,先生。早上您想喝茶吗?’马丁说:‘不用了,谢谢。晚安。’”
“所以他还有一张返程的票,是吗?”
“是的。返程的车票就在他的钱包里。”
“哦,那么这一切好像够清楚了。甚至没有人来询问他的事或是来认领尸体,可能是基于这样的事实:他出去旅行了,人们没料到会有他的消息。”
“可能是这么回事,并且这事又没有公之于众。我想他的家人甚至不会费心在英文报纸上刊登他的讣告,顶多只会在当地的报纸上登个死亡消息,那儿的人认识他。”
“验尸官怎么说?”
“哦,很平常。说他在死前大约一小时吃了一点儿饭,胃里有大量的威士忌酒,血液里也有浓度相当高的酒精,足以致命。”
“没有迹象表明他是个酒鬼吗?”
“哦,那倒没有。没有任何自甘堕落的迹象。就是头和肩有些早年受伤的痕迹,其他方面可以说是个很健康的人。当然也不是很强壮的那种人。”
“这么说,他以前受过伤?”
“是的。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我的意思是和他这次的死亡无关。他的头骨曾有一处骨裂,锁骨也断过,恕我冒昧或是轻率地问一句,你为什么会对一个简单的案子这么感兴趣?”
“嗯,威廉警官,就当是帮我一个忙吧。我如果知道原因早就告诉你了。我想我一定是变得越来越孩子气了。”
“很可能你觉得太无聊了。”威廉姆斯同情地说,“就拿我来说吧,我是在乡村长大的。可我从来不会观察草怎样生长。乡村真是个被高估了的地方,无论做什么都因为相距遥远而显得不方便。一旦你有事做,一忙起来,马上就会把马丁的事忘得一干二净。现在这儿正在下大雨,所以可能过不了多久你那儿也会下雨的。”
事实上,那天夜里特利山谷并没有下雨,但是发生了别的事。寒冷晴朗静谧的天上吹起了一阵轻风。这风是那么轻柔,吹到人身上暖暖的,空气是湿乎乎、沉甸甸的。地面很湿滑,雪水从山顶上流下来,把两岸间的河床都填满了。鱼也随着混浊奔涌的河水顺流而下,不时可以看到鱼儿银光闪烁的身影从破碎的岩壁上跃起,又被狭窄大岩石间湍急的水流卷走。帕特从装鱼虫的盒子里拿出他的宝贝发明,郑重其事地交给了格兰特。那神情就仿佛校长在给学生颁发证书。“你会细心照料它的,对吗?”他说,“这可是我花很长时间做的。”这东西,就像他妈妈说的“看上去很可怕”。格兰特认为它很像女人帽子上的装饰,但是他知道自己是帕特从众多人中选出来,作为唯一配得上接受这份荣誉的人,他应该心存感激地接受它。他接过来,把它小心地收进自己的盒子里,希望帕特不至于要监督他怎么使用。但是,在随后的日子里,每当他要挑选新虫饵时,一看到那吓人的东西,心里就会升起一股暖意,为这位小兄弟对他的那份认可而感动。
他在特利河谷旁,伴着打着旋儿的褐色湖水度过了几天愉快、轻松的日子。这湖水像啤酒一样清澈,泛着白白的泡沫,淙淙的流水犹如美妙的音乐,令他惬意无比。湿润柔和的空气凝成的细小露珠打湿了他的衣服,榛树枝上的露水滴下来顺势流进他后脖颈。
差不多有一个星期,他想的是鱼,说的是鱼,吃的也是鱼。
后来有一天傍晚,他在吊桥底下他最喜欢的一个池塘旁垂钓,忽然在满足中猛地一惊。
他在水中看到了一个人的脸。
他惊愕得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愣了好一会儿,他才认识到这张脸不是在水面下,而是在他眼睛里。他眼里出现的是那张有一对率真眉毛的煞白的脸。
他嘟嘟囔囔地咒骂着,用苏格兰最刻毒的方式诅咒着,朝池塘远处走去。他和7B再无任何瓜葛。他对7B的兴趣是在对当时形势误解的情况下产生的。他当时认为7B也深深被恶魔困扰着。那时他在心中构建的7B的印象完全是错误的。现在7B这个酒鬼的天堂已幻化成一个打翻了的威士忌酒瓶。他再也不会对7B感兴趣了:死去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年轻人,是个身体健康、精力旺盛、可以在晚上八点去夜间旅行的人。但他因醉酒,以非常有失尊严的举止跌倒后,手脚并用挣扎着直到停止呼吸。
“可他写过几行关于天堂的诗。”他心里的声音在说。
“他没写,”他对那个声音说,“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首诗就是他写的。”
“他那张脸就是证据,那绝不是一张普通的脸。而是一张你一看到就会立刻被降服的脸。远在你开始想他的天堂前,你就已被降服了。”
“我根本没被降服,”他说,“如果让你从事我这种工作,你自然就会对人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