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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灯光一闪,晃得我眼都花了,什么都没看到。揉了揉眼睛,我把目光投向车内,里面的座椅和靠背铺着柔软的鸽毛织垫,边上镶嵌着象牙和银丝,精细艳美,漂亮极了。坐在车内的女人头和肩上披着黑色花边的面纱,一只手捂着大半边脸,纤细小手上还带着戒指。我只看得到她那双灰蓝色眼睛,还有修长的手指。
桑迪双手放在背后,笔挺笔挺地站着,绝不是像仆人那样毕恭毕敬地站在主人面前。他一向都是仪表堂堂,但配着这身奇怪的衣服,头向后仰着,戴着一个无檐便帽,遮住了浓浓的眉毛,这让他看上去就像是旧时代的一个野蛮的国王。桑迪说着土耳其语,时不时地看我一眼,露出既愤怒又迷惑的样子。我能看出,他似乎不想讲其他语言了,并在心里纳闷我到底怎么啦。
他俩都望着我,桑迪的眼神像个吉普赛女郎,半天都不眨一下眼睛;那个女人目光朦胧,显得十分好奇。他们从头到脚打量着我,从我的宽边帽,到我的新马裤,再到溅满泥水的靴子。我脱下帽子,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说:“夫人,很抱歉擅自闯入你的园中。事情是这样的,我和我的随从今天中午出来骑马兜兜风,玩得正高兴时竟然迷路了。那个道路尽头站在马旁边人就是我的下属,你应该注意到他。我们不知不觉来到你的后门,希望到前门找个人指指路。不幸的是,我们半路碰到不懂英语的土匪。我是美国人,应政府的要求来这办件事。我真不愿麻烦你,如能派个人带我们进城,将感激不尽。”
她漂亮的双眼直视着我的脸,用英语说道:“可以上车谈谈吗?到家之后,我会叫人给你指路。”
她扯了扯毛皮外套的边缘,给我腾出了空位。虽然靴子是脏兮兮的,衣服也是湿淋淋的,我还是坐在了她的旁边。她用土耳其语跟桑迪说了一句,然后关上车灯,车开走了。
我从没跟女人打过交道,关于她们的行事作风,我也知之甚少,就像我不懂中国话一样。我一生当中,只跟男人一起混过,都是些粗鲁的家伙。我之前在布拉瓦约赚了一大笔钱后,回到苏格兰,过着舒适的日子。我在黑石的生意还没处理完,战争就爆发了,因此我的学业也荒废了。我以前从来没有跟女性坐在同一辆车上,而此刻我坐在软绵绵的垫子上,空气中充满淡淡清香,就好像离开水的鱼,我觉得浑身不自在,紧张到忘记了桑迪的提醒,布伦基伦的警告,甚至忘了我的要事。我不知道这个女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满脑子只想找个洞钻下去。周围一片乌黑乌黑,我心里更加忐忑不安。我估计,桑迪一定会自始至终观察着我,嘲笑我像个小丑一样。
车停了,高个子仆人打开了门。那位夫人踏过门槛,我紧随其后。走路时,潮湿的长筒靴吱吱作响。那一刻,我发现原来她是的身材那么高挑。
她带我穿过一条长廊,来到一间屋子里,里面有两个柱子托着火炬状的油灯。多亏了油灯的亮光,屋子才没那么暗,好像还有火炉似的,特别暖和。我能感觉到,脚底下铺着软绵绵的地毯,墙上挂着一些壁毯,上面印着错综复杂的几何图案,实在是叫人惊讶,甚至一针一线都串着珠宝。她站在柱子中间,转过身来面朝着我。脱下皮毛外套后,她黑色的披纱自然滑落到肩上。
“我听说过你,”她说,“你叫理查德·汉内,是美国人。你为什么来土耳其呢?”
“加入这场战争。”我回答说,“我是个工程师,可以尽点力,比方说对美索不达米亚的这类事情。”
“你支持德国?”她不解地问道。
“嗯,是的,”我答道,“我们美国人保持中立,也就是说我们可以随意支持任何一方,只要我们喜欢。我支持德国皇帝。”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没有一丝怀疑。看得出来她并没有纠结我说的是真是假,只是把我当作一个男子汉在看。不过,她那若无其事的表情,还真的难以形容,但绝对不是男女间的情欲,更不是含蓄同情。人们常通过含蓄同情来感知对方真实的情感。我像一个奴隶,一个被完全剥夺了亲情的奴隶。尽管如此,我还得让自己看起来像一匹马,让人考虑怎么购买,审视背和腿,关注他的行速。就算是这样,君士坦丁堡的老领主一定会看管奴隶,由于战事频频,很多人沦为奴隶,被奴隶主运到集市上倒买倒卖,买者或卖者还要看看这些奴隶能不能干活,有没有用,便于讨价还价,完全失去了人性,有些还不止这样丧心病狂。她还在用眼光打量着我,没有什么特殊原因,而是因为我身上有着一些特别的气质。这让我觉得,有位研究人性问题的专家正在仔细观审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