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2/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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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说这话,骆家龙翻白眼了,他赶紧解释着:“不包括你,你不还没成家吗?”
“一样的,都会烦的,老婆的保鲜期和婚姻的保质期都不长。”骆家龙小声道。
两人下了楼,咚咚擂门,片刻门开,哥俩霎时笑喷了,围着围裙,拿着拖把,嘴里还啃着火腿肠的标哥正在干家务,一瞬间被两人撞破。鼠标怔了下,然后厚着脸皮待之了:“笑吧,笑不了多长时间了,一会儿该哭了……进来吧。”
进屋关门,笑声未绝,骆家龙赞着标哥,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乱找;汪慎修也嗤笑着,标哥你打围裙的样子好帅哦,绝对能迷倒众妞,要不今晚穿这身试试去。
两人不说还罢,一说鼠标是悲从中来,一屁股坐在沙发拍着大腿诉着苦:“老子活得伤成这样了,你们就别往伤口上撒盐了行不行?快想想辙吧,平时督察查岗,有问题都是通报批评,这回可是厅长查岗,睡觉就够严重了,还把人撵出去了……还猜人家是开发商……哎哟喂,我这破嘴啊,悔死我了……真把这指导员撸了,又得回片区查户口了……把我给愁死了,一夜没睡啊,指导员在家里就够没地位的了,要成了片警,我老婆还不得笑话死我……”
本来心里愁苦,可见标哥比大家更苦,骆家龙反倒不怎么苦了,他劝着道:“标哥,你想开点,兴许没那么严重。”
“就轻不了,分局长看你不顺眼都想法给你穿小鞋,别说惹这么大的领导了。”鼠标惊恐地道。
“我觉得那么大个官,不至于和你一般见识吧?”汪慎修道。
“当然不一般见识。”鼠标愁苦地道,“还用他出面吗?人家秘书一句话,从厅里到局里到分局,谁敢不当回事。”
也是,这事难办了,说得汪慎修和骆家龙也心虚了,毕竟是哥几个前一晚泡吧回家太晚累的,然后集体睡觉,就说破大天,也不占理啊,再加上标哥这破嘴又唬又诈,这指不定挣回几双小鞋来穿呢。
“要不这样,咱们主动承认错误,争取宽大?”骆家龙提议到。
滚,绝对不行,你把事实讲出来,错误会更严重的,出入娱乐场所, 那违反禁令,本来通报,现在得改除名了。
一反对,汪慎修又出主意道着:“要不统一口径,就说前一晚蹲坑守嫌疑人,累的。”
这个好像行,可骆家龙又讲了,这种事一票否决,没有什么道理可讲,我和鼠标都不是刑警编制,办哪个案子,盯哪个嫌疑人?再说你就盯了,人家管你那么多,反正上班时候睡大觉,给你处分怎么都不过分,我可都听说了,出问题的人不少,好多已经开始走关系了。
“可咱没啥关系啊?”鼠标道,这种事,总不至于敢去求许平秋吧, 就求也没用,别人也许会盯住你敬业,许平秋绝对不会,肯定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那算了,听天由命吧,大不了通报批评。”骆家龙和汪慎修没治了,齐齐道。
鼠标也是计无可施,哥仨一对半,相视无语,而且都发现了一个让人寒心的迹象,上班时间已经过了,而几人的领头人肖梦琪没催没问,似乎这一劫,真要逃不过去了。
枯坐了好久,丁零零电话响时,骆家龙去接,一看是余罪的,慌忙接起来,本来急速地说昨天发生的情况的,可不料他戛然而止,表情一下子严肃了,半晌挂了电话,轻声道着:“我差点忘了,今天是马鹏的忌日。”
这个没什么说的,三个人几乎同时起身,暂时忘记了自己的事,各自整整警容,鼠标换上了超肥超大的警服,在镜子里认真地看着自己,少见的这么严肃。三个相继出门,直奔陵园方向……
这个特殊的日子,可能让很多人记忆犹新,熊剑飞扔下了队里的警务,带了一扎白酒,驾车去了。
孙羿扔下手头的活,半路截了辆出租车去了。豆晓波风尘仆仆从外地赶回来了。
邵帅不声不响地请了个假,买了束洁白的花,心情沉重地来了。
就像是心有灵犀一样,他们几乎是同时到场的,先到的余罪和林宇婧已经在那个荒冢前,拔干净了冢的荒草,点上了几支烟,不知是沉浸在曾经的悲伤中,还是被现时的烟熏着,余罪眼里浸着泪,不时地抹一把脸, 眼睛红红的,没有恸哭,却总也止不住热泪长流。
林宇婧陪着丈夫,总是那么唉声叹气着。
熊剑飞一言不发,开着酒瓶,沿着坟头洒了一圈,对于这位决然把枪口对准自己的兄弟,即便已经长眠数年,仍然无法忘怀那一刻的惨烈,他倒着酒,唏嘘地说着:“马哥……喝吧,生前没有机会和你喝一场,死后兄弟们敬你几杯……”
“哎,都不容易,我们活着也不好受……”鼠标擦着墓碑,碑身上是马鹏笑吟吟的照片,他擦着擦着就哭了,一把鼻涕一把泪抹着,泪眼蒙眬地看着余罪,旧事重来,他抽泣着埋怨着:“你狗日的,当时怎么能让他去死呢,就好死也不如赖活着啊……”
余罪没有反驳,只是泪流的更多了点,当年的毒刺队员,重新聚首的时候却有诸多的不和谐了。对于那次的事,尽管都知道是最好的结果,可谁又能放下心里的耿耿于怀,最起码邵帅就放不下,他把花轻轻地放在马鹏的墓前,庄重地敬了个礼,然后和余罪形同陌路一般,整整警服,抹一把眼睛,慢慢地转身走了。
身后,豆晓波在叹气,骆家龙拍拍余罪的肩膀,稍作安慰,熊剑飞这个直肠子却忍不住了,唉声叹气道着:“别难过了……他不会怨你,我们即便怨你,也不是觉得你错了……人都有吹灯拔蜡的那一天,他这样走, 只是大家心里有点接受不了而已。”
“他是条汉子,我想我做不到他那样。”豆晓波抱了抱墓碑,一如抱着战友,无限的缅怀。
“特勤有句话:只要心有光明,哪怕在黑暗中行走,也会照亮别人。”汪慎修轻声道,他抱抱余罪,轻声道:“最起码照亮了我们,最起码我们还没有放弃当初的理想,也不会放弃。”
他们知道余罪这些年最大的心结恐怕就在这儿,轻声安慰着,向着林宇婧示意,向着长眠在地下的兄弟敬个庄重的礼、鞠上深深的躬,轻轻地离开了,就像以往,他们知道和马鹏最亲的兄弟,也许有许多悄悄话要说。
没有说话,余罪枯坐在墓碑前,情不自禁的泪流,一言未发,那一声枪响,血溅在脸上的感觉仿佛刚刚发生,他似乎到现在还无法相信……也无法原谅……那些自己做的事。
墓碑上笑容依旧,只是已经天人两隔,怎么能不让人唏嘘。
“别难过了……当警察如果死在自己的职业上,能背着一个英雄的名字去死,那是死得其所。”林宇婧摩挲着余罪的头,怜爱地看着,她知道,相差几岁的小丈夫,骨子里有一种执着,近乎于固执。是那种固执把他变成现在的这个样子。
“我知道,可我……还是有时候会梦到他,就像我亲手杀了他一样……我可以原谅他做的任何事,可我就是原谅不了我自己……”余罪悲恸着,声颤着,一时热泪长流,林宇婧替他抹了把泪,揽着他靠在自己肩上。
两个人,偎依着,在一起默默地悲伤流泪。
这是个黯淡的日子,不管是往事还是琐事,都让人高兴不起来。几人在墓园的山下等着,等了好久,谁也没有去打扰那对悲伤的人,不过却接到了一个紧急集合的通知。
可能更悲痛的事要来了,上班睡觉被抓现行,撵走厅长,还有熊剑飞组织受害人告状首开先河的事,让众人觉得即便今天就是晴空万里,也拨不开心里的阴霾啊……
锋刃砺磨
“站好,看看你成什么样子了,大上午就喝酒。”邵万戈勃然大怒, 通知这几位紧急集合,居然延误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场,这可是支队、分局、市局综合办联合给的通知,都指挥不了这几个出身相同,却隶属不同警种的小警了。
集合的地点在支队办,让邵万戈恼火的是,这几位像中了邪,连连犯禁,这不,还没到中午,熊剑飞已经满嘴酒气了,骆家龙、汪慎修、严德标没在他手下待过,不过训斥,这矛头可就全对准老实巴交的熊剑飞了。
“看看你,刚当队长几天,尾巴就翘上天了,像不像话。”邵万戈背着手,瞪着熊剑飞,加重语气训着,眼睛却盯着其他几人,几人都知道这位重案队长的威名,个个臊眉耷眼的,躲避着那犀利的目光。
“报告支队长。”熊剑飞却是被刺激到了,一挺胸一吼,吓了在场的肖梦琪和李杰政委一跳,就听他吼着,“我没长尾巴,所以也翘不上天。我像人,怎么像也不会像话。”
嗯?邵万戈一下子没明白,那几位明白的哧哧直笑,一下子明白过来,把邵万戈给郁闷住了,威风不足以震慑这数位小警,这点让他很生气。这节骨眼上,汪慎修抬抬眼皮道着:“邵支,我们看马鹏去了,今天是他的忌日。”
这……李杰、肖梦琪、综合办的吴主任,霎时眼光戚然。
无情未必真汉子,仗义方是有情人。邵万戈拍拍熊剑飞的肩膀,黯黯地道了句:“有那样的朋友是幸事,可有那样的警察未必是幸事,让两位政委给你们上上课,好好学学。”
背着手走了,李杰到前台,他咳了两声,然后蓄势一萎,一个奇怪的表情到脸上了,挥挥手道:“肖政委,要不,让他们自己看?”
“好吧。”肖梦琪拿过吴主任手里的DV,放在桌上,摁了播放键,审视着几人,严肃地道,“这是今天上午省厅召开的全市处级以上干部的见面会,没有什么主题,就是新到任的厅长把他明察暗访看到的一些事在会上当众放了放……几位可都上榜了啊。”
咝……嘘声响起,诸人都是胆战心惊,这要是放到省厅会议上,那可就是上纲上线了啊。
开始了,某分局,门卫伏在桌子上睡觉,被摄下来了;某街道,警车里拉了套家具,正不知道往谁家送,车号都拍下来了;某警务单位,几位警婶正在摘豆荚,警帽里已经放了满满一帽子了;一闪而过,聊天的、聚精会神翻扑克牌的、在单位大院抽烟晒太阳的;还有一辆泊在街上的警车,车后厢装着几袋土豆……看来这位厅长非同寻常,差不多把警察偷闲能干的事,都挖了一遍。
哎哟,三人场面,俯仰皆睡,鼠标张大嘴了,汪慎修和骆家龙脸黑了,熊剑飞嗤笑了,小声挖苦着鼠标道:“标啊,他们虽然长得比你帅, 可睡觉的姿势,你比他们帅。”
“帅管什么用,指导员又得当回警员了。”鼠标哭丧着脸,痛不欲生地道。熊剑飞正笑着,脸一下子拉长了,他看到了画面上的开化路刑警队,看到了乱七八糟停在院子里的摩托车,正是那天偶遇“市民”的事, 当时不觉得是个事,可现在看得他不自然地紧张了,指指DV道:“那老头还搞化装侦查这一套?”
咔一声,肖梦琪关了DV,吴主任看把这几位吓成这样,他微微笑了,直道着:“鉴于目前警务各单位存在的问题,市局正在讨论通报批评一批,对于擅离职守、违纪严重的单位和个人,要给予必要的处分。”
这话听得鼠标几人俱是慢慢侧头,紧张地看着市局这位,等着宣布下面的处分,警察这个行当有时候苛刻到吹毛求疵的程度,警容警纪上的问题,上面从来都不手软的。
咦?不说了,吴主任看看肖梦琪,似乎难以启齿,李杰政委指指点点几人道着:“态度,你们连起码的正确态度都没有?怎么了,还觉得上级对你们的评价错了?上班时间呼呼睡大觉,还有你,熊剑飞,一个刑警队被你整得像农贸市场,都多大了,还得我教你说话……知不知道你说话就带把,直接被领导放会上点名点出来了。”
“政委,我们说话一直这样,不好改啊,再说队里,不都这样说话吗?”熊剑飞咬咬下嘴唇,为难地道。
也是,刑警的文明素质还真不高,李杰直接忽略他了,问着鼠标和汪慎修几人:“那你们睡觉,也不好改是不是?”
“有啥痛快点啊,李政委,非刺激得我血压升高,然后请长期病假?”鼠标心虚地道,准备破罐破摔了。
汪慎修和骆家龙知道这回怕是一个通报批评跑不了了,撇撇嘴,没理会政委。
“还有一位呢?”李杰问。
“人家才不来呢。”鼠标知道说的是余罪,一提起余罪,他有反击的由头了,直道,“人家是总队的,人家说了,不接受你们支队领导……”
“噢,够个性。”李杰睁睁眼,做了个瞠然的动作,他知道,让这位服气都难,何况那位最个性的,吴主任似乎觉得不妥,要说话时,被李杰拦住了,他示意有肖梦琪道,“继续看看,希望你们正确对待。千万不要……算了,我给你做什么思想工作,不闲得么。”
那几位明显兀自不服,肖梦琪摁着DV道:“李厅长专门把两件事点出来了,一件在鼓楼分局,一件在开化路刑警队,我截了一部分。”
说着一摁,主席台上,李厅长挥着手指在发言了,身上屏幕是几人睡觉的场景,就听他说道:“……这个画面和其他不同,当时我很气愤, 上班的时间睡大觉,是可忍,孰不可忍,不过事后我才知道,这几位小伙子啊,是从各单位临时借调,专门针对积案组织成的一个临时办案队伍,在组建后不到十天的时间里,他们拿下了一个积压两年之久的系列诈骗案件,除了十一起积案,还查到了未立案的十三桩侵财类诈骗……看到这里我明白,孩子们是累的啊,看累成什么样子了,坐在椅子上就睡着了…… 这就是实情,基层有些同志闲得聊天逛街,有的却像这样累得没日没夜, 他们才是我们从警的脊梁啊……我是被他们当成到分局走关系的开发商给撵走的,但是,我一点也不生气,我感觉很欣慰……”
吧嗒,一摁,那几位早看傻了。
噗噗,吴主任和李杰政委笑喷了,眉开眼笑,指着那几人尴尬的表情,他凑近了看鼠标,鼠标臊眉耷眼地觍着脸,不好意思了。
“看你这表情,我怎么觉得好像心里有鬼,还是有愧?真是案子累成这样了?”政委笑着道。
“真有愧。”鼠标道,马上转口,“我们为事业奉献的还不够,得到这么高的评价,能没愧吗?是不是,汉奸?”
那两人没搭话,只是低着头,哧哧地笑,谁能料到,上级的想象力这么丰富,坏事成大好事了。
“剑飞,还有你的事,李厅重点指出来了。”肖梦琪摁着,视频又继续了一段:“……这是开化路刑警队,乱,是吧,可你们看看这位刑警队长他是怎么做的,坦然站在大院里,开门揖客。我觉得他这个人很坦荡,不像我们有些基层警务单位,岗哨林立,自己把自己和群众隔离开来,稍有点事情就如临大敌……群众是敌人吗?我们是人民警察,你要不能和人民群众打成一片,那成什么了?
“这位刑警队长不同,他们是什么装备水平、什么人员配置?可是他们却侦破了我市首例系列电信诈骗案。听说他还要组织受害人,状告我市最大的通信运营商……这听起来像笑话,报纸的标题是‘蚂蚁斗象’,我开始也觉得可笑。但我详细看过案情之后,我表示支持,通信服务的瑕疵造成被骗损失无法追回,他们应该买单。这从一个侧面反映了我们基层的法制意识在不断提高,这种兢兢业业、扎根基层的同志,应该大力表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