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血战特大制毒工厂 (第1/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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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道不孤
当余副局喝得东倒西歪,被三位美女搀着从楼上下去的时候,着实拉了一批羡慕嫉妒恨的眼光。
几人搀着余罪出了五洲大酒店的厅门,姚曼兰安排着两个女人准备回去。她搀着余罪,上了车副驾,她准备到驾驶位置送人时,还没过去,车上的余副局早就爬到座位上了,挥手拨拉:“你别管我了……我……我下午还上班呢。”
“啊,就这样还上班?”姚曼兰哑然失笑了。
“那可不,咱当警察的,缺勤可不行……我走了……”余罪拧着车钥匙。
车歪歪扭扭地开走了,安全问题不是姑娘们担心的事。那两位躲在玻璃门后,姚曼兰奔进来时,两人一左一右陪着,都是怏怏不乐的样子,姚曼兰一瞧便知。不管官富大户,还是商贾名流,哪个不是出手就在她们身上花个大几万?这回倒好,连人带钱全是倒贴。
“等等……”姚曼兰听到手机铃声响了,接了个电话,然后对两位属下道:“给你们订的东西到了,LV,限量版的……还有每人一张金卡,回京的时候,你们可以到燕莎尽情潇洒。”
“哇,兰姐,我太爱你了。”薛妃做个拥抱动作,金丽华虽然也是喜出望外,知道这是兰姐给的陪侍报酬,只是她很不解了,这种待遇给达官显贵还差不多,现在不过是巴结五原这小地方的一个小科长啊。她小声道:“兰姐,值得吗?我看这人就是个土八路,没什么价值。”
“哎,也对,整个就是一青皮。”薛妃道,对余罪的怨念颇重。青皮在京话里,就是“地痞流氓”的意思。
“呵呵,妹妹们啊……你们拿你们的钱就行喽,至于他值不值,我也不清楚,不过应该差不多吧,极品到这程度,难道你们以前见过?”姚曼兰笑道。
两个妞儿都乐了,还确实没见过,各挽着兰姐,就坐在酒店的大厅候客处,等着兰姐订购的奢侈品送到。
莺莺燕燕、笑靥如花,所过之处引人回眸不已,只见佳人如玉,谁又知佳人有何期许?
呃……我吐。
呃……我继续吐。
在街边的下水道吐了好久,余罪长吸一口气,好容易缓过来了,平时朝脖子里灌,往裤裆里倒的绝招失灵,那几个妞儿整个就是揽着你脖子给你灌酒。
“他大爷的,这‘黑警察’也不好当啊。”
余罪喘着气,坐街边马路牙子上,他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第一次拉你下水,那是什么都送,这已经下了水,就没必要规格那么高了,还再给你送几个妞儿?明显是把你喝高了打发走。
要结束了……这帮野鸡要北飞了。
他回忆着,今天得到的消息是姚曼兰要走。据说剧组要回涿州影视拍后期,她们一起走。上午是在南寨临时影视基地见的面,已经开始打点行装了,成车的道具、服装,还有演职人员,一部分在南寨驻扎,两天后走,另一部分估计明天就起程了。
这些能反映出什么信息?他回忆着,影视的道具刀叉剑戟以及烟火制造的东西,那是需要在公安局备案的,他们就是为这事而来的。这种事其实很简单,现在的情况塞两条烟就能办,肯定不至于还请他这个分局长出面……对了,那台垃圾清运车,拉了整整一车像不规则石头块一样的道具,都是拍摄武打场面用过的。
猫腻不会在那个上面吧?
那是一种高能聚酯,只要温度稍高点儿,你就可以把它熔化成各种形状,包括盛东西的容器。他一下子想起了在羊城的时候,那些嵌入硬盘里通关的毒品……藏毒的方式没有准确统计过,可是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曾经有最残忍的毒贩用人体运毒,搓成丸吃进肚子,通关再拉出来,或者做手术藏在女人乳房里都已经不新鲜了,就算再有什么匪夷所思的方式,都不会让人觉得惊讶。
这好像是一个情况,他摇摇晃晃地起身,倚着车,喘了两口。正准备走时,看到了一辆奥迪驶进了五洲大酒店的车道,再细细看看,哟,认识……哟……居然姚曼兰去迎接了。
他赶紧缩下身,钻进车里,然后把车开得远了点儿,盯着出口等那辆车出来。
无他,就是余罪瞅见个熟人,又勾起了旧事。
等了足有十几分钟,才见那辆车驶出来,他慢慢地跟着。酒吐了个七七八八,现在就胃里难受,脑袋还算清醒,一路跟着那辆奥迪回到了五一路,在商厦不远处停车了,没错……他没认错,看到那个长发飘逸、风度翩翩的帅哥进了店里时,他确定自己的判断了:
汪慎修!
“咝……”他一下子想到了什么,让他如此兴奋。
跳下车,摇摇晃晃地推开门,漂亮的女服务生见来了个醉醺醺的酒鬼,赶紧上来问候,余罪直接问:“刚才进来的那个帅哥,是汪慎修吧?”
“是啊,我们老板。”女服务生道。
“叫他出来。”余罪道。
“他……他在卫生间。”女服务生为难地说。
“哟,这个方便啊,那我找他去……哈哈哈……卫生间在哪儿?”余罪奸笑道。
女服务生被惊到了,余罪这见猎心喜的样子,免不了要让她往歪处想,不过她还是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眼看余罪奸笑着,进去了。
哗啦啦的水声中,传来了开门声,卫生间人很少,汪慎修以为来了客人,没在意。不过当他听到贱笑的声音时,惊愕地一摆身:“呦,你怎么在这儿?”
“哎呀,尿我裤子上了。”余罪忙不迭地躲。
汪慎修失态了,赶紧处理完,一拎裤子,愕然不已地看着余罪。那样子怎么像随时准备扑上来呢,他试探地问:“余副局啊,你性取向没变吧?”
“汪老板,你们志向好像也没变吧。”余罪敛起了笑容,审视着。
汪慎修愣了下,不理他了。余罪手一托墙,把他拦住,汪慎修剜了一眼,警告他:“别骚扰我。”
“你拉倒吧,要不是看见你去五洲,我还不上门呢,以为我看不出来……就你这张这么做作的脸,一看就是内奸。说吧,你是特勤几号?” 余罪小声问。
汪慎修摇摇头:“听不懂。”
“噢,那你肯定不知道,六号那货,送回来的消息都有问题。”余罪道。
“呃……”汪慎修一噎,惊住了,瞪着余罪,半晌,他喃喃地说,“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余罪问。
“我明白你这么作死都没死是什么原因了,总队默许的是吧?”汪慎修眼睛一下子亮了,他看着余罪,似乎这种情况,让他无从处理了。
“看来咱们撞车了,不请我进办公室坐坐?”余罪问。“请不请,难道挡得住你?”汪慎修笑道。
两人像是有了一种默契,你搂我,我揽你,你摸我脸蛋一把,我捶你胸口一拳,看得一室女服务员恍然大悟:哎呀,怪不得汪老板对女人不假辞色,原来喜欢的是男人,瞧人家这两人亲密的。
“我的情况瞒得住别人,恐怕瞒不住你……具体是什么我不便多说, 你怎么可能知道我?”汪慎修保持着一丝警惕道,“今天这事我会向上面如实反映。”
“这个不难,一直接到一个特勤的消息,桃园公馆的消息是他提供的,潘孟、魏锦程和燕登科等几个富豪的私人信息也是他提供的,我一直很好奇,这个能打入上流社会的人是谁……特别是在这个案子里,和我查的是同一群人……我一直在猜是谁。”余罪说,看着汪慎修,笑着附耳道,“今天一看到你见姚曼兰,马上就明白了。找她干什么去了?”
“她订购了一些奢侈品,总价一百六十多万,女包、表、手链和珠宝……我是去送货的。”汪慎修笑道,他拿着手机,已经在向什么地方发短信了,余罪没有拦他。片刻后他被回过来的短信吓了一跳,短信是明码,一行字:让他接电话!
“余副局,您的电话。”汪慎修直接塞给余罪,是任红城。老任在电话里训了一通,骂了两句,然后直接告诉他,回来再和你算账。余罪没客气,回骂着:“老任,你老糊涂了是不是?我们是同学,万一让我们俩撞见,你不是找刺激吗?不服气你把这事汇报上去,看谁写检查……算了, 不说拉倒。”
扔下了手机,汪慎修奇也怪哉地看着余罪,他已经习惯了服从一切命令,可没想到自己的上级被余罪这么没头没脑地训斥着。余罪看他愣着,直接往桌子上一坐,掏着口袋问:“这也是你们提供的?”
是一块表,汪慎修接过来看了看,点点头。姚曼兰所在的大槐树影视公司在他这里购进了不止一批货,他经营了两年,雅痞生活馆在省城已经很有名气了。
“干这活儿,感觉怎么样?”余罪拿着表,小声问,总觉得他帅气的外表下,掩藏着很多东西。
“不怎么样,相信我,你不会喜欢这种人前风光、人后寂寞的……在这儿你能接触到五原一部分达官显贵,他们肆意地挥金如土,那种羡慕嫉妒恨,会慢慢磨掉你所有的操守。”汪慎修含糊地说了句。
“这是老许的主意,你这张脸蛋对女人有杀伤力……这个圈子嘛,你是钻裤裆进去的,对不对?”余罪问。
汪慎修气得脸都变了,然后恨恨地说:“对,不怕告诉你,从二奶和怨妇手里能得到的消息,比你想象中要多,关联账户和奢侈品,不是所有人都消费得起的,要数起荣誉来,我可能不比你少。”
“呵呵,你这是卖身求荣,哈哈。”余罪嗤笑道。
汪慎修的脸色没有什么变化,唯有微笑,等余罪笑罢了他才反问:“卖身和献身有区别吗?反正都是身不由己。”
“也对,啧。”余罪拍拍汪慎修的肩膀,其实差不多,有什么可笑的。他斟酌着,又一摆手道:“算了,不难为你了,回头总队会给我信息的,你自己保重啊。”
“谢谢……没有什么为难的,既然任主任默认这事,那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在他们这个圈子我没有什么新的发现,就一样……”汪慎修递着手机,摁到了一幅画面,都是成桶的东西,他解释着,“这是查到他们关联账户购进的东西,聚氨酸酯,今天刚刚运抵五原。”
“我好像见过这种东西,是这个用途吗?”余罪问。
他的手机上,留着一幅电影的画面,攻城战,乱石如飞。汪慎修笑笑点头道:“看来我们想一块儿了,就是这种用途,用石粉调和,冷却后可以做成任何形状……至于他们做成什么样子,我就无从知道了。”
“那就是我们的事了。”余罪收起了手机,又饶有兴致地看着汪慎修。汪慎修提醒着:“兄弟,你该走了。”
“我有一句话想告诉你。”余罪道。
“什么?”汪慎修抬眼道。
“申请回去吧,还是警队里纯粹点儿,双重身份就像分裂的人格一样,时间久了,我们恐怕都找不回自己了。”余罪道,轻轻地说了句,虽然酒意甚浓,那话却说得清醒无比。
呆坐了很久,汪慎修慢慢地拉开了抽屉,拿出一个精美的平板,开着机,点着相册,一页一页翻着,那是翻了无数遍的旧照,鼠标、豆包、余贱、狗熊、牲口……
那些打闹的、玩笑的照片,勾起了他心底的回忆,到了毕业照那张, 看着熠熠生辉、队列整齐的警装时,一瞬间他眼睛酸楚,热泪盈眶。
抬头时,余罪已经走了很久了。
影视基地的诸事已毕,装车外运。
在五洲还有一次聚会,是拍摄方答谢地方赞助单位的晚宴,晚宴一直到晚十点才结束。姚曼兰是影视公司的主办人,负责送着各位商家,又忙碌到十一点儿多才散席。
人快走完了,她还没有走,似乎还在等着什么。
又等了许久,车来时,泊在了停车场,她快步迎上去,坐进了车里。她知道老板的习惯,简练从不拖泥带水,上车道:“安排妥了,今晚起程一部分,明天全部走。”
“余警官来过了吗?”老板问。
“来过了,按您的要求,带着他在影视基地转悠了一圈,然后吃了顿饭,好容易才打发走了。”姚曼兰道。细节她都知道,但她一直揣不透, 这样做的目的何在,就像一场荒诞剧。
“好,明天你带人离开吧,短时间内不要回五原,有事我会通知你。”老板道。
“好的,我知道了。”
“去吧,路上小心,给自己放个假好好玩玩。”
“谢谢……”
姚曼兰拉开了车门,恭立在车前,直到车倒出来,开出去很远,她才诚惶诚恐地回了酒店。
那暗影笼罩的车里,又一个电话命令出去了:“老申啊,你手里的货可以扔出去了,换个好价钱啊,在他身上的投资可不少,你得好好谢谢曼兰。”
这个电话的另一端连接在申均衡的手机上。他放下手机时,笑着给司机指引着方向,车驶到了市府小区,旧式的单元楼,很多户型并不多见, 不过这里是位高权重者的聚居地,谁也不敢小觑。
他联系着戚总,进了门禁,一瘸一拐上了楼,戚总早迎接在门口了。戚润天把申均衡请进家里,屏退了夫人,亲自斟茶倒水,客气话不断,然后期待地看着申均衡。申均衡没说什么,把一部大屏的手机递给戚老板, 抬抬头示意着。
视频的场景是在饭桌上,搂着几个女人丑态百出的,正是他咬牙切齿想拍死的那位,不过分量还不够,他愣着道:“就这个?这也太差了吧,现在村干部都比这水平高。”
“有劲爆的,您点儿的是最文明的一个了。”申均衡笑道。
换了个画面,哎哟,真劲爆。是数张照片,一男数女,裸身左环右抱在一起,不用细辨就是那位。戚润天哈哈怪笑着,指着申均衡,眼泪都快笑出来了,直竖大拇指道:“厉害,这玩意儿你都能搞到,哈哈……我算服了你们这些人了啊。”
“还有收黑钱的,现在生活作风问题、经济问题基本就全了。不过这个好像当时药下得有点儿猛,这小子事儿还没办成,就一个倒栽葱碰墙上,昏死过去了,没拍成视频,就摆拍了这几张照片。”申均衡不动声色道。
“这就足够了。”戚润天关了手机,小心翼翼地收起来,从柜子里抽了一张支票,已经写好了,递给申均衡,笑道,“合作愉快,申老板。”
“谢谢戚总。”申均衡收起了支票,起身道,“不过我最后还得提醒一句,这个人可能比你想象中要黑,最好不要让他知道是谁在搞他。”
“呵呵,等这个曝光,他就谁也不是谁了,放心,我有的是办法。”
戚润天道,亲自把申均衡送下楼,送上了车。
戚总笑眼狰狞,他或许在想,那个人的所有生活,要被他亲手结束了。车里笑意盎然,申老板却是在想,老板谋划了数月的事,就要开始了。车影如魅,消失在阴影斑驳的暗夜里……
身毁名辱
九日凌晨,一直在监控视线中的一辆送货车,毫无意外地驶进了阁上乡,进了精睿洗选煤厂,等出来的时候,货已经卸了。那是四大桶聚氨酸酯,要用它做什么不清楚,但绝对和洗选煤炭无关。
指挥部里一片兴奋,这张从外围撒开的大网收缩到极致了,答案几乎要呼之欲出了。越到这种时候,行动要愈发小心谨慎,甚至连近距离监视也放开了,生怕惊走了这些地下制毒的人。
九日上午十时,从第九处又传来了一个新的消息,是远在陕省的禁毒部门提供的,该省跟踪监视数月之久的一个贩毒团伙,近期可能有大的交易,这个消息最终确定是相当可靠的,是打入贩毒团伙内部的一个特勤提供的,他的消息和五原的情况可以互相印证。
当天下午,不出所料的是,重点监控的人物马铄、姚曼兰和申均衡等数位疑似掮客和托家角色的人,全部离开了五原。这个伎俩瞒不过经常和毒贩打交道的缉毒警们,真正的幕后和负责联系的托家,从来不接触毒品,抓到他们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除非你有直接的证据。
或者,挖出潜藏的毒源所在,对他们来说不啻于致命一击。
事情也正向着这个方向发展,场景更迭,很多需要出现的配角就粉墨登场了,桃园公馆的保安队长吴沛龙,二劳分子李冬阳、孙笛,还有在前段扫毒中被关起来,又被“捞出”的西城区很出名的杨铁城。据民警摸底,这个绰号“小铁”的人不一般,两年间成功地从混迹街头碰瓷儿,到现在开上了进口车。其实从马铄能出面捞他,就看得出来他究竟是干什么的——肯定是一个出货不菲的下家。
被监控的这些人在和两个号码频繁联系,一个在五原市,一个在高速上,根据缉毒警们长年和他们打交道的经验判断,交易的时间应该临近了……至于准确的时间,可能在交易的前一刻才会知道,除了跟着他们的人,追踪他们的信号,不会有更好的方式。
十日凌晨,远在陕省的禁毒部门发来了消息:那边买货的,出动了……
“交易的时间,肯定就在今天。”
李磊指着兄弟单位发来的信息,两辆车正沿着陕晋高速行进。根据时间推算,到五原需要五个小时的车程,七时出发,现在已经接近省境了。
“许副厅啊,看来今天是最后一役了,再有几个小时,就要见到分晓了。”反泄密专员杨正显得异常兴奋,他看了看表,现在是凌晨五时四十分,两方对案情商讨了一整夜,不过似乎都没有疲惫之意。
“万政委,警力部署,你们这儿没有什么问题吧?”外事联络员段啸云问道,五原与会的几位,似乎还在犹豫什么。
“大致情况是这样……”万瑞升点着警务防控三维图,把围绕五原地区的警务防控点儿更形象地表现出来:此次行动抽调走了特警总队的大部分警力,以他们为主防和突击力量,在北到五原、南到榆次六条省道、国道和四条高速上设卡,各检查点儿相互策应,可以在最短时间里形成合围。重点抓捕力量以第九处外勤全部、省公安厅直属重案刑警两组为主, 集中针对浮出水面的嫌疑人,只要发现交易出现,立即抓捕。
东南、南北直径一百二十二公里,整个是个大口袋的形状,这是要一锅烩的架势,不管你藏毒、制毒还是贩毒,都要集中警力清扫干净了。这个方案是国办九处和省厅联合制定出来的,理论上讲,动用上千警力的大围捕,几乎没有疏漏的可能。
“大家看,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李磊问道,今天要毕其功于一役了,憋屈了一年多,也该警察扬眉吐气了。他问向了史清淮,在西山省这一干领导里,史清淮给他的印象很好,整体方案就是他经手的。史清淮笑了笑说:“方案是死的,真正行动的时候,只能随机应变了……我们也是倾尽全力了,把总队的禁毒局能用的追踪、通信设备全部用上了,我需要提醒的是,指挥一定要协同步调,千万不能出现各自为战的失误。”
“这个意见提得好,许副厅啊,我建议请咱们崔厅坐镇,这件力挽狂澜于麾下的事,非他莫属了。”李磊道。
万瑞升看了史清淮一眼,两人眼瞟着,都在观察许平秋。老许一夜话不多,忧心忡忡的,闻听此言时,他看了看国办几位,半晌才道:“别怪我老是泼凉水啊,到目前为止,我们得到的都是线索、消息,别说毒品和毒源,连毒渣都没见着,我在担心,我们撒大网,捞不住鱼啊。”
言及此处,九处的几位来人都笑了。段啸云是个老禁毒工作者了,他笑着解释道:“许副厅,禁毒工作和其他警务稍有差别,见到赃物之后再抓嫌疑人的可能性不大,大多数时候,我们都是根据精准的线索去围堵这些毒贩子……坦白地讲,成功率不算很高,五五分吧,这一行运气的成分比较大。”
“那这一次,运气的成分有多大?”许平秋问。
“不算大,数据不会说假话,你们清扫查到的毒品也不会说假话,清扫之后短时间内市场恢复得这么快的情况,也不会说假话,事实就是:在五原,绝对有存在时间很久的地下制毒工厂。”李磊很确定地说。
“但是这里的案子,和这一年你们在羊城经历的事,又有什么联系呢?”许平秋再问,信息在这里是断层的,凭想象解决不了这种问题。
“这个啊,”反泄密专员说话了,思忖道,“只能等抓到制贩人员,沿着线往上查了。直接指向幕后的线索,恐怕在我们外勤的层面接触不到,不过我相信,这些人里,肯定有人和我们内部的人有关联。”
又提及旧事了,许平秋脸上尴尬了几分。麾下队伍不纯洁,以至于本次行动一个地方禁毒部门的警力都没有调用,这说起来都是一种耻辱,他撇撇嘴道:“行,我没什么意见,不过这次行动,我希望暂时不要惊动崔厅,统一指挥以九处为首,我们负责协调警力配制……全力配合九处同志,把这次行动拿下。我再次重申一遍,我们没推诿责任的意思,但是此案事关重大,还是由专业人士来指挥更好一些。”
他这个态度与以前的嚣张相比,几乎是大翻盘了,这让李处长反而觉得不适应了。当然,指挥权对于九处自己来说,正是求之不得的,他怪异地看了看许平秋。
许平秋脸色有点儿黯然地说:“李处长,能提个要求吗?”噢,不是白白出让这份功劳的,李磊抬手道:“请讲。”
“我们前期和嫌疑人近距离接触的一个外勤出问题了……我希望,如果以九处的名义干涉一下,可以争取到一点儿更好的结果。”许平秋把心里事吐露了出来,听到这儿,万瑞升和史清淮一下子也都把憋着的那口气舒出来了。
这是在前一天哄传出来的消息:开发区分局副局长一夜之间又成名人了,召妓、收黑钱、讹诈商户,种种劣迹先被曝到了网上,又被曝到了省纪检、省检察院,据说还是从京城转回来的,影响极其恶劣……理论上一个屁大点儿的小分局长,还是副的,实在轮不到省纪检和省检出面查他。于是批复往下走,这一走更了不得了,传播得更广了,特别是那几张一男三女的香艳照片,据网警统计,被下载了至少十一万次以上,挡都挡不住,连省府里的大员也有人过问了,就一句话:影响太恶劣,严肃处理!
什么事都敢答应,可这种事偏偏把九处的同志难住了,个个为难地对视着。
“这个命令是我下的,我命令他想办法变成‘黑警察’,想办法和五原地下贩毒市场搭上线……他做到了,最早的市场调研,是他组织一手做出来的;最早以打击终端来逼出中间商的事,是他做的;最早发现毒源的范围和可能的藏毒方式,也是他……我可以不要这次行动的任何功劳,可我希望,能给他一次机会。”
许平秋轻声道,一副痛悔的表情。他想象过最坏的结果,可他没有想过,事情能到他也无法控制的地步,从省府到省厅到市局的领导,对他的所作所为已经是无法容忍了,他知道,恐怕今天都坚持不过去了。
万瑞升不意外这个结果,但他意外的是,后果这么严重,现在恐怕就连省厅也只能顺乎民情,向他开刀了。他不止一次对这个人牙疼,不过真到了这种时候,他还是觉得很惋惜。
对,惋惜,却无法挽回。
“许副厅长,说句套话,叫革命工作不是讲价钱,也不是谈条件,我知道您在招人的时候不拘一格,但有时候原则还是需要的。马鹏的事就是一个教训,余罪同志的事,也是一个教训。”李磊道。他隐晦地说出了一个结果:原则还是要讲的,余罪同志就当个教训吧。
“许副厅,我理解您的心情,作为反泄密专员,我接触的特勤比较多。”杨正道,“他们的行径我不敢恭维,之所以称为‘特’,不光是他们的特殊性,同样也代表着我们必须做特别处理……您认为,一个人的荣辱,和全警的荣誉,哪一个更重要呢?”
“我知道,既然无法挽回,那就让他的牺牲有点儿价值吧。”许平秋道,两眼如炬,神情愤怒。
方案落锤,凌晨的夜色中,在指挥部的调配下,从特警总队、从重案二队、从省厅后勤装备处驶出去的警车悄无声息地,在雾霾笼罩着的城市周围,拉开了一张恢恢法网……
整八时,杏花分局,副局长刘星星看着电脑,像得了阿尔兹海默症一样,有点儿傻眼。
第二天了,消息没有被封锁住,反而愈演愈烈了。警察懂异地用警, 市民也开始异地闹事了,据说消息都是从其他地方传出来的,后来五原的好事者挖了不少余罪的照片,两厢一比,得,没跑了。
永远不要低估人心的险恶程度,很多照片就是警务网内部的照片,兴风作浪的恐怕很多都是自己人。
他恨啊,那些好事者,总恨不得把比他们强的人抹得一无是处。
他恨啊,那个余罪啊,怎么能干这么龌龊的事,居然还被人拍了照片。可他无计可施,连电话也没打,他知道,现在干什么都是徒劳。
一时间,刚上班的市局办公室也是议论纷纷,传说这个分局长居功自傲,索贿、召妓、讹诈、买放等等,一个个说起来宛如亲见一般。
“他开的什么车知道不?宝马。”
“他有多少存款知道不?好几百万。”
“桃园公馆什么地方知道不?他在那儿是贵宾。”
“知道他怎么上去的不?手里有钱哪。”
“……”
讨论到八时一刻,紧急会议的通知来了。对于这类突发的、影响警务形象的事件,组织上必须有一个明确的表态了,尤其是证据确凿到这种程度,据说市检察院已经准备立案了。紧急会议的目的就两项:一是讨论余罪同志的处分问题,二是讨论对外发言的口径问题。
问题很好解决,暂停余罪同志一切职务,由督察正式介入调查。
对外发言的口径是:有关部门正在组织调查,一经查实,决不姑息……
会后,由市局督察处派出的一队督察人员,十二人,分乘四辆车,齐齐驶向了开发区分局。
其实会议刚结束,消息比行动传得更快。
一时间有很多人幸灾乐祸,比如曾经仰望余罪那几乎不可及的功劳的人;当然,也有很多人叹息,比如那些曾经和他一起共事的同志,总觉得事情不应该这样结束。
在出入境管理处,安嘉璐拨了一天,还是没有打通余罪的电话,一拨就断,她知道应该是被拉黑名单了。她有一种冲动,就想指着他质问,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这样做。不过现在她觉得有点儿可笑,难道这样做还需要什么原因吗?
他本人就是个无耻到犯贱的人。
桌子上的照片被她扣下了,随手扔到了废纸篓里。她努力不去想,可那些纷传的闲话一直往她的耳朵里钻,让她感觉到一种揪心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