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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回头,电话铃声响了,又吓得他差点儿摔一跤,气得他一脚跺碎了一个玩具车,连车带手机全部跺碎了,可铃声还在响着。他惊得满头出汗,蹲下身看时才看清,在车里还绑着一部手机,随着铃声闪烁着三个字:接电话……接电话……

这当会儿,他可不敢轻易冒险了,一摆头,两位司机熄了车,拔着枪,弯着腰爬出去,飞快地奔向门外看情况。他轻轻地拿起了电话,接住了:“喂……”

“是我。”

声音彼此熟悉,是余罪。余罪说话的同时打着手势,兄弟几个全退回去了,整条街,寂无人声。

片刻,马铄压抑着心里的惊讶道:“余副局啊,你厉害……说吧,要钱,还是要我们的命?”

“暂时不要,要杜立才接电话。”余罪道。

“杜立才是谁?噢,不是说是个杀人潜逃的警官吗,和我们有什么关系?”马铄道。

“马铄啊,你是玩拳脚的,跟人比什么智商?杜立才不是和你们一路吗?要不我怎么可能找到这儿,快点儿,让他接电话。”余罪道。

马铄又一次被惊得心惊肉跳,枪慢慢地指向一辆越野车,车玻璃摇下,车里人平静地看着他,根本不动声色……一瞬间,他又放弃涌上心头的想法了,直道:“你怎么知道是杜立才?他早死了,等着收尸吧,如果要找马警官,我倒是乐意效劳。”

“马铄啊,你演的戏这么差劲,杜立才比你还差劲,老子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有问题……兄弟,现在是假警车,给你个警告,让他跟我谈条件,否则老子就举报你……快点儿,让他接电话。”余罪在电话里吼起来。

惊得马铄一激灵,赶紧跑上去,把手机递给车里的人。

正是杜立才,他拿着手机,稍有不悦地盯了马铄一眼,接着电话,平静地说:“你怎么知道是我?想谈什么条件?”

马铄在打着手势,拖延、拖延片刻,奔出去的正在望风。

“先回答你第一个问题,其实我一开始就知道是你,你信吗?”余罪道,似乎不着急。

杜立才笑道:“不信,你是刚才想通的吧?我倒是好奇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还是先回答第一个问题吧,第一次见到你,你挟持着邵帅,在城外松崖岭烂尾楼里,露了一个很大的破绽,还记得吗?”余罪得意的声音。

“有吗?你在拖延时间,等着大部队来?好啊,给你三十秒,说吧, 破绽在哪儿?”杜立才心神不宁,不时地看着门外,望风的还没有回来。

“老子哪还有什么大部队,早被开除了,都是你们干的。”余罪愤怒地说,“第一次见你,你在潮湿阴冷的地下室,铺了条破席子,扔了一堆方便袋,还有几瓶酒……都是假造出来的现场吧,其实你早就回来了,根本没有在那个地方待过。”

“你又是如何知道的呢?”杜立才不屑地说,根本不信他。

“老子根本就不信你,前脚走,后脚就通知兄弟去现场查……虽然你布置得很好,但你漏了一个最关键的地方,知道是什么吗?”余罪道。

“是什么呢?”杜立才慢慢进到这个思维的圈子,他想不出自己的疏漏在哪儿。

“现场布置得很好,但你忘了,法医鉴证里有一门很偏的科目,知道是什么吗?两年前才在二队有建制,干这事的人当年是你最看不起的菜鸟。”余罪问。

啧,杜立才猛击前额,知道所言不错了。

“排泄物啊,老杜……你说你在那儿待了七八天,我派的人连一处便溺也没有找到,当时我就想,要么你说假话,要么你把排泄物都吃了,你说是哪一种呢?”余罪戏谑地问。

错了,从开头就是错的,杜立才脸上的得意之色一扫而空。他愕然地看着马铄,马铄却是瞪着他,无从理解这两位警察的较量。

“嘘”杜立才止住了马铄的问话,指指马鹏的方向,示意挟持那位, 还有用处,他对着话筒道:“那你……怎么能找到这儿了?”

“当然是你帮忙了,既然知道你有问题,那你装得那么敬业,给我排出来排查地点,自然就都不是……虽然你们费尽心机,让我去桃园公馆看到了毒品,还在桃园公馆交易,还排练一场剧目,有意无意告诉我‘道具’的故事,就是让我顺着你们的思路,找到洗选煤厂那个所谓的制毒窝点对吧?”余罪问,最后总结道,“其实很简单,去掉你给出的排查点就能直观地判断:制毒点就在市区。”

“就这些?”杜立才揉着太阳穴,一下子像苍老了十几岁,他现在有点儿后悔自己亲手设计的这个计划了。

“你露的破绽太多了……我见到你老婆徐雪梅了,你出事了,她居然还有心思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像解脱了。你口口声声说放不下老婆孩子,可在南寨小区待了三周,居然足不出户,一下也没有再想见他们的意思,实在不合情理呀。要是那么心疼老婆,拼着坐大狱也得偷偷回去见一面啊,你说呢?”

余罪的声音,很漠然,没有听到回音,他又继续道:

“你儿子杜天侃自闭,他见到生人就吓得窝在墙脚不敢回头,我询问过医生,这是后天受了刺激形成的症状,你们就一家三口,总不能是当妈的刺激过他吧……后来我又发现,你和你老婆的血型,配不出这么个儿子……他不是你儿子……是你老婆和别人的野种。虽然你老婆有错,可你折磨了他们娘儿俩十年,不离婚也不吭声,就那么折磨他们,还把孩子打成自闭症患者……老杜啊老杜,你要是杀了那娘们儿也许有人同情你,可你把孩子折磨成那样,指望谁同情你?你最终连你老婆的愧疚也利用了, 她死活不肯说是你干的,可除了你,还他妈有谁?那孩子只会画一个长牙的魔鬼,那是你在他心里留下的形象啊。”

“咚!”杜立才把手机扔到了车前盖上,一副痛心疾首、被人揭了隐私的样子。

“还要我说吗?尽管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被拉下水的,可找到这几个破绽,我就知道你有问题,而且你恰恰是我对魏锦程排除嫌疑后适时出现的,把线索又拉到了他身上……你们在做很大的一盘棋对吧,把魏锦程以涉毒名义拖进泥沼,然后设法侵吞他的资产……真毒啊,老杜啊,你当警察不是一天两天了,那么多坏人最终得到报应了,难道你步他们的后尘, 一点儿也不担心害怕?你天天禁毒,看到那么多吸食者家破人亡,个个像行尸走肉,难道你就不做噩梦……”余罪的声音,显得痛心疾首。

“别说了,谈条件吧。”杜立才道,他警示着,“不管你是真黑还是假黑,说条件吧,我们都栽了,你什么也得不到……我问你一句,你出生入死,得到了什么?有一天如果你像我一样,在一线拼死拼活,一点点功劳都被争得你死我活,头发熬白了都升不到一个小处长,而根本什么都不干的人,一个个爬到了你的头上,你辛苦地付出,换来的是猜忌、排挤, 还有老婆的不忠……那时候,你会和我的选择一样的。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我可以满足你。如果我们今天死在这儿,这份功劳最终也落不到你的头上,会被九处抢走,然后你等着漫漫无期的审查吧……现在谁都知道你是个‘黑警察’,不管真黑假黑,你永远洗不白了。”

安静,好安静的环境,杜立才看到望风的两人回来了,马铄在打着手势,示意没有埋伏。

杜立才看着时间,刚过两分五十秒,在冲出去和谈判之间的时机选择上,他稍稍犹豫了。片刻,他打着手势,和马铄交流着,那意思是: 冲出去!

怎么回答?!

指挥部里能清晰地听到谈话的内容,玩具车被跺碎了、踢远了,已经接收不到有效的图像了,不过所有人的心都被揪着,都在焦虑地看着时间,刚过三分钟。

不知道什么时候,所有人都紧张地站立起来了,侧耳倾听着,听着沙沙的电流中,那个回答还能怎样拖延。

“我要马鹏。”

“你们放了他,我放你们一马。”

“他是我们出生入死的兄弟,你可以抛弃他、背叛他,甚至陷害他, 我做不到……虽然他是个手脚不干净的警察,干过坏事、收过黑钱,可他心里还有一个底线,他不会出卖自己的战友、兄弟,他对得起自己的职业,哪怕扒了他的警服,他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你们如果真杀了他, 那就等着,今天全部陪葬吧……”

沉默,在死一般的寂静中沉默,那声音凄厉得像从牙缝里迸出来的, 带着悲怆和愤怒,带着森森的寒意。也在这一刹那,指挥部这些身居高位、坐享安乐的同行,用泛苦的心情来体味着一种同是警察的感受。

“对不起,许副厅长,我们错得很离谱,那些刀尖枪口下出来的同志,才是真正的警察……如果有可能的话,宁愿取消这次行动,也要挽救马鹏同志。”李磊大喘着气道,抹了抹眼睛。

“他们不会妥协,只会选择拼命。”许平秋眼光发滞地说,似乎预料到了即将发生的事,又黯然补充着:

“我们……也是!”

四分十秒,听筒里双方沉默着,余罪在挥手,已经作了最坏的打算。两两一组,鼠标和豆包守路北,两人忙着滚车备胎、搬着路牙水泥板,在路上设障;熊剑飞和邵帅在路南,把邵帅那辆破车横在路上,两人合力, 疯狂地搬车,把车斜倒过来了。而孙羿载着骆家龙,看着余罪的手势,后退……后退,慢慢地沿着居中的一条路后退。

没有意外,这些人如果发现没有包围,空城计就不奏效了。肯定会冲出来。等冲出来时,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拼了。

仓库里也在紧张地准备着,马铄和杜立才拖着马鹏,一人摁着电动卷闸,看着方位,拴着根绳子,把马鹏的脖子正对着卷闸棱子。准备妥当, 各人飞速上车,马铄最后拿起手机说:

“成交,他没有死……你也别虚张声势,我们知道没有包围……现在我们要出去,马鹏就在电动卷闸下面,卷闸落下需要一分钟二十秒,错过这个时间,闸门挤了他脖子,那就不是我的问题了……计时开始。”

“马铄、杜立才,王八蛋……”余罪听到挂机,摔了手机,疯狂地从墙脚奔出来,爬上了铁栅,往院内奔去。

马铄一挥手,两辆货柜车“轰”地启动,冲出了仓库。与此同时, 老拐摁下了卷闸,一瘸一拐准备上车,却不料一直貌似昏迷的马鹏猛然动了,用能动的右腿一个狠踹,腿脚不利索的宋大军被踹到腿弯,一下子失去了平衡,栽了个仰面朝天。马鹏咬牙切齿,又是一脚,蹬到了脑袋上, 猝不及防的宋大军一下子被蹬得头一歪,昏了。

此时的马鹏知道要到最后关头了,他猛地挣着脖子,勒出一片血迹,奈何挣不脱被捆的绳子,他目眦尽裂地看着越野车里准备逃走的马铄和杜立才,愤然吼着:“开黑枪的孬种,你们跑不了了。”

越野车跟着“轰”地冲出了仓库,开车的马铄没理会宋老拐,随手向马鹏补了一枪,正中腹部。马鹏身体猛地扭曲着,此时正看到货柜车撞开了大门,冲出来了,余罪正迎着越野车向这里奔来。

他鼓足着中气在喊:“小心……”可全身的剧痛让他抽搐着,声音是那么无力,被车声、枪声淹没了……

血色光华

街南北,冲出来的货柜车各走一头,马铄的交代是大伙各安天命,跑出一个是一个,司机在拼了命地踩着油门。

往北跑的,刚走十米,“咯噔”一下,车轮不知道碾到了什么,一下颠簸起来。一扫倒视镜,吓得他心胆俱裂:一个胖胖的黑影,肯定是警察,持着微冲,“嗒嗒嗒嗒”朝车的油箱近距离射击。

越怕越出事,后面倒没起火,前车又“咚”地撞上了什么东西,挡着前轮,发着尖厉的摩擦声。

这回算是走不了了,他“嗒”地拉开车门,拿起枪跳下车,打了个滚儿,准备朝身后那个打油箱的胖子干一枪。咦?不见了……就地一滚, 持枪抬头,却不见人了,嗖嗖风声来时,他猛地发觉不对了,还未反应过来,右手一阵剧痛,一个大黑警犬早咬了个正着。

啊?!一声惨烈的呼号,他疼得直打滚,那警犬可不客气了,冲着他“汪……汪……汪”嘶吼,连咬带扯衣服。片刻间,他吓得抱头龟缩,大喊救命。

失控的车压上了路牙,慢慢地停下了。豆晓波飞奔着上前押人、打铐子,这时候才见鼠标撅着屁股从暗影里钻出来,五官凑在一块奸笑着、嘚瑟着,训着毒贩道:“就你这样,贩地瓜都得被城管打,素质这么低贩什么毒啊?”

正说着,“轰”的又一声,那边撞上了,货柜车拼着命要把拦路的普桑撞开,一撞车速骤减,这正是阻拦要的效果,右侧奔上来的邵帅,对着车玻璃“嗒嗒嗒”一梭子微冲子弹全射上去了,玻璃瞬间成了碎片。车里两人伏着,也不是善茬儿,枪声一停,持着枪往后“砰”地射了一枪…… 不料“啊”一声,开枪的先叫起来了。原来前面还有一个警察——熊剑飞叫嚣着,状似悍匪,一手开着枪,一手拿着催泪瓦斯,“嘭”地扔到车里,骂了句:“炸死你们。”

两人一触即退,邵帅向左换了位置,熊剑飞向右。几秒钟瓦斯弹就把车上两人熏得吃不住劲了,各自开车门跳下车,顾不上满脸鼻涕泪流,边开枪边飞奔。瞬间一人被熊剑飞摁倒了,他没受伤的那只手居然还死死地握着一颗手雷,急得熊剑飞“嘭嘭”钵大的拳头直捣,血盆大口朝着这家伙腕子狠狠一咬,一甩,搂着他滚出几米远。

“轰……”爆炸了,居然是个真家伙!

溜了一个,鼠标和豆包带着警犬,熊剑飞把人交给他们,飞奔去追邵帅了。

爆炸的这一刹那,马铄的脚已经把油门踩到了底,他看到狂奔而来的余罪,一瞬间,他作了一个决定,一打方向盘,车原地画了一个圈,车窗正对着余罪的时候,左手持枪伸出去,“砰砰”两枪。

余罪在这一刹那如有神助一般,奔出来了一个弧线,同样伸手还击了两枪,尔后,他重重地摔在地上,向楼角的方向滚去。那车打了个旋转, 片刻也不停留,此时已经看到了空当,轰着油门,冲出了大门,沿着路牙和街道的斜面飞驰,把开枪的鼠标和豆晓波远远地扔在身后。

此时的余罪还在大喘着气,这是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他几乎看到了枪口迸出的火花,此时脑海里一片空白,只剩眼中的一个场景:那一扇缓缓落下的卷闸门。

一瞬间,他厉吼着,跑起来了,像风、像闪电、像拼命的野兽,在狂喊着奔跑。

还剩下三米……还剩两米……他几乎已经看到闸下奄奄一息的马鹏, 就像躺在行刑台上,那副卷闸正慢慢地,准备切割走他的生命。

“啊……”余罪张着嘴,吼着嘶叫着,呼吸得他觉得肺要炸裂了…… 伸展得全身仿佛要撕裂了,他像野兽一样在疯狂地跑着,在慢慢落下卷闸离地面已经小于一米的时候,他重重地扑在地上,用巨大的惯性,“嚓” 地把自己滑到了即将落下的闸门下。

“砰砰”两枪打掉了绳结,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奄奄一息的马鹏推进了车间。

闸门“嚓嚓”落下了,肩上背上像被车碾过一样,巨大的痛楚压迫, 他号叫着,拼了命地往上撑着,撕烂了厚厚的两层衣服,终于钻进去了。

“咚……”门落下了,满地的血迹。他顾不上疼痛,爬向马鹏,抱着他的头,急切地叫着:“马鹏……马鹏……马哥……马哥……”

马鹏慢慢地睁开了眼。余罪看到了他那条断腿,摸到一手血,在怒意方起时,马鹏微微动着嘴唇,他附耳听着。马鹏在嗤笑他:“你跑得太慢了,他们逃走了。”

“走不了。”余罪拉着领口的通信,对着麦狂吼,“孙羿,撞死他们!”声音寒意森森,浴血满身,表情状似厉鬼。

“太暴力了,来点儿技术性的!”

孙羿在步话里回道,他看着飞驰而来的越野车,计算着方位。此时车泊在距路面向西岔道一公里处,有足够的加速距离,他有信心,在这个地方可以追到任何方向。说完时,他慢慢地移动着车,似乎在计算着两车在那个交会点的可能性……车上的骆家龙吓坏了,惊声问:“你要干什么?”

就一句,然后成了惊声尖叫。

那车像暗夜中的一道流光,越来越快,孙羿把车技已经发挥到了极致,他双手紧紧地握着方向盘,丝毫不理会骆家龙的惊声尖叫,加速…… 加速……人与车仿佛融为一体,已经化作一颗流星、一颗子弹,正准确地击向逃跑的目标。

“小心。”杜立才看到了,那辆高速行进的车,正从斜面堵上来。

“来吧……看谁命硬!”马铄咬牙切齿,车速推到了最高挡,油门踩到了底,同样准备拼死一搏。

他知道,停下就没命了,或许冲过去还有一线生机。这一瞬间,他已经出离了恐惧,一心在想冲过去、冲过去……他从来不相信,那些警察会和他这样的亡命徒一样。

二十米、十米……再后来,已经能看到现场的警车齐齐倒吸凉气,那方根本没有停车的意思,就那样华丽丽地准备撞上来。

说时迟,那时快,在骆家龙的尖叫中,“轰”一声……两车相撞。逃逸的车辆,在最后一刻稍打方向,车头撞上了对方的车尾,方向失衡,在高速行进中开始打滚,几个滚后,“轰隆隆”蹭着地面,斜斜地撞上了电线杆,停下了。

那辆主动撞的车也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原地打转多半个圈,一下子甩到了绿化带的斜坡上,但却奇迹般地保持着平衡,沿着斜坡行驶了一段, 像一只灵活的怪兽,又隆隆地回到了路面。

此时,骆家龙才惊魂稍定,喘息着的孙羿调侃:“骆哥,咱们搞基吧,你刚才太帅了。”

骆家龙一下子勃然大怒了,他恶狠狠上来掐着孙羿的脖子骂着:“老子还没来得及娶媳妇,还没养儿子,你就想要老子的命啊……要命也提前说一声啊,人寿保险都没多买几份……王八蛋,你要害死我啊。”

孙羿没说话,得意地指指不远处,哇,另一辆就惨兮兮地倒扣着,所过之处,留了一地的车零件。

骆家龙跟着孙羿下车,此时才看清了,孙羿控制的撞击相当精准,这辆车仅仅尾部变形严重,那辆却因为这个撞击方向失衡,翻滚了几下,倒扣了。

他看到了那两辆逼停的货柜车,看到了远远驶来的大队警车,暗夜已经变成了警灯的海洋,数不清的警车在飞驰着,回想着这几分钟的生死惊魂,他手颤腿抖道:“太刺激了……太刺激了……我就知道我们兄弟有一天要闻名天下的。”

“确实刺激。”孙羿捂着肚子,不住地出冷汗,往路边跑,边跑边道,“刺激得老子差点儿尿裤子里,其实我是准备把他吓停车的,这货比我还不要命。”

“啊?!”骆家龙这才听出不是计算的,好像是意外,气得又追骂孙羿,不料这时候,夜空里“砰”一声闷响,听得格外真切。

是枪声,仓库里……一时间外围的几位想起了余罪,奔着向仓库跑来……

三十秒前,马鹏在余罪怀里,喃喃着:“我的枪……我的枪……在他身上。”

余罪把马鹏移到靠墙的位置,在这个中年男子身上搜索着,找到两把,一把正是马鹏从九处抢走的佩枪。

“给我……”马鹏勉强坐正,伸出左手。

余罪没多想,一拉枪机,递给了马鹏,马鹏瞄瞄那人,余罪踹了两脚,探探鼻息,直道:“你下脚太重了,醒不了。”

“呵呵……好办。”马鹏“砰”一枪,那人膝盖洞穿,疼痛果真起效,宋老拐一下子尖叫着醒了,看清情况后,他吓得摸着伤处直求饶:“别杀我……马……马爷……”

“哈哈……宋大军,你就这么贱啊,还以为你多大本事呢,一腿还一腿,咱们两清了……我不杀你,等你上刑场的时候,可别吓尿啊……哈哈……”

马鹏状似疯狂,却没有疯狂之举。余罪拎着铐子把这个人反铐起来了,尚不解气,却看到马鹏慢慢举起枪,正对着自己。

“马哥……别……”余罪吓坏了,扑过去,死死地压住马鹏的手。

“余罪……兄弟……兄弟……你听我说……”马鹏虚弱地喊着。

“我知道,哥……你是我亲哥,你别这样,还有挽回的余地,内奸不是你。”余罪按着他的手,另一只手帮他擦擦脸上的血迹,那个曾经生龙活虎的马哥一夜之间成了这样,他鼻子一酸,眼睛模糊了。

已经听到了警笛声,每一个听到警笛声的警察,都会有一种胜利在望的感觉,而马鹏似乎已经绝望了。余罪轻轻地拭去了他眼角的一滴泪,马鹏轻声道:“回不去了……我已经错了一次,这次又打伤了同行,不会再有机会了……余罪,你不该救我……你把我的最后机会拿走了。”

“马哥,我懂你的意思……可你不能这样啊,好死总不如赖活着,你别往歪处想……我,我也不当警察了,咱们一块儿混去,都不当这警察了,坐大狱我也陪着你。”余罪一刹那泪如泉涌,他知道在这些特勤兄弟的眼中,生死并不重要。

“我人都废了,陪不了你了……前半辈子没活成个人样,后半辈子我也不想活得像鬼了。要把我当兄弟,就帮我最后一次,别拦着我……”马鹏努力抽抽手。

余罪死抓着不放,他泪流满面哀求着:“哥,你这不是让我亲手杀你吗……我,我不能让你死。”

“兄弟……你难道想看着我坐在被告席上,想看着我被铐走,想看着我坐在轮椅上等死吗……我不在乎什么荣誉,可我不想死得没有一点儿尊严……”马鹏目眦尽裂地说,他大口地咳着血,身体剧烈地抽搐,腹部又涌出血来了,整个人凄厉得像要拼命一般。

马鹏又一次抽出手时,余罪像呆滞了,血红的眼睛里,汩汩流着热泪,他试图去拦着,可手却僵在了空中,他知道马鹏心里最重要的地方在哪儿,就像他潜伏数年,无时无刻不想着归队一样,警队是家!

而现在,却无家可归。

“哥,你走吧……我知道你难受,我年年去看你,下辈子咱们再当兄弟……”余罪一下子咬破了嘴唇,血和着热泪,他悲怆地、决然地说。

马鹏一下子笑了,像幸福的笑,那笑容爬上带血的脸庞时,枪口慢慢地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他灿烂地、幸福地对着余罪喃喃道:“兄弟……谢谢了……”

“马……哥。”邵帅和鼠标奔进来了,被这一幕吓坏了。

“砰!”枪响了,血溅了余罪一身,余罪蓦地一动,感觉到了脸上滚烫的血滴。

邵帅和鼠标愣在当地,看着马鹏,血顺着脸颊慢慢地流了下来,流过了他安详的遗容。

邵帅在这一刻明白了,他一下子疯狂地奔上去,撕着余罪的头发,踢着、踹着、狠狠地扇着他耳光,不住地哭着骂着:“浑蛋……你怎么能让他去死……你这浑蛋,是你害了他,早知道杜立才有问题也不告诉他……你浑蛋……你怎么能让他去死啊……”

任凭雨点般的耳光和拳头落在身上、脸上,余罪木然不动,没有什么反应,后进来的大队人马也着实被这一幕吓傻了,半晌,几个人才劝住了邵帅。

此时的余罪已经狼狈不堪,有人劝走了邵帅,有人拉着他。余罪木然地站起来,看着仓库里涌进来的警察,看着围在身边的兄弟,一直在喊着余罪、余罪,他恍若未闻,木然地走着,人群下意识地让开了通道,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什么也没有做,几步之外,一阵眩晕,他软软地倒下了。“余罪……余罪!”

接应的三队孙天鸣、重案队邵万戈发现不对劲,一行人围着他。邵万戈准备抱人时,手黏了下,他掀开余罪的衣服,赫然看见皮带上一个弹洞,腹部已经殷了一片血。

“快……送医院,他中枪了,怎么拖到现在?”邵万戈抱着人,警员潮水般分开,奔上警车疾驰而去,半路拦下了朝现场来的救护车,掉头疾驰,直驶医院。

这一夜可经历了多少的惊心动魄啊。

高速围捕的特警还在回撤途中,现场尚未清理完成,这里却发生了更激烈的围捕,战果有点儿出乎意料,七对六,嫌疑人被击毙一名,重伤三名,余下皆生擒。如果是装备精良的特警队执行任务,也许让人觉得正常,可偏偏是几位训练不过两周的普通刑警,这场遭遇战,就变得让人叹为观止了。

晚九时,崔彦达厅长在李磊、许平秋一干指挥人员的陪同下到现场时, 一行人寂然无声。逃逸的撞车地,马铄、杜立才双双重伤,已经开始抢救; 被封锁的现场,车零件碎了一地,厅长的专车车尾已经掀去了一片,冲出来的货柜车一辆斜在绿化带里,另一辆歪头撞进路边护栏,嫌疑人已经押解离场,只有逃出不到一公里被熊剑飞击毙的一个,已经覆盖上了尸袋。

车停在第二制药厂的门口,崔彦达下车时,回头问许平秋道:“那位怎么样了?”

“中了一枪,正在抢救,其他人没事,就是有位队员被爆炸擦伤了点儿皮。”许平秋轻声道。

“一定要抢救过来……我们已经失去一个了。”崔厅黯然道。

许平秋鼻子一酸,抚着脸,强忍着。这一行人直接进入那个困扰了专案组近两年的制毒窝点,在全副武装的警察包围下,那个窝点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却吞噬了不知道多少活生生的性命。

人群慢慢地让开了,现场就在眼前,已经很少动情的法医在抹着泪, 把一只染血的手枪交到了崔厅手里:“……他右臂中了两枪,腕部肘部各一枪、左腿粉碎性骨折,是被钝器打断的,腹部中了一枪,伤到了脾脏,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他遭到了毒打,口腔里咬碎了四颗牙……他是……”

许平秋制止了法医的汇报,侧身让开的法医按捺不住,“呜”地哭了出来。那么痛苦,他不知道这个人是怎样熬过来的。可熬过来了,又为什么要朝自己开上一枪?

“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啊,一个宁愿带着尊严去死的人,让我们所有苟活着的人羞愧!”

崔彦达肃穆地敬礼,他轻轻地抚过那张已经没有知觉的脸:苍白的颜色,怵目的弹洞,遗容很安详,仿佛死得其所,手微微地张着,似乎还保持着握枪的姿势,似乎还期待着,就要抓住了。

崔彦达慢慢脱去了警装,轻轻地覆在马鹏的身上,挥挥手:“带他归队吧。”

一瞬间,崔彦达声音颤抖,泪如泉涌。

许平秋拉开了人,抬着担架,即便是铁石心肠,也止不住热泪盈眶, 记忆中的一幕一幕,那些刀光剑影,那些明谋暗战,多少次命悬一线,那个矫健的身影总能化险为夷,可在最终,他却把子弹射向了自己。

他有过错,可他心里最重要的还是家国国家。他有过错,可他最终都没有忘记自己是警察。失去了生的荣誉,谁也夺不走他死的尊严。

慢慢地前行着,在熠熠的警徽下,无数只手,庄严地向他致礼。

站在车前回眸间,看着已经冰冷的尸体,许平秋对着麾下的数百警员,颤抖着声音长吼道:

“现在,我宣布……西山省刑事侦查总队特勤、一等功臣、禁毒局一级警司……马鹏同志,正式归队!”

一声吼,总队长老泪纵横。

一声吼,呜咽声起,如泣如诉。

是夜,被拦截的货柜车里,载有两台制毒必需的分离、化合设备,已经包装成医用消毒水、维C片的高纯度氯胺酮、羟基丁酸……全都是处方类产品,数量已经无法以千克计了,准确的数字是:三点六吨!

这里还不是行动的最后一步,最后一步发生在零点:在回撤的九处外勤里,原九处外勤组长、专案组重要成员郭鹏广被正式逮捕。

他在九处的通信设备和安全系统里做了手脚。这个怀疑最早是余罪提出的,最终在把九处外勤全部集中到总队集训时,支援组检测设备时发现了秘密,这是曹亚杰和李玫的强项。是一个分频电容,这意味着加密没有任何意义,可以像收听广播一样,捕捉到九处的所有命令。

泪迹未干,抓捕仍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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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虹下的茅山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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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思大象
枯燥的两点一线,糊里糊涂就撞了鬼,莫名其妙成了个驱魔道士。既来之,则安之,走一步算一步……只要有故事发生,生活精彩点就好…… 1. 我们免费提供的霓虹下的茅山道士TXT全集下载,均由网友上传,供下载测试之用,不作商业用途,下载后请二十四小时后删除!2. 我们根据TXT小说全文所整理出霓虹下的茅山道士TXT电子书全集免费下载,由程序自动生成霓虹下的茅山道士TXT下载文件。3. 书友所发表的TXT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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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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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年前,一只黄鼠狼问我爷爷它像不像个人,我爷爷揍了它,从此,祸及三代,当晚我爷爷被黄鼠狼害死!————————————————————————18年前,我父亲也没能逃脱黄鼠狼的毒手,18年后轮到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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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徒儿似乎有些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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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人不慧,收有膝下五徒,却不料个个心怀鬼胎。凌昆在飞升之际遭四个徒弟背叛,修为全毁神魂半灭,可却在命悬一线之时被五徒儿救回性命。五徒儿面容绝美可却生来少去大半魂魄,终是有一日遭了反噬。身为师尊的凌昆义无反顾的踏上了巡回徒儿魂魄的道路。只是她的残魂尽数转世,有妖有魔,更拥有着自己的思想。在劳尽心力后凌昆总算将九道残魂转世寻来此界,只是事情似乎有点不受控制起来!八名绝色女子正围成一圈兴致勃勃的商量着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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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面萌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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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千结
苏州最著名的莫过于烟花柳巷、秦楼楚馆林立,而春心楼也是其中之一!它的非凡之处却在于,其背后是一个非常神秘的杀手组织——海棠阁。 十块沉香海棠令,十份奇葩任务,血雨江湖、恩怨情仇,珮瑶的打怪升级之旅即将展开...... 然而出师未捷身先死,她却稀里糊涂哆哆嗦嗦地欠下了一身情债...... 多金债主:你打算到我怀里来还是自行了断呀?(坏笑) 呆萌珮瑶:那人家当然是要抱抱了!(羞羞) 预备~扑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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