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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回去了。”李呆道。

“走!要有人小心我抽你。”余罪道,拽着李呆就走。

袁亮在背后跟着,几人冲进了技侦室,问着那台摄录机。因为不是重要证据,李呆又说根本没录到人的缘故,一直搁置在一边,现在就剩下这个遗漏的东西了。余罪尖叫着让回放,技侦不明所以,放了手头的活,把视频拷出来,快速放着。

就算再快,也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长几十个小时的录像,可得一段时间了。

李呆不服气了,确实没人啊,好容易停顿了一下,哦,卖菜的。

又停顿了下,仔细放大画面,某家通信公司线务员查线的。

好漫长,漫长得余罪直抽了两根烟,已经踱到室外了,几乎要放弃的时候,技侦员喊了句:“队长,又有一个,好像进家里了。”

“啊?哪儿有?”李呆吓了一跳。

余罪扔了烟闯进来了,看着回放的画面,回头就扇了李呆一耳光。李呆咧咧着:“没注意,肯定是撒尿去了。”

技侦一笑,把画面放大,加清,再放大,再加清⋯⋯然后他回头,看到了余罪和袁亮,都是见鬼似的表情。

“陈建霆老婆?居然在他们不在家的时候,开门进家里了?她有他们家的钥匙?”余罪耷拉着嘴,下巴快掉了。

“没错,是陈建霆的老婆艾小楠。”袁亮似乎抓到了什么。

“我们从来没有怀疑过她?”余罪道,怀疑过,只是一眨眼就放弃了,于情于理似乎说不通。

“对,没有,她是受害人。”袁亮愣了,他不敢往下想,往下想就有点匪夷所思了。

“换嫌疑人模板,找她,从事发两头的监控里。”余罪道,有点怀疑自己先前的判断。一方嫌疑人,一方受害人,关系缓和可能,但总不至于受害人冒着坐牢危险,包庇嫌疑人吧。

乱了,乱成一团了,余罪使劲地拍着脑袋,被这个简单的结果搞得头晕了。

“可能吗?”袁亮的嘴张着老大,使劲地咽着口水,艰难地动着喉结。李呆看呆了,他想不通两位领导怎么成了这鸟样。

“看来是一个简单的命题,我们想得太复杂了,既然能亲得像一家人,又有什么不可能呢?在两位老人身上,似乎不可能的事发生得太多了。我想,他们两人进去后,艾小楠不止来过一次。”余罪道,眼睛越来越亮,他兴奋地看着周围的人,一把搂住李呆,直摸呆头的脸蛋。李呆吓得挣脱了,赶紧往人后站。

没多久,技侦就说了句“有”,一个画面跳出来了,又说了一个“有”,然后是接连不断的“有”⋯⋯余罪和袁亮看到了屏幕上,捕捉到的数个艾小楠的照片,在街对面悄悄观察的、在警车旁边伫立的、在家门口等待的,还有在河坝上枯坐的,技侦很快把统计报出来了:“一共出现了九次,最长半个小时,最短五分钟。”

“就⋯⋯是⋯⋯她!”

余罪一拍大腿,袁亮却是兴奋地把他拉到门外,语速飞快地问着:“不会有错吧?她可是受害者人家属,她老公被杀,难道会替杀死她老公的人传递消息?”

“错不了,他们夫妻感情并不好,陈建霆又是个拈花惹草的主,女人狠起来,说不定巴不得他死呢。”余罪兴奋了。袁亮又问:“说不通的地方太多啊,就算关系缓和,也不至于窝藏武小磊吧?”

“恰恰相反,如果是她,一切就都通了。”余罪调整着思路,自言自语道,“为什么不能是两个人呢?武小磊通过某一个人联系上了家里,也许这个人是直系亲属,但是,从家里到他的渠道,不一定必须是同一个渠道啊!对,应该是两条线。这肯定是李惠兰的主意,通过这个渠道走,谁也怀疑不到。”

“你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袁亮觉得自己跟不上余罪的思路了。

“你想啊,为什么武向前、李惠兰两人那么淡定,那是因为他们知道,这个线索放在艾小楠这里是绝对安全的,警察可能怀疑所有人,唯独不会怀疑受害人的家属;假如是艾小楠传递消息,很简单,只要找个上门唠闲话的工夫,在她家打电话,你会怀疑吗?钱款消失也很容易,经艾小楠手汇出去,谁会怀疑⋯⋯都以为她是赎罪,其实是窝藏包庇啊,这干得简直是匪夷所思啊,怪不得十几年都没人查出来。”余罪兴奋地道,以至两眼放光。

“那再反查证明一下,查一下周围的监控,应该能保留三个月左右,如果这个猜测成立,那通向艾小楠家的路口,李惠兰或者武向前应该多次出现过吧?”袁亮道。

“对,联络点就在受害人家里。所有的线索和证据,都要从那里出现,其实它一直就在我们眼皮底下。”余罪道,一下子阴霾尽去,兴奋劲儿来了。

很快,袁亮的顾虑被打消了,在天眼监控的画面里,捕捉到了数次李惠兰进出小区的场面。再往下调出固定电话、手机的相关记录,尽管只有三个月,已经有数个外地电话,且并不是她女儿上学的地方。袁亮被这个消息激得疲惫尽去,一直守在技侦室。

又过数小时,银行调出来的记录又来了一个强心针——根据原始单据的反查,以艾小楠、她女儿陈琅,以及她老公公陈明德的名义,数年间向外地汇出的款项有十几笔,累计三十多万元。

这个消息被严密封锁着,刑警队封队,当天余罪和袁亮分工,三个外勤组,奔赴线索指向的地方⋯⋯

方见峥嵘

一周后,袁亮带着一名队员出现在中州市金河区大桥派出所。

一个多月的时间,案情几经波折又峰回路转,跟着艾小楠的线索追到长安,又从长安追回这里。一个叫“王磊”的身份证,户籍属于此地,彻查之后,和武小磊相貌特征吻合,再往下查,却意外地把派出所牵涉进来了,前所长和户籍民警被隔离审查,案由是违规办理户籍迁移手续。

“袁队,这里就是大桥派出所⋯⋯当年这里是小商品市场,来自全国各地的商户,光流动人口就有几十万。”

同行的刑侦支队长王涛指着成片的楼宇道,这里已经是物是人非,不但修了高楼,而且地铁也开始破土动工了,空气中弥漫着粉尘的味道,让人窒息。

王支队的态度不怎么好,袁亮感觉出来了。古寨的一纸协查,把两位同行拘起来了,要真查实是武小磊,那这两位恐怕不用退休,得直接开除了。

队员照了几张现场照片,又陪同进了派出所,把原始的记录影印了一份。再上车时,王支队邀着在前面带路。今天是走的日子,他要尽尽地主之谊。

王支队把两人带到了一间不大不小的饭店,几碗烩面、两三个热菜。饭虽简单,不过风味却足,吃饱喝足,两地警方分手,车上袁亮斟酌了好久,才把电话打回了古寨县,是打给顾局长,就一句话:

“可以确认,就是武小磊!”

这句话意味着,受害人家属艾小楠,从现在开始,在此案有重大嫌疑。他知道自己做得没错,一点错也没有,可依然像看到两位同行被带走隔离一样,心里是那么堵。

第二组,是县刑警队的技侦员杨宁带的队。钱款的流向和电话的归属不同,而且属于不同身份的人,他的主要任务就是在各个城市来回奔忙,提取银行监控记录。尽管因为时间过长已经散失了一部分,可随着调查的深入,还是找到了足够多的线索。

王磊算一个,还有其他不下十个化名,都有银行卡记录。在比对提取到的嫌疑人监控时,不出意外都没有提取到完整的面部,而且取钱全部在半夜时分,嫌疑人戴着大口罩,穿着雨衣,不过从体型和身高上可以初步判断,很明显是同一个人。

因为ATM机取款有限额,这位嫌疑人化整为零,用这种笨拙却简练的手段悄无声息地提走了现金,在银行所存的有限数据内,捕捉到了他数次取款的场景。最近的一次汇款,离侦查员查询不到两个月。

这个调查结果仍然只有一个——艾小楠,十八年前被害人的妻子,有重大窝藏嫌疑。

“一个被害人的妻子,窝藏杀他丈夫的凶手,说不通啊。”

顾尚涛局长盯着一摞从各地提取到的证据,证据证明的东西,却缺乏逻辑了。这几日封队,他亲自操盘了,所有消息都限制在一个院子里,三餐由民警自己做,他都三天没出门了,就盼着这个悬了十几年的案子重见天日。

分管刑侦的副局长赵少龙以前任过刑警队长,不过他在任的时候没触这道高压电。顾局眼光投向他时,他尴尬地笑笑道:“我⋯⋯我对这个案子不太清楚。”

“那你能想通吗?”顾局好奇地问。

“说实话,还真想不通。”赵少龙副局摇摇头。

“我也想不通,可邪了,线索就出在这里。将来这事就形成案卷,我估计都没人能想通。”顾尚涛道,做着好惊讶的手势。

“那顾局,接下来怎么办?”赵少龙问道。

“刑事传唤⋯⋯注意方式方法,到各所抽调几位女警去,你来办。”顾尚涛道。

赵副局心里咯噔了一下,不过他可没有拒绝的权力。

随着前方的深入调查,古寨县这口波澜不惊的老井,快被搅得沉渣泛起了⋯⋯

沪城市,开往机场方向的地铁里,并排坐着一无所获的四位乡警。在分配任务的时候,余罪选了最难的通信显示地点。在通往艾小楠家里的数个电话中,该手机号已经停机,而固定号码却是街头电话,这一查起来,就只能绕着周边几市兜起圈子来了。

时过境迁十八年,改变的东西太多了,那使用过的假户口在安徽生活过几年后消失了,随着现代科技的进步,恐怕嫌疑人也在逐渐接受新知识,以改进自己的藏匿方式。比如用假身份出面,再办一个或者几个假中套假的身份,甚至可以直接从黑市购买一个能够在警务网查到履历的身份,虽然经不起推敲,可躲过排查一点问题都没有。最低限度可以让他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在陌生的地方而不被怀疑。

案子越向纵深发展越显得艰难,县大队的警力一半都出来了,就查这一个案子。据说都挖到了他在安徽的生活地,照片辨认无误,技侦员们根据一点一滴的信息,在慢慢地还原着他的真实面貌。

长安、中州、安徽都反馈线索来了,不过查证之下,都是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现在看来,就连李逸风也觉得余罪选的地方才是武小磊目前最可能在的地方。他几次想和余罪聊聊,不过看余罪沉思的表情,他都放弃了。

侧头时,李呆和拴羊在嘚瑟着,李逸风注意了一下,敢情这俩货挤眉弄眼,在瞅着倚窗而立、忘情拥吻的一对。他挨个掐了一把,小声斥着:“别没出息,盯着人亲嘴。”

“还是小孩呢,背后背个大书包。”李呆凛然道。

李逸风被这两位兄弟逗得直乐,这一趟他们坐的是飞机,住的是酒店,一路上洋相不断。李逸风又趁机教育着:“这城里都是各扫门前雪,别说亲嘴,裸奔都有可能,你管得着吗?还有,注意公德啊,别有事没事把你臭脚丫子伸出来。”

“没事,这两天老查所长,不查咱们。”李呆笑着道,一句话听得李逸风忍俊不禁,回头看了看憔悴一脸的余罪,他两眼泛红、满脸胡茬儿的样子,在地铁口已经被查了好几回身份证了。追逃犯的,现在比谁都像逃犯。

李逸风打住话题了,回头碰碰所长。余罪却像浑然未觉,他看着手机上技侦刚刚发回来的案情短信——两个组的情况汇总出来了,袁亮正带着人回古寨,如果有确定信息,后续的消息很快就能往这里汇合。

余罪把手机递给李逸风,李逸风草草一看,哭丧着脸,牙疼了。余罪侧头却笑了:“狗少,你马上就要成领导干部,可不能逢事就这德性。”

他自然是笑话这家伙一遇事就抓脑袋了,果不其然,李逸风小声道:“取款这么多次,居然都在半夜,脸都没拍到?”

“对。这是起码的防范。”

“出来七八个银行户名,还不知道哪个是真的?”

“对。应该都是假的。”

“连开户时候的监控都没提取到?”

“对。估计银行卡是买的。”

“算了,我估计查电话地点也是白搭,他绝对会找一个没天眼监控、没办法往下查的地方。”

“对。这是基本原则。”

所有的都对,那就不好对付了,李逸风为难地把手机送交到余罪手里,余罪慢条斯理地装起手机,笑着道:“你为难什么?这正证明了,他具备相当强的反侦查意识,同时也证明了,这条线,是正确的。”

“可怎么查呀?”李逸风道。

“车都开到这儿了,怎么可能没路呢?”余罪笑道,脸上显得有些疲惫。

车到了,几个人下了地铁,往楼上走着。李逸风忙着拽着俩乡警,否则俩家伙跑丢了又得等半天,偶尔还得拽着余罪,他老是神神叨叨地走路,走着走着也岔道了。

目的地就在地铁出口不远,李拴羊边走边拽着狗少,三人对着人群里巡逻的民警指指点点,打着赌说,看能揪住谁查身份证。之前李拴羊被揪过一次,他后来学乖了,只要打扮得干干净净,一准没事,可像所长现在这样就保不齐了。

果不其然,那两位巡逻警向四人走来了,一伸手,拦在余罪的面前:“同志,看下您的身份证。”

“啊?哪个身份证?”余罪正想着什么,说岔了。

“你有几个身份证?”民警愕然了。

“哦,一个⋯⋯怎么走到哪儿都查我的身份证?我像坏人吗?”余罪掏着口袋,看着巡逻警。那两人的眼光明显在说,不像好人嘛。

后面仨人哧哧笑着,看着巡警拿到警证后的愕然表情,看着两人尴尬的笑容。余罪接回证件,却是敬礼道:“没关系,我该向你们致敬,这儿的治安比我想象的好多了。”

“谢谢!”两位巡警回礼,很有成就感地笑了笑。

这回倒意外了,李逸风突然发现所长说话越来越温和,不像以前那么刁钻了。出了地铁口,从如潮的人群里挤出来,循着定位,然后几位齐刷刷地站在街头傻眼了。

——对面就是定位的通信方位,不过是公交站口。那等车的人黑压压的一片,隔着一条路上是川流不息的车流,在这种地方,还可能留下什么?

“俺的娘,这人多得,得查到啥时候啊。”李拴羊腿一软,颓然了。他和李呆席地而坐,连李逸风也靠着护栏,看着如蚁群的人流,觉得抓捕之路遥遥无期了。

“所长,所长⋯⋯”李逸风问。

“怎么了?”余罪道,和拴羊坐地上了,掏着烟。

“这咋办?”李逸风为难地道。

“他就在这个城市,离我们很近,说不定刚刚都擦肩而过。”余罪道。

“可这个城市一千多万人口啊。”李逸风耷拉着嘴巴道。

“好查,肯定不是公务员,有编制的单位,他没资格进去了;肯定不是像样的企业,他不到十八岁就走了,根本没机会接受像样的教育;肯定也没有混成地痞流氓,否则十八年足够他撞进网里了⋯⋯他从事的应该是一个边缘类的职业,没有身份、没有地位,不需要学历和资历,不过应该能养活自己;危险系数小,抛头露面的机会不多,便于隐藏⋯⋯这样的职业选择,其实是挺狭窄的⋯⋯”

余罪说着,似乎又回到了自己初到滨海的那个时间,身无分文,举目无亲,四顾茫然。武小磊相比自己的状况可能更甚,他还要担心警察随时识破他,在那种境遇都走得出来,而且生活这么多年,不得不叹服一个人被逼到绝境的生存能力了。

在哪儿呢?余罪看着川流不息的车流、人流,目光从茫然渐渐变得清澈。因为这样的环境,他太熟悉了,同样是这样的环境,能给予边缘人生活的机会并不多⋯⋯

车流,人海,熙攘的街口。

五湖四海的声音,五颜六色的私车,闷热嘈杂的环境,让置身于此的人们,无端地显得心烦意乱。

临街一辆深颜色的车里,有一位中年的汉子坐在驾驶的位置,不时地抹着眼睛,像累了,像困了。这个街口许多认识他的人都觉得有点奇怪,往常这个接近黄昏的时候正是生意红火的时间,而老石却不像往常那样,站在街口揽生意。

他在哭,他在一个劲地哭,手里的手机显示着一则似乎和这个城市根本不相关的新闻画面:《古寨县城管群殴一对老年夫妇,致使两人重伤》。

每日忙碌,他根本无暇顾及这些,只是偶尔会在网上看看家乡的变化,可不经意间却发现了这则让他心痛如绞的新闻。

“老石,你怎么了⋯⋯”

有位搭伴的司机敲响了车窗,他摇摇手,抹了把脸,开了车门,直道身体不舒服,然后不理会同伴的诧异,飞奔着过了马路,奔进了草坪,奔进了一条不知名的巷口。他蹲着,牙齿紧紧地咬着拳头,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失声地痛哭起来了。

“妈⋯⋯妈⋯⋯爸⋯⋯爸⋯⋯”

就像在襁褓里牙牙学语的时候,他艰难地吐着这几个字,每一字都像有锥心之痛,他呼喊得如此痛苦。

有多少年没有这样痛苦过了,每一字仿佛有千钧之重,让他呼喊得如此艰难。

他哭着,拨着电话,电话一直通着,却没有人接听⋯⋯

千里之外的古寨县⋯⋯

此时此刻,艾小楠正提着菜市场买的秋瓜、豆角往家里返回。好几日心神不宁,知道李惠兰和武向前没事后,她的心情总算放松了。公公去世、女儿上了大学,她已经是孑然一身,时间已经慢慢地抚平了曾经的伤口,她已经习惯在这种平静和与世无争中生活着。

这是一位很恬静的中年妇女,解放头,对襟上衣,普通的中式裤和布鞋,和县城里大多数家庭妇女没有多大区别。

女警对着照片,对司机道:“就是她,把车停到单元口。”

一辆普通牌照的车直驶进单元里,艾小楠没有注意到。在她走近的时候,车门开了,两位表情严肃的女人拦着她:“艾小楠,请跟我们走一趟,我们是警察。”

“协助调查,我们不想动静闹太大,请吧。”另一位道,让开了车门。

艾小楠手里的菜兜“啪嗒”一声掉了,她的神情如遭雷击,几乎是机械地、木然地被两位女警搀上了车。

车碾过了菜兜,飞驰而去,那滚圆莹透的秋瓜,烂瓢碎瓤摔了一地⋯⋯

信口猜凶

“艾小楠,知道把你传到这儿来,是因为什么事吗?”

赵少龙道,看着年近半百、还是那么怯生生的艾小楠,他仍然无法想象,解开搁浅了十八年的疑案的扣子,居然会在这样的人身上。

她不说话,只是抿着嘴,低着头。赵少龙示意身后陪同的两位女警,作为缓冲的方式,一位扶着她,一位给她斟了杯水。

有多久没有经历这种直接询问的方式了,赵少龙副局长已经记不清了。几个高手都派出去了,在领导督促下,他自然当仁不让了。赵少龙想了想,换了种说话方式:“那我直接问一下,我在三家银行一共查到了二十一次汇款记录,其中十七次是以你的名义,两次是以你死去的公公陈明德的名义,还有两次是以你女儿的名义,总金额是三十六万四千多⋯⋯能告诉我们,这些钱是怎么来的吗?”

“别人给的。”

“谁给的?”

“⋯⋯”

又没回答了,憋了半天,赵少龙又抛出来一句:“钱你说不清楚,那电话呢?你女儿在南京上学,除了这个外地电话,还有很多次和沪城及其周边几座城市的通信记录⋯⋯能告诉我们那是谁吗?”

艾小楠不说话,脸色阴沉得可怕,这几乎是告诉警察答案了。

赵少龙火了,拍着桌子,吓得艾小楠全身一哆嗦,他吼了句:“还用说吗?你在包庇谁?他可是杀你丈夫的凶手,无论凶手家属给你多少好处,这都是一条命案,法律能原谅他吗?”

吼声把艾小楠惊得全身激灵几次,然后她仇视地看着赵少龙,那种不屈、不服、不忿的眼光,让赵少龙见识到对面这个人的信仰是多么坚定了。

“你还瞪我?”赵少龙发火了,一如曾经当刑警队长时候的脾气,拍着桌子训着,“你的事全县有一半人知道,你们两家关系可以缓和,武向前给你们相应的赔偿,那是应该的⋯⋯但这不能成为他儿子脱罪的理由,命案啊,给我们造成多大的压力,他可是杀你丈夫的凶手,你们难道一点夫妻之情都没有,转向包庇一个凶手?⋯⋯那你说说,武向前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

艾小楠从那位警察眼光中看到了蔑视,看到了厌恶,她突然疯了一般地拍着桌子,声嘶力竭地喊着:“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水杯翻了,水洒了一地。两位女警慌了,赶紧摁着她的肩膀。赵少龙针锋相对地吼着:“那是怎么样?难道他没杀人?多少双眼睛看见了。”

“不是这样的⋯⋯陈建霆他是个畜生,他该死⋯⋯”艾小楠吼着。

“那武小磊呢?难道不该死?”赵少龙凶悍地道。

“他也该死⋯⋯”艾小楠悲愤地道,两行泪毫无征兆地流下来了。

“哦,看来你很清楚他在哪儿。”赵少龙口气缓和了,惯用的试探方式,在这种对刑侦并不熟悉、情绪化的人的身上,还是挺奏效的。

问到此处时,艾小楠突然冷静了,两行泪刷刷流着,不时地抹着,不管赵少龙再问什么,就一句话:“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对方警觉了,遍问不着,气得赵少龙摔了本子,起身离座,在走廊里生了好一会儿闷气。

过了一会儿,进去接着试,还在哭。

又过了一会儿,再试,还在哭,根本无法进行下去⋯⋯

又过了一会儿,顾局长来了,两位领导关着门说话,却能听到顾局上火的吼声:“啊?让你询问几句,你吓唬她,那能管用么?这么重要的知情人,再有闪失,你还准备等十八年呀⋯⋯去,找几个女警陪着,一定要让她情绪稳定下来⋯⋯”

不一会儿,赵副局出来了,大黑天的,一直电话联系着各所,把为数不多的女警往回调。大半夜的,领导要结果,这光景呀,该着他哭了⋯⋯

有时候无欲无求的人比那作奸犯科的人难对付,艾小楠这个没上过几天学的妇女就是如此,连续三天,全县的女警轮换了一遍,她什么也不交代。问钱的去向,她就开始胡说,再急了就开始哭,反正什么也不说。这死理认得,愣是把两位局长搞得焦头烂额。

袁亮一队是在火车上接到这个信息的,现在已经到了定位和抓捕的阶段,或者艾小楠开口,或者那两部监控的电话再打进来,或者⋯⋯能在这个嫌疑人出现频率最高的沪城找到有价值的线索。

“呜⋯⋯”汽笛长鸣,队员捅了捅小寐的队长,提醒着沪城到了。

睁开眼已经是满目青翠,绿色宜人,远眺是一望无际的高楼大厦,近看是攘攘熙熙的客流,从县城一下到了大都市,由不得袁亮不怵然地自言自语着:“这块硬骨头,不知道咱们啃不啃得下来。”

“余所不就是个追踪高手吗?藏那么深的偷牛贼他都逮回来了。”队员道。

“那不一样啊,上次可是大量的嫌疑人和参考信息,还有省二队做后盾,咱们有什么?就几个人。”袁亮道,以县局的刑侦力量,实在够呛。

两人小声说着,起身离座,和同一车厢的两名队员会合到了一起,四人下车,通过地下通道,刚出站台时,就看到了有人举着大牌子,上书两个字:袁亮。

是狗少,那字写得像乌龟爬。有队员看见了,笑着示意着袁亮那方向,两组人终于会合了。袁亮哭笑不得地问着李逸风道:“干吗写我的名字?”

“您老名字就俩字,省纸呗。”李逸风道。

众人一笑,袁亮状似生气地道:“那你写个正楷字,你这像写字?扭麻花呢。”

“错,不是我写的,我们所长的书法,哈哈,回去收拾他吧。”李逸风笑道。

狗少领着众人上车,在当地租了辆普通商务车,走走停停。几人趁着这工夫,有的欣赏城市美景,有的感叹都市生活不易,袁亮却是心揪着案子,问着李逸风。李逸风说了:“这不等着家里的进展吗?都好几天了,我们根本没出门。”

这话听得袁亮也是好不懊丧。家里还没进展的话,他最终没说出口。

一路驶回了近郊一间胡同里的旅馆,李逸风分头招待人歇着。那边袁亮敲响了余罪的房间,一进门,却愣了下。余罪正光着上身,喝着啤酒,吃着花生米,边吃边发呆,他进去才发现了,原来余罪是看着案件板发呆——余罪把地图钉在墙上,下面排着几乎案发以来的所有照片。

很直观,也很有心,袁亮笑着道:“不错啊,余所,有美剧里那种侦破的氛围了。怎么样,有结果吗?”袁亮道。

“我在猜,还没猜到,你来了,咱们一起猜。”余罪道。

“猜?”袁亮异样了一下,仔细地看看整个沪城的城区图,上面被标记了数个点,那是嫌疑人曾经使用过公话的地方。除此还标有其他颜色的圆圈,袁亮马上也明白了,那是自动提款机所在的地方,最远能到离沪城尚有上百公里的苏杭一带。

信息出来的不少,可都被刻意地隐藏了,提款大多数时候在夜里,提取到的记录都是个戴着口罩的男子。袁亮异样地看了余罪一眼,确实是有心人,把这些从手机上、网上传送的案情相关东西,都直观化了,唯一不直观的,仍然是黑夜里的一个蒙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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