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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脚镣太重,导致她行动不便,几步的路她都走得很迟缓,再加上憔悴的面容,让人很难将残忍的杀人犯跟这样一个瘦削柔弱的女子联系到一起。
杨雪妍坐下后眼帘半垂,见她没有先开口的意思,张燕铎拿起电话听筒,跟对面的杨雪妍说:“听说许枫来过几次都被拒见了,我以为我也会被拒绝。”
稍微沉默后,僵直的话声打破了寂静,杨雪妍保持垂着眼帘的状态,说:“专诸大人说不用理他。”
她说得很缓慢,与其说是在回答,倒不如说是在重复别人说过的话。
“你好像很听专诸亡灵的话?”
理解这句话似乎花了杨雪妍一些时间,然后她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他为什么要让你见我?”
“不知道,反正听他的就对了。”
“你当然不知道,因为不是他让你来见我,而是你自己想见。”
杨雪妍抬起了眼帘,两人的眼神对上,她微微皱起眉头。
张燕铎将眼镜摘了,看着她,问:“下一次,你准备什么时候再动手?”
“专诸大人……”
“从来都没有什么专诸的鬼魂,那只是你杜撰出来的假象,你需要一个假象支撑自己去行凶,就像你每次杀人都一定会带鱼藏剑一样,你并非真的相信这世上有先人的亡灵,而是你必须要让自己相信,这样你才能做得心安理得。”
这次沉默的时间有些久,杨雪妍把眼神瞥去一边,等她再重新看向张燕铎时,她木然的表情不见了,双目炯炯,里面充满了生气。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她问道,语速也变回了正常的状态。
“在你杀许善陵没成功的那次,因为你没带鱼藏剑,对于视鱼藏剑为生命的人来说,你之后几次都没出剑太不寻常,所以我想鱼藏剑这个故事还没完结。你去了精神病院后,或早或晚,还会再出手的。”
杨雪妍低头看自己的手:“有没有人对你说,杀人是一种习惯?”
“有。”
“我也有,是专诸大人告诉我的,”她抬头看着张燕铎,“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见到过专诸的亡灵,是他告诉我鱼藏剑的仿制品埋在哪里,告诉我该怎么报仇。还有,该怎么杀才能让他们感受到最大的痛苦。”
说话时,她的眼神投向张燕铎的后方,目光有些缥缈。张燕铎不知道她是真看到了亡灵的存在,还是在做戏,或者只是强迫自己相信,因为信仰本身虽然荒谬,但它却跟幸福紧密相连。至少在当事人的心中,那是一种幸福。
“真正的鱼藏剑在哪里?”
“从来都没有真正的鱼藏剑,只是许善陵那些人的妄想罢了。”
“不,它的确存在,你在杀前三个人的时候随身带的正是鱼藏剑。”张燕铎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三年前你在跟踪许善陵时,看到了他跟谢凌云的父亲换剑,你将计就计,找机会偷偷用你的仿制品从谢凌云的父亲手中将真品换了下来,所以谢凌云现在拿的是仿制品,并且是当年许善陵杀死助理的那柄。”
“你有什么证据?”
“我感觉得出谢凌云的剑杀过人,但她父亲不会做这种事,而你又知道他们换剑,所以只有一种可能,你用当年陷害你父亲的凶器调换了剑,那时你就开始计划怎么对付他们了,而真正的鱼藏剑最终还是回到了你们专氏一族的手里。”
杨雪妍笑了:“你特意跑来揭穿我的秘密,是想要鱼藏剑?还是为了防止我今后再杀人?”
“都不是,我只是想知道我的猜测对不对。假如我说错了,那证明我还是正常人。”
“但讽刺的是你都说中了,”杨雪妍微笑着看他,“我们是同一类人,都可以为了达到目的,不惜任何手段。”
“不,不一样,我不会为了复仇伤害我的家人,甚至连自己的养母都不放过。”
杨雪妍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的反应证明张燕铎又说对了。对于杨雪妍所犯的罪行,张燕铎没有任何证据去证明,但偏偏直觉告诉他杨雪妍会怎样做,这种冷酷的人心跟人性比任何实质证据都更可怕。
许久,杨雪妍轻声问:“你是怎么猜到的?”
“因为她过世的时间跟你和许枫确定感情的时间太接近了,你用一个人的生命去换取另一个人的同情心跟共鸣,然后再利用他接近许善陵。”
“你都说对了,我很感激养母的抚养,正因为感激,我才要杀了她——她得了老年痴呆,我要复仇,不管会不会成功,今后都无法照顾她了。与其让她过得很辛苦,不如让她开心地死去,所以我这样做了。”杨雪妍说完,坦然地看向张燕铎,“要想成功,就要舍得和放弃,专诸不也是这样吗?他可以为了刺杀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我也一样。很多年前,在我们一家惨遭不幸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世界上根本没有公平可言,法律也无法制裁那些坏人,我只能赌上自己的一条命。赢了固然好,输了,也不过是一条命而已,很合算不是吗?哦,对了,不知道许善陵什么时候会觉察到他中了慢性毒。”
张燕铎一怔。
许善陵在被劫持恐吓后,精神状况急转直下,再加上丑闻视频的流出,他遭受的打击很大。有关鱼藏剑凶杀案的庭审他都没有参加,新闻报道都推测他是在故意装病,以逃避刑事责任,张燕铎没想到原因最终还是出在杨雪妍身上。
见张燕铎皱起眉,杨雪妍又微笑着说:“这就是为什么我一定要做护士的原因。”
“是什么毒?”
“是什么毒呢?我不记得了,不过应该会让他很痛苦,很痛苦却死不了,就像我现在这样。”她笑道,“这次你有猜对吗?也许许枫到现在还以为我不杀许善陵,是因为我爱他,其实我只是要让许善陵更痛苦而已,他的罪孽太深了,只是用鱼藏剑杀死他,根本无法弥补他所犯下的罪行。这就是我不见许枫的原因,因为看到他,我会忍不住把秘密告诉他的,要是许善陵因此得救,那就糟糕了。”
她的目光疯狂而执着,让张燕铎不寒而栗。从某种意义上讲,她被关进精神病院的判决没错,因为她是彻头彻尾的疯子,其程度甚至超出了他理解的范畴。
“不,你不见许枫不是怕说出秘密,而是怕自己会忍不住后悔。你一生凄惨,唯一的一次幸福,也因为报仇而放弃了。”想起那夜在天台她对许枫说过的话,张燕铎忍不住纠正道,“你不是不懂爱,只是你心里的仇恨远远超过了爱。”
杨雪妍的笑容僵住了,低下头,过了好久,才低声说:“这样挺好的,这样的结局是最好的,要说有遗憾,也是对那个孩子,希望他不要怪我……”张燕铎不知道杨雪妍口中的“他”指的是许枫还是孩子,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一切疑惑都解释清楚了,他站起来点了下头,准备离开。
杨雪妍示意他先不要挂上电话,继续说:“不要再试图去找鱼藏剑了,没人可以得到它,我不会让任何人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