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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的阳光很暖,夏寒在市局的心理辅导室里煮咖啡。
房间里回响着优美舒缓的交响乐,书架上摆着各种各样题材的书籍,旁边有几个多米诺骨牌摆起来的小装饰品,花瓶里插着新鲜水灵的郁金香。很显然,夏寒很喜欢这种节奏的生活,不疾不徐,慢条斯理,咖啡豆在手中被打碎,磨煮出醇香的饮料。
来做咨询的年轻警察满脸紧张,他从警校毕业之后第一次开枪,击中了嫌犯的后腰,鲜血淋漓,他当场就吐了。
夏寒把热气腾腾的咖啡摆在他面前,问:“还做噩梦吗?”
小警察点点头,夏寒随手把摆在桌边的一个沙漏调过来放置,看着其中的黑沙缓缓流淌,宛若能捕捉到时间流逝的痕迹。
他在他身边坐下,语气温柔地问:“你有没有读过尼采?我最喜欢的,是《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之山上的树》。尼采通过查拉图斯特拉之口问一个少年,你为什么要因此而害怕呢?人与树,其实是相同的。他越是想上升到光明的高处,他的根就越是坚定地伸向泥土中,向下深入,向着罪恶,向着黑暗,无休无止……”
小警察并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但是睁大了眼睛,捧着热气腾腾的咖啡,听得很认真。
夏寒在他面前坐下,又在他面前摆下甜杏仁味的曲奇饼干,他说:“尼采一直认为,世界的本体是生命意志,而我们看到的,是意志个体化之后的表象。所以,光明和黑暗,道德和罪恶,超人和凡人,不但是对立的,更互为依赖而存在,这取决于每个人的意志……”
小警察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听懂,一脸迷茫。
夏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其实我只是想说,每个人的心里,不可避免的都有黑暗存在,警察就像那个故事里说的树一样,扎根黑暗,是为了追求光明,守护别人的平安。所以,不必担心那样的黑暗,你没有错,也不必害怕。”
小警察小口抿着咖啡,垂着苍白的脸,轻轻点头。
这时候有人敲了敲心理辅导室的门,夏寒过去开门,看到周志东站在门口。小警察也腾得站了起来,紧张地喊了一声:“周局。”
周志东看到有人在,觉得有些歉意:“打扰你了夏老师,不好意思。”
夏寒浅笑:“我等您很久了。”
小警察连忙说:“周局您有事,我就先回去了。”
周志东认得他,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说:“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
小警察把咖啡喝得差不多了,点心倒是没动,夏寒扫了一眼,关上心理辅导室的门,他知道周志东不可能无缘无故来找自己,只是不点破,笑着问了句:“周局,您喝点什么茶?”
周志东正被满屋子咖啡味熏得头痛,一听有茶可以喝立刻就精神了:“铁观音就行。”
夏寒从茶叶罐子里倒茶叶,他的双手十指修长白皙,泡茶的动作看起来赏心悦目,随着白骨瓷杯子里沸水的注入,茶叶慢慢绽开。
他看到周志东正在吃桌上刚刚小警察没动的饼干,不动声色地把茶杯捧过去放下:“我一直在等您把程皓的心理评估报告发给我。”
周志东咬碎饼干,舒适地双肩都放松下来,问:“他的情况实在是有点麻烦,不过,还没有严重到影响他的工作的程度,我相信,他依然是位称职的警察。”
夏寒点点头,把小警察的杯子里的咖啡倒掉,自己倒了杯热水,在周志东对面坐下,彬彬有礼的态度:“我不想在接下来对他的心理评估当中开后门。”
周志东皱了皱眉,又说:“他是个好警察,也是我教过的,最出色的徒弟。”
夏寒弯起眼睛,看起来神色温柔,但又仿佛洞察一切:“看来,他的上一次心理评估,结果非常糟糕。”周志东无奈地摇头。
夏寒反问:“所以从他回国之后,您一直安排他在九山区,是希望能让他逐渐自我调节恢复?”
周志东点点头,语气不确定地说:“我不知道他的情况到底好了多少,他的警觉性一直很高。”
夏寒想了想,说:“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点小心理上的小毛病,类似恐高、害怕幽闭的黑暗空间这种,倒不是什么特别大的问题,我和程皓都学过心理学,在自我心理调控这方面,我想您不必为他担心,他的心理意志力非常坚定,不是一些小问题就会轻易影响到的。”
周志东喝了两口茶水,说:“看来你挺了解他的情况。”
夏寒温柔地笑着开玩笑:“我们是朋友嘛!”
两人相视一笑,周志东站起来,夏寒看到他面前的盘子空了,于是说:“周局,您稍等一下。”
他捧来装点心的盒子,双手递过去,说:“压力大的时候,偶尔吃点甜食能舒缓心情。”
周志东有点不好意思,笑着说了句“谢谢”,倒是把饼干收下了。周志东走后,夏寒抿了一口水,觉得有些凉了,皱着眉放到一边,打开电脑。文档里只有一行字:“黑暗与光明,往往只在一念之间。”
夏寒想了想,抬手在键盘上敲击,写下第二句:“你决定选择什么,你就将成为什么。”
他写完这句,向后靠在椅子上,扬起头,正迎向窗外洒进来的温暖阳光,那金灿灿的暖意仿佛恋人的手掌,细腻温柔,拂过他的额头,他的眉眼,他的鼻尖,他的脸颊。
夏寒闭上眼睛,慢慢地,无声地,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程皓却再也没办法睡去,那个噩梦十分真实,就仿佛上一秒发生在身边,鲜血的腥气萦绕在鼻息里。他跟空姐要了一杯咖啡,窝在座位里大口往下灌,他不怎么喜欢速溶的咖啡,甜得发腻,但是却恰好能冲淡此刻心中不适的感觉。
张凡凡此刻已经睡了,程皓心中庆幸她没看到自己此刻的模样,他抓了抓已经被汗水打湿的前额,干脆翻了张当日的报纸出来看,一张报纸来来回回地翻,一直到下飞机,其实他半个字都没看到心里去。不过,这不妨碍他适当调整自己的心理状态,程皓毕竟在国外进修过一段时间的犯罪心理学,而导师也是有名的心理学研究者,在自我调节方面,他确实很擅长,下飞机的时候,张凡凡已经看不出他情绪的异状,他看起来仍是平时那副看似正经但总有些吊儿郎当的样子,要外出查案,还特意换了一套衣服,水洗白的蓝色牛仔裤加一件白衬衫,那样子终于有点儿像个警察了。
贺州那边派了人过来接他们,关于何兴远的档案资料,他们拿到的其实已经算是非常完整了。不过总有些没写进档案的事情,是程皓更感兴趣的。
何兴远是个老实人,几乎派出所里所有认识他的警察都是这么说的,他踏实肯干,为人善良,谁需要请假换班,他都会第一个站出来答应帮他们替班,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大家对于他的死非常唏嘘。
张凡凡去见了何兴远的父母,程皓在所里的会议室跟几个与何兴远关系比较好的民警一起聊天,他把手机开了录音摆在一边,房间里满是烟味,几个民警都在抽烟,程皓却只是把自己带来的烟卷拿在手里转着,有人要给他点烟,他摇了摇手拒绝,说:“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