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蔚提示您:看后求收藏(350中文350zw.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东方朔道:“你适才无意中复述了我在堂上的话,可见我断案的时候,你在堂外偷听。我猜想你本来回房取了行囊预备立即启程,可突然有什么将你引来了大堂,仅凭我东方朔断案是不足以吸引你的,一定有更重要的原因……嗯,你认得管媚,是也不是?”

徐乐知道对方精明,万事难以瞒过,只得道:“是,我与管媚同乡,自幼相识。我十四岁时父母双亡,全靠乡里救济才能存活下来,管线管翁于我有大恩,不但一直供给我衣食,还请人教我读书,我能有今日,实是仰仗管翁的惠泽。”

东方朔道:“如此,你对管家的事一定了如指掌了。”徐乐道:“管翁老来得子,关于管敢身世确实有许多风言风语,但管翁对独子一直爱若掌上明珠。以管翁的精细厉害,断然不会将他人之子当做亲子抚育。只是他已死去多年,亡父终究不能站出来为生子说话。莫非……莫非东方卿想用传说中滴血认亲的法子?”东方朔笑道:“天机不可泄露。”说罢撇下徐乐,自行回房去了。

到了正午,东方朔准时出现,命人带上原告、被告,径直扯着管敢来到院中站定,道:“你们大伙儿来看。”

院中除了李广等人,还聚集了许多赶来看热闹的掾史、士卒,闻声一齐望过去——只见那柄引发出这起案子的短剑正别在管敢腰间,在太阳下发出灿然金光,极是耀眼。

东方朔见众人目光灼灼,不离管敢腰间,忙道:“我不是让你们看剑,是让你们看管敢的人。”

军正鲁谒居问道:“管敢有什么出奇之处么?”东方朔哈哈大笑道:“这么明显的事,你们居然都看不出来!管线娶后妻莫氏时已是六旬老翁,精血衰败,因而老人之子先天不足,非但不耐严寒,而且日中无影。”

众人朝管敢脚下望去,果见没有人影,不由得齐声发出惊呼,一片哗然。管敢自己也惊奇不已,在阳光下来回走动几步,还是没有人影<a id="ch5-back" href="#ch5"><sup>[5]</sup></a>。

东方朔笑道:“管敢,你当真好命,老天爷都眷顾你,天气阴了那么多日,唯独今日晴了。”蓦然提高声音,转头喝道:“管媚,你这女人心肠好狠毒,为夺财产不惜诬陷亲弟。令尊能安排下十五岁宝剑之计,何等人物,岂能不知管敢是否亲生骨肉?倒是你这样凡俗庸鄙之人,日日算计,却还是敌不过你死去父亲生前安排下的巧计。”

管媚双眉一挑,还待狡辩,阳安扯住她衣袖,“扑通”一声跪下,苦苦哀求道:“东方君,是我们夫妻的不是,我们这就将所有财产还给管敢。求你看在我们是旧识的分上,救救我们夫妻。”

阳安迁徙到右北平郡之前,一直在长安生活,又因为生母是皇帝乳母,与不少公卿大臣来往,略通一点律令,知道审判时不允许被告为自己辩护,只能供述、回答和接受判决。更有一点,朝廷担心诬告成风,将诬告定为重罪,有的要受弃市极刑。管媚称管敢非亲生弟弟,实际已近似诬告,万一被郡府以诬告治罪,那就不光是输掉财产,更可能会丢掉性命。

东方朔道:“你求我没有用的,该去求李将军才是。”

阳安便又朝李广磕头,额头撞出了血。幸好李广不通律法,又刚肠嫉恶,对这对夫妻厌烦之极,喝道:“你们快些滚回无终去,将财产一文不差地还给管敢。快滚,别让老夫再看见你们。”

阳安如蒙大赦,拉起妻子,逃一般地奔出郡府。

管敢感激不尽,一一向东方朔、李广叩首拜谢,转身正要离开,郎官霍去病忽然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讶然道:“你的剑……”伸手便想去摸管敢腰间的金剑。

管敢不知对方身份,见他与自己年纪相仿,却是一身与东方朔一样的官服,急忙手抚短剑退开,露出警觉之色来。霍去病当众出糗,不便再上前,任凭他离去。

东方朔问道:“那剑有何出奇之处,竟能先后令李将军和霍君动容至此?”霍去病道:“大夫君没有见过高帝斩白蛇剑么?”东方朔摇摇头,道:“高帝斩白蛇剑是本朝镇国之宝,悬挂在长乐宫前殿,我一向在未央宫宿卫,无缘得见。莫非管敢那柄剑跟高帝斩白蛇剑……”霍去病接道:“很像,应该说外形一模一样,只不过短了许多。”

东方朔问道:“李将军也是这般认为么?”李广点点头。

霍去病露出了大惑不解的神情,道:“真是奇怪。民间一个百姓,从哪里得来的这柄金剑?”

李广招手叫道:“东方大夫,请你进来,老夫有话对你说。”与东方朔前后进来大堂,肃色道:“高帝斩白蛇剑和管敢那柄剑看起来似乎是一雄一雌,应该是一对。”

东方朔道:“将军只私下告诉我一个人,是希望我去劝说管敢将宝剑上交朝廷么?”李广道:“不错,这孩子身世可怜,幼年丧母丧父,姊姊心肠又是这般歹毒,这些年他应该没少吃苦头。若不是东方大夫凑巧在右北平郡,怕是老夫也只是依照遗书将宝剑断还给他,丝毫不能了解那老翁管线的深意。而今既然管敢得到了管家全部财产,剑也就没有多大用处。虽是父亲遗物,然而那剑既非凡品,断不是平常人所能消受,怕是早晚要给他带来祸事。”

东方朔笑道:“难得将军为一个民间少年考虑得如此周全。”慨然应道:“将军请放心,返回长安途中,我会绕道无终县,劝说管敢将宝剑献给天子,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李广道:“嗯,好。”又问道:“使者君一行预备几时启程回京复命?”

东方朔知道他巴不得早些将自己一行打发走,忙道:“本来应该是这几日就动身的。然而赶上张骞几人之事,怕是还要拖上几天,看看他和王寄伤情如何。”

李广也不客气,道:“那么请尽快吧。”东方朔道:“一定。”迟疑了下,又道:“郭解意图对将军不轨,此人在民间名声甚大,必有过人之处,将军还是要小心些才是。”李广冷笑道:“郭解名气再大,也不过是一普通黔首,如何能与老夫相抗?大夫君不必多虑,还是管好公主,别让她四处惹事才好。”

话音刚落,便见夷安公主风风火火地冲进堂来,嚷道:“李将军,你怎么能下令通缉雷被?他是个好人。”李广道:“嗯,这个……实在是因为昨晚公主莫名失踪,臣等以为是雷被或是郭解绑架了公主。”

淮南翁主刘陵紧跟进来,闻言愕然道:“那北首座上的短小男子就是郭解么?呀,难怪我觉得他有些面熟,一定是在卫青将军府上见过他。”夷安公主也很是惊讶,道:“原来他就是郭解,呀,我还是头一次跟一个逃亡的刑徒距离如此之近。”

东方朔道:“好了公主,这就请你将昨晚的事情一一说明白,你去了哪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夷安公主道:“这个……不好说……”刘陵忙道:“其实也没发生什么大事,我们去了一处地方玩搏掩<a id="ch6-back" href="#ch6"><sup>[6]</sup></a>。”

原来昨晚阿胡行刺李广不中被围后,夷安公主三人便溜出了酒肆,她们知道如果不及时走掉,便会立即被李广派人护送回郡府,然后像囚犯一样被保护起来,再也享受不到市井乐趣。只是三女对平刚城并不熟悉,来到街道上,一时不知往何处去。幸亏剑客雷被怕被行刺事件牵连,也出来酒肆,见三人站在路边迟疑,遂介绍了平刚城中的几处名胜,并毛遂自荐当了向导。一直游览到傍晚,夷安公主意犹未尽,雷被便干脆带三人来到一处隐秘的地下搏庄玩搏掩。夷安公主亲自上阵,输光了四人身上所有的钱财,她从来没有玩得这般疯狂过,直到今日早晨搏庄关门才恋恋不舍地离开,那时候才与雷被分手。

东方朔埋怨道:“公主,你可知道你失踪一夜,平刚城中鸡飞狗跳,多少人睡不好觉?”夷安公主道:“人家玩得开心,忘了时辰嘛。不过我答应了对方绝不说出搏庄秘密的,你们不准追问我具体地方。李将军,你快些召回那些追捕雷被的士卒。”李广道:“是,既然有公主力证,臣这就派人撤除通缉雷被的文书。”不愿多与公主纠缠,忙借机带了随从出堂。

夷安公主这次不辞路途遥远辛苦,微服跟随使者来到右北平郡,虽是因为好奇,但起因还是霍去病。今早当她发现自己喜欢的男子原来另有所爱时,当然既失望又失落,甚至一度对司马琴心气恼。不过她虽然身份尊贵,却并不娇气,反而热情豪爽,况且对霍去病的情感不过是少女怀春,并非刻骨铭心的爱恋,伤感一阵,便又释怀,心道:“我早知道自己嫁不了去病哥哥,谁叫我是公主呢!<a id="ch7-back" href="#ch7"><sup>[7]</sup></a>琴心温柔可人,又会医术,大凡男子都喜欢她。来边郡的路上,还是琴心治好了去病哥哥的热病,他就此喜欢上她,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她虽然自行解开心中芥蒂,但却无论如何不想多留在郡府,总想着找机会出去疯玩,回忆起昨晚在地下搏庄的狂热场面,很有些意犹未尽,笑道:“东方大夫,我想今晚再去搏庄玩一玩,可义主傅说无论去哪里都得有东方大夫陪同,不如我们今晚一起去,加上阿陵,就咱们三个,好不好?”东方朔连连摆手道:“公主不知道搏掩罪名不轻么?你是公主,当然不怕,换我去搏庄走一趟,明日就该被有司弹劾逮捕,定为城旦了,那可是四年的徒刑。”

夷安公主撇嘴道:“咱们眼下是在边郡,哪里来的有司弹劾?东方大夫,你这次不帮我,我下次可也不帮你了。”东方朔笑道:“不帮我也比害我强。公主,你不知道你父皇心中最喜爱的人是谁么?”夷安公主道:“是谁?难道是东方大夫?”东方朔哈哈笑道:“这点我倒有自知之明,无论如何也轮不到我东方朔。”

刘陵道:“嗯,我来猜猜看,是卫皇后和卫青将军,对不对?”东方朔道:“翁主虽然聪明伶俐,可你还是猜错了。皇上最喜欢的人是韩嫣。”刘陵道:“可是韩嫣已经被太后赐死了呀。难道是他弟弟韩说?”东方朔笑道:“不是,皇上对韩说好,那全然是因为韩嫣的缘故。谅翁主也猜不到,我告诉你吧,是桑弘羊和霍去病。他们都是英俊少年,而且极力主张对匈奴用兵,与皇帝投契。所以,公主真想去搏庄,何不拉上你的去病哥哥?他有天子庇护,搏掩不过是小事一桩。”一边笑着,一边疾步走出堂去。

夷安公主咬咬嘴唇,道:“这主意倒是不错。阿陵,我们找霍去病去。”刘陵笑道:“就算霍郎官肯答应今晚陪公主去,以他的性子,明日一早必然禀告李将军派兵封了搏庄。昨晚那些搏客陪公主玩得那么开心,难道公主就忍心见到他们身陷囹圄么?”夷安公主道:“也对,为人要讲义气,我不能害那些人。”她本就好动多变,实在去不了搏庄,也就算了。

忽听见外面熙熙攘攘,有人高声嚷道:“我要见公主!我要见公主!”

夷安公主觉得声音耳熟,忙奔来院中,却见雷被双手反剪,被几名士卒挟持着押了进来。

夷安公主忙上前道:“做什么?李将军没有告诉你们么,他不是犯人,快放开他!”

士卒尚在迟疑,一名掾史奔过来道:“飞将军有令,放了这名男子。”士卒这才拔刀割断绳索。

雷被慌忙拜伏在地,顿首道:“臣雷被不知是公主驾临,昨夜多有冒犯,竟然直呼公主的芳名,死罪。”夷安公主道:“呀,到底还是让你知道了。”

雷被道:“臣今早与公主分别,路上见到告示,才知道臣被悬赏捉拿,可又不知道犯了什么罪。刚想来郡府打听,没到门口便被士卒捉了,说臣绑架了公主,臣这才知道曼娘是公主身份。”

夷安公主本来对这个英俊的男子颇有好感,但见对方一知道她身份便俯首帖耳、低声下气,再也不敢多看她一眼,跟京师的那些男子并无二样,心道:“还是去病哥哥好,从来不因为我是公主就敷衍我,可是他喜欢的人却是琴心。”心中愈发觉得无趣,挥手道:“好啦,不过是一场误会,现下没事啦,你走吧。”

既出不了郡府,只能闷闷回去房间。走不多远,迎面遇上霍去病和韩说。夷安公主见二人换了便服,料想他们要出去闲逛,忙道:“你们去哪里?我也要去。”霍去病道:“我们去的地方公主去不得。”

夷安公主闻言很是不屑,道:“本公主昨晚去搏庄玩了一夜,还有什么地方去不得?快说,你们要去哪里?”

霍去病眼望一旁,默然不应。夷安公主知他脾气刚硬,难以迫他开口,便朝韩说喝道:“说,你们要去哪里?”韩说为难地道:“这个……”

夷安公主道:“本公主问你话,你敢支吾不答么?”作势欲打。韩说忙道:“金剑的主人!我们打算去找那金剑的主人!”

夷安公主道:“什么金剑?”霍去病道:“原来公主还不知道金剑之事,何不先去找东方大夫问清楚?”夷安公主恼他神色冷淡,赌气道:“去就去。”

刘陵自后面赶来,嚷道:“公主,你听到大伙儿议论金剑之谜的案子了么?东方大夫可真是神人。”随后大致讲述了经过。夷安公主“啊”了一声,眼睛瞪得老大,道:“这么传奇?”见霍去病和韩说已借机走掉,便干脆来到东方朔房中,嚷道:“东方大夫,你这么聪明,做我的师傅好不好?”

东方朔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被公主强行闹了起来,很有些着恼,不悦地道:“公主不是已经有主傅了么?”夷安公主道:“义主傅只是医术高明,别的本事不及东方大夫,更不要说断案这种好玩的事。况且主傅是父皇指派给我的,我自己也可以拜师傅呀。琴心不就拜了义主傅为师傅,跟她学习医术么?”

司马琴心的父亲司马相如有消渴症<a id="ch8-back" href="#ch8"><sup>[8]</sup></a>,长期以来饱受病患折磨,司马琴心为减轻父痛,跟义姁学习医术已有好几年。

东方朔嘻嘻一笑,道:“义姁是公主的主傅,有朝廷的丰俸厚禄养着,我给公主当师傅,有什么好处?”

夷安公主这次却不是随性所为,而是当了真要拜师傅,她自觉得身为公主也会情场失意,实在是有伤面子,决意也跟琴心学习医术一般,学一门令人另眼看待的真本事,忙道:“原来大夫君想要好处,这好办,你不是一年要换一任新妻子么?聘礼定金都由本公主包了。反正我有汤沐邑<a id="ch9-back" href="#ch9"><sup>[9]</sup></a>,钱多得花不完。不过有个条件,师傅不能敷衍我,得真心教我这个徒弟。我也要跟琴心学习医术一样,好好学点真本领。”

东方朔的俸禄不低,皇帝又时有赏赐,却都花费在了换妻聘金上,以致生活常常入不敷出,忽听公主愿意代他出钱娶妻,微一沉吟,即应道:“这条件倒是不错,好,一言为定。”

夷安公主喜不自胜,道:“师傅,你断案如神,真该去廷尉府当廷尉,我看现任廷尉张汤远不及你本事。”东方朔叹道:“你当廷尉是靠断案如神吃饭么?只需看你父皇的脸色就够了,要不怎么会弄个‘春秋决狱’出来?”

当今天子刘彻即位后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并采纳名儒董仲舒提出的“春秋决狱”的建议,即断案时可以避开事实,以用《易》《诗》《书》《礼》《乐》《春秋》六经伦理为依据定案,即所谓的“引经决狱”,核心是“论心定罪”,也就是按当事人的主观动机、意图、愿望来确定其是否有罪及量刑的轻重,常常不以已有的法律条文为准绳,而是用道德和伦理来量刑定罪。凡是法律中没有规定的,断案者就以儒家经义作为裁判的依据;凡是法律条文与儒家经义相违背的,则儒家经义具有高于现行法律的效力。“春秋决狱”将儒家思想带进法律之中,虽然在某些程度上减轻了法律的严酷性,但由于其具有主观性及模糊性,尤其是将道德和法律的界限模糊处理,等于扩大了断案者的主观判断影响力,使断案产生了极大的随意性。

张汤用法严峻,任侍御史时因处理前皇后陈阿娇巫蛊案手段严厉而得皇帝刘彻欢心,由此攀上廷尉高位,成为执掌国家司法刑狱的最高长官。他每每断决大案从不以公正为要,而是预先揣测皇帝心思——若是刘彻欲图加罪,他便让廷尉监或掾史穷治其罪;若是皇上意欲宽免,他便要廷尉监或掾史减轻其罪状。若是法令条文不足以治罪,便以博士弟子中研习《尚书》《春秋》的人补任廷尉史,附会古人之义,以“春秋决狱”来断决。

东方朔这句话一语三关,同时讥讽了皇帝刘彻、廷尉张汤和“春秋决狱”。夷安公主毕竟年纪还小,竟未能听出话外之意,只笑道:“我也很不喜欢那个张汤呢。师傅,大夫君现在可是我师傅了,你教教我,你是怎么想到金剑背后的玄机的?”东方朔笑道:“那个可没什么诀窍可教的,师傅我一拍脑袋就想到了,这叫聪明,是老天爷给的赏赐。”

夷安公主道:“那么那柄金剑到底有什么出奇之处,竟然连去病哥哥都动了心思?”东方朔一惊,问道:“公主说什么?”夷安公主道:“呀,师傅还不知道,霍去病和韩说去找那金剑的主人了。”

东方朔“腾”地坐直身子,道:“他二人去找管敢了?哎呀!”忙下床穿上鞋子。夷安公主道:“我跟师傅一起去。”

东方朔料来拦她不住,她跟前跟后,死缠着自己不放,在旁人看来却是天大的喜事,只要她不偷偷溜出去惹是生非,比什么都强,只得道:“公主要去可以,得换一身男子的衣服。而且不能骑马乘车,我昨日连驰二百里,眼下看见马就头疼。”

夷安公主大喜道:“好,全听师傅的。既然微服私访,师傅也不必称呼我公主,叫我阿曼就好了。”忙乐滋滋地回房来换男装,见刘陵只倚门而笑,大奇问道:“你不跟我去瞧热闹么?”刘陵笑道:“这男装难看死了,我可不想再穿。我还是留下来,跟琴心一起帮主傅照顾那受伤的宫女好了。”

李广、李敢父子均不带眷属上任,这郡府中既无女眷,也无侍女,除了临时来做客的夷安公主几人,再无女子,生活多有不便之处。

夷安公主应道:“也好。放心,万一碰上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我都会给你们捎带回来的。”刘陵笑道:“是,愿公主强饭自爱<a id="ch10-back" href="#ch10"><sup>[10]</sup></a>。”

东方朔带上夷安公主,先来西院找掾史查问金剑一案中原告和被告登记的临时住处,问明管媚夫妇和管敢均住在城南客栈,当即朝南城赶来。刚进来客栈大堂,便听见后院有一对男女在大声争执。

东方朔道:“这一定是管媚在跟她弟弟管敢争吵。”

进来后院,正见管媚自北厢一间房中摔门而出。她气急败坏下居然未留意到东方朔,气呼呼地进了南厢房。

东方朔上前敲敲北厢房的门。开门的正是管敢本人,脸有忿色,显是为适才的争论不快,一见到东方朔,顿时转为惊喜,问道:“东方大夫,你怎么来了这里?”东方朔道:“刚才有没有人来找过你?”管敢道:“有,我姊姊。”

夷安公主道:“没有见过两名年轻公子么?”管敢见她一身随从打扮,却分明是个女子声音,更是愕然,道:“没有。”

东方朔道:“奇怪。”又问道:“你预备何时回无终?”管敢道:“预备明日一早动身。东方大夫有事么?”东方朔道:“嗯,你腰间的金剑借我看一下。”管敢笑道:“今日好多人想看我的金剑呢。”当下解剑,递了过来。

东方朔反复看过剑身、剑刃,也没有发现异常之处,便将剑还给管敢,道:“明日一早,我来送你上路。”管敢道:“怎敢有劳恩人相送?”东方朔不及多说,道:“明日再见。”

匆匆赶来大堂,店主栾翁和妻子王媪也都说没有见到两位年轻公子来过。

夷安公主道:“他们两个比我们出发早,又是骑马,按理早该到客栈了呀。”东方朔道:“嗯,他们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半路给耽误了。能有什么事比高帝斩白蛇剑还重要呢?”

夷安公主道:“呀,难怪我觉得刚才那柄金剑眼熟,原来是跟长乐宫的高帝斩白蛇剑形状、花纹差不多,只是短一些。去病哥哥也是因为这个,才想要来找管敢弄明白么?”东方朔道:“嗯。”

夷安公主喜滋滋地道:“师傅,咱们可要抢在去病哥哥前头,这就进去找那管敢问明金剑的来历吧。”东方朔道:“公主现下还有这些争强好胜的心思么?霍去病、韩说迟迟不到客栈,一定是半途出了事。”

夷安公主不以为然地道:“他们两个都是武艺高强的男子,能有什么事?”东方朔道:“那可未必。眼下这平刚城中藏龙卧虎,公主你也要小心,可别再四处乱跑。”

正好有一队巡城士卒经过,东方朔招手叫过领头屯,出示一千石大夫官印,命他们往南北大道两边的僻静小巷搜寻。不过一刻工夫,就有士卒赶来报告:“前面小巷处发现了两名可疑的受伤男子。”

赶过来一看,却是霍去病和韩说二人,浑身是土,模样甚是狼狈,不知道哪里受了伤,坐在地上站不起来。

夷安公主吃了一惊,上前问道:“出了什么事?你受伤了么?”霍去病面色极其难看,只是不应。

东方朔忙命士卒扶起二人,问道:“是郭解,对么?”韩说点点头,道:“我们在路上看到一人,形貌似极了郭解,便跟过来想看清楚,哪知道遭了他的暗算。东方大夫,他搜去了我和霍去病身上的官印,多半已经用它们混出平刚城了。你快些知会李将军,派人出城追捕。”

东方朔道:“天色不早,先回郡府再说。”

冬季的夜总是来得格外早,东方朔一行回到郡府时,夜幕已然降临。

郡太守李广因军务赶去了边关,郡府中大小事务由长史暴胜之负责。暴胜之正要回家,一听要连夜派兵出城追捕郭解,为难地道:“边郡重地,调发一兵一卒均需太守节印,这件事小臣办不了,还是等飞将军回来再说。”

夷安公主急道:“等飞将军回来,郭解早就逃出右北平郡了。我是公主,俸比上卿,位比列侯,难道还抵不上区区二千石太守印么?”暴胜之道:“这个……”

霍去病冷冷道:“长史君也是依律办事,公主何必为难他?这样也好,我终可以有机会亲手捉到郭解。”身子摇了几摇,几欲倒下。众人忙将他和韩说抬回房中,请来主傅义姁诊治。

义姁道:“对方下手甚狠,尽打在关节要害处,不过幸好只是用刀背,并无骨折和外伤,多养息几日就是了。”

东方朔见二人伤势并无大碍,便退出房来,沉吟道:“这可奇怪了。”夷安公主跟出来问道:“奇怪在哪里?”

东方朔道:“大伙儿都知道郭解是为前霸陵尉胡丰复仇而来,他虽然武艺了得,可毕竟只有匹夫之力,如何能与手握重兵、甲士环伺的李将军相抗?强取不成,就只能用巧计,才能不坠他一诺千金的声名。昨日城南酒肆本是他下手的最佳时机,他白白放弃不说,还三番两次提醒李将军有危险。就算他不愿意落井下石,要正大光明地复仇,他完全有机会胁持公主抑或是劫持霍去病、韩说二位使者,当做人质要挟李将军单独与他正面对敌。可他始终没有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夷安公主道:“嗯,的确奇怪。师傅,我和你一起来解开这谜题。”东方朔道:“好,不过折腾了一天,公主也累了,先回房吃饭、睡觉,咱们明日一早再来解谜。”夷安公主道:“好。”然后欢天喜地地回来房中,向女伴刘陵和司马琴心讲述了要与东方朔一起查案的事,只觉得生平所遇,再无比这个更有趣、更好玩的了。

其他小说推荐阅读 More+
不成气候的发明家

不成气候的发明家

不成气候的发明家
叶枫是一名不成气候的发明家,所以对很多科技和学科都有涉猎。犹如百科全书的他,遇到任何问题都可以通过他的所学轻松解决。从机械计算机制作原理到电子计算机制作原理,再到芯片制造他都略懂。从解析几何计算距离,到通过两点日照角度计算地球半径,再到通过引力计算天体质量亦能计算。甚至还涉及到探矿、采矿再到冶炼技术,飞机驾驶、雷达原理到定位系统原理等等他也都略懂。
其他 连载 0万字
嫡女妖娆:魔尊的战妃

嫡女妖娆:魔尊的战妃

叶倾歌
瞎子?废物?抱歉,她火狐不是空负美貌、怯懦软弱的薄慕倾!红眸再次睁开,她携着原主的仇恨归来,狠辣狂逆!最神秘高端的摄魂术,她轻松挥就,艳杀天下!六族神器在手,至尊玄魔之气加身,乾坤我有,谁与争锋!这一世,我行我素的薄慕倾闪瞎了所有人的眼,惊才绝艳,妖娆霸气,与邪佞狂狷的丞相一拍即合,狼狈为奸,大杀四方。可素,这个唯我独尊的魔尊又是什么鬼?魔尊慵懒道:你就是一只腹黑的母狐狸。薄慕倾斜睨:你就是一只变
其他 完结 0万字
无敌炼药师

无敌炼药师

陈昭明
圣武大陆,武者独尊!而武者又以炼药师为尊!没有炼药师的辅助,武者不可能成为强者!医学院学生叶非穿越到圣武大陆,却无意中融合超级计算机星河号,星河号,号称可以计算一切。于是,一代无敌的炼药师传奇就此开始..
其他 连载 597万字
秦深的客栈

秦深的客栈

祈幽
被辞职一穷二白的秦深继承了爷爷的望乡客栈,就此守在客栈里面迎接来自四海八荒、上下三界的妖魔鬼怪仙凡。从此,见到再抽象的生物都不会一惊一乍。从此,每天都关注三界货币的汇率。从此,客栈外不准斗殴和客栈内不准吃“小孩”一起扬名
其他 连载 168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