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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富士报社二楼。
陶展文如约而至,反倒是鹤田忙于公务无暇应对。陶展文坐在一旁等待,随口问道:“我刚在报社里走了走,你们这儿的三楼,好像闲置着没用?”
“楼上吗?那层是贵宾室,专门用于接待从本部下来视察的高层,一年也就用个两三次吧。”
鹤田把一摞文件塞进抽屉,总算是处理完了手头上的活儿。两人离了报社,随意找家食堂应付了晚餐,随后,鹤田领陶展文到住处小坐。
鹤田独居在一个二十余平方米的出租屋内。进门后映入眼帘的便是遍地散落的报刊,紧随其后的是胡乱摆放在书桌上的原稿,房间主人邋遢的性子可见一斑。更令人无法忍受的,是那床占据房屋中央的炉被,要知道,如今已是四月。
“有些乱吧,让您见笑了。”鹤田尴尬地捋了捋头发,嘴上道歉,但听得出,他心里可未必有多在意。果不其然,他不愿在房间的整洁上多做文章,直接切入正题:“邀陶先生的目的,今早也提过。”鹤田掂了掂手中的原稿,“我最近在搞小说创作,故事中会涉及宣义这个地方,所以急需宣义的相关信息——哦哦,用的自然是化名。您曾亲身到过那地方,所以还请不吝赐教。”
“您自己都说是‘创作’了,大可天马行空地去虚构,为何要拘泥于参考这真实存在的地点呢?”
“‘创作’也需要根源呀。天马行空有趣不错,却难免空洞。不求详尽,但至少要有个模糊的印象。放心,我绝不会将您提供的材料照搬。实不相瞒,这次创作,也是基于从某人那里听得的亲身经历!不妨再向您透露一些,这个‘某人’还是您的同胞,也是中国人。所以,您大可放心,若是我将你们提供的材料都照抄了,还叫什么‘创作’!”
“小说的舞台,设在宣义?”
“不不,舞台在神户,宣义只会出现在回忆里。”
“既然是回忆,岂不是越是虚无缥缈,越是真实?”
“能否为读者营造出这种氛围,凭借的是作者的创作功底,并非凭空虚构。相反,越是虚无缥缈,便越需要有现实作为依据,否则,岂不成了自我陶醉?所谓创作,便是基于现实,却有意脱离现实。说实在,我也不确定您提供的信息能否用于创作中,我所追求的,仅仅是用以‘脱离’的现实。”
“那位来自中国的‘某人’就没顺带给你介绍过这个地方?他应该更清楚,何苦问我?”
“他自打三岁丧父,便随母亲漂泊异乡去了,对故乡已毫无印象。”
“正主且如此,你又何必强求?至于回忆,寥寥几笔带过便是了。”
“不成,我将他的经历稍作了些改动——把主角离乡时的年纪改成了十岁,再一无所知怕就说不通。隔壁同顺泰的吴掌柜也是宣义祖籍,我与他经常一块儿下澡堂子。能问的早问了,他更糟,根本没回过祖籍。”
要说这鹤田记者,在本职工作上难称佼佼者,甚至还有些迟钝,但谈及小说创作时,双目所迸发出的活力,倒令人刮目相看。这专注的神情,竟与纯有几分相似,这让陶展文也不忍再拒绝。
见眼前的年轻人略有动意,鹤田忙趁热打铁,将一摞原稿递予陶展文:“这是一部分原稿,想请您过目。还在草稿阶段,献丑了。”
陶展文先简单瞥了一眼,潦草的铅笔字密密麻麻地填满稿纸,要念下来,恐怕得劳心费神。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看呗。陶展文怎么忍心亵渎他人倾尽心力的作品,带着敬意,一字不落地精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