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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
“但我清楚被遗留下来的感觉有多难受,我会尽全力不让真相石沉大海,好吗?”
罗莎琳德又看了我很久,之后放下皮包笑了。她喘着气如释重负地说:“哦——哦,瑞安警探!”她想也没想就伸手越过桌子,抓着我的手说:“我一直觉得你是最合适的人选,我就知道一定有理由!”
我之前没想过这一点,这个发现让我心头一暖。“希望你说得没错。”我说。
我捏了捏她的手,要她不要担心。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一时冲动握住了我的手,立刻轻轻一甩,很不好意思地把手抽走了。“哦,我不是故意要——”
“这样吧,”我说,“我可以先和你聊一会儿,等杰茜卡准备好了再让她说,如何?”
“杰茜卡?小乖?”罗莎琳德碰碰杰茜卡的手臂,杰茜卡颤了一下,睁大眼睛。“你还想在这里再待一会儿吗?”
杰茜卡考虑着,抬头看着罗莎琳德的脸,罗莎琳德对她微笑。过了一会儿,她点点头。
我给自己和罗莎琳德买了咖啡,给杰茜卡买了七喜。杰茜卡两手捧着杯子,被催眠似的盯着不断上浮的气泡,我和罗莎琳德则在旁边聊天。
老实说,我没想到跟一个青少年聊天竟会这么愉快,但话说回来,罗莎琳德不是一般的年轻女孩。聊着聊着,凯蒂遇害带来的震惊逐渐淡去,我这才发现她私底下是什么模样:活泼,外向,优雅且迷人,不可思议地聪明又健谈。我真好奇自己十八岁的时候怎么都没遇到过这样的女孩子。她很天真,但她自己知道。虽然我们应该很严肃,虽然我心里不由得担心她这么天真,总有一天会惹上麻烦,虽然杰茜卡像猫一样静静地坐着不知道在看什么,但听着罗莎琳德不停地开自己的玩笑,既认真又淘气,我还是发自心底地笑了。
“你毕业之后想做什么?”我问。我是真的很好奇,因为我实在没法想象像她这样的女孩跑去做朝九晚五的工作。
罗莎琳德笑了,但脸上闪过一丝悲伤。“我很想学音乐。我九岁就开始拉小提琴了,也懂一点作曲,老师说我……呃,他说我肯定能进一个不错的音乐学校,只是……”她叹了口气,“费用很高,我——我父母不怎么愿意,他们希望我受训当秘书。”
但他们却赞成凯蒂申请皇家芭蕾舞学院,而且一路鼎力支持。我在家暴组的时候遇到过这样的案子,家长会选定一个小孩,不是对他关爱备至,就是事事都怪在他头上(像对待小宠物一般对待她,乔纳森那天就是这么说的),相比之下,其他兄弟姐妹就好像是别人家的小孩。这样的小孩通常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你会找到办法的。”我说。我觉得要她去当秘书真的很离谱,德夫林夫妇到底在想什么啊?“比如说申请奖学金之类的,我想你应该足够优秀。”
她微微低下头,说:“嗯,国家青年乐团去年演出过一首我写的奏鸣曲。”
我当然不相信她说的话。这谎话太明显了,如果真有其事,街坊邻居早该传遍了。然而,奏鸣曲三个字却直直地打进我心里,因为我太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我有一个双胞胎哥哥,他叫彼得,他比我早生了七分钟……除非现实难以承受,否则小孩不会说这么差劲的谎,而罗莎琳德只不过比小孩大一点。
我差一点就脱口而出:罗莎琳德,我知道你家里有问题,告诉我,让我帮助你……但现在说还太早,只会让她再度披上自我防卫的盔甲,让我的努力前功尽弃。“好厉害,”我说,“真是让人佩服。”
她尴尬地笑了笑,忽闪着睫毛瞥了我一眼。
“你的朋友,”她怯生生地说,“那些失踪不见的,他们怎么了?”
“说来话长。”我说。话头是我起的,但我却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只见罗莎琳德的眼神慢慢起疑。好不容易走到这里,我不想再失去她的信任,但要我跟她说当年那件事,实在不大可能。
结果是杰茜卡救了我。她在扶手椅上微微侧身,伸出一根手指碰了碰罗莎琳德的手臂。罗莎琳德好像没发现。“怎么了,杰茜卡?”我说。
“哦——怎么了,小甜心?”罗莎琳德倾身凑到她面前说,“你准备好要跟瑞安警探说那个男生的事了吗?”
杰茜卡僵硬地点点头。“我看到一个男生,”她说,她没有看着我,而是看着罗莎琳德,“在跟凯蒂说话。”
我心跳开始加速。我要是信徒,绝对会跑去教堂为所有日历上有纪念日的圣人点上一根蜡烛:终于有一条明确的线索了。“太好了,杰茜卡,在哪里?”
“在路上,我们从店里回来的时候。”
“只有你和凯蒂。”
“嗯,爸爸妈妈让我们去的。”
“那当然。那个男生说了什么?”
“他说,”杰茜卡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他说:‘你舞跳得很好。’凯蒂就说:‘谢谢。’她很喜欢别人称赞她舞跳得很好。”
她抬头紧张地望着罗莎琳德。“你做得太好了,小乖,”罗莎琳德摸摸她的头发说,“再继续加油。”
杰茜卡点点头,罗莎琳德碰了碰玻璃杯,杰茜卡立刻乖乖喝了一口汽水。“然后,”她说,“他说:‘你长得很漂亮。’凯蒂说:‘谢谢。’她也喜欢别人说她漂亮。然后他又说……他说……‘我女儿也喜欢跳舞,但她腿断了,你要不要去看看她?她一定会很开心的。’凯蒂说:‘现在不行,我们要回家。’然后我们就回家了。”
你长得很漂亮……这年头已经很少有成年男子会对一个十二岁小女孩说这样的话了。“你认识那个男的吗?”我问,“你以前有没有见过他?”
杰茜卡摇摇头。
“他长什么样子?”
没说话。她吸了一口气后说:“很大。”
“跟我一样大?很高?”
“对……嗯……对。不过,他这样大。”她说着伸开双臂,玻璃杯颤巍巍地晃了一下。
“他是大胖子?”
她咯咯地笑了,声音很尖很紧张。“对。”
“他穿什么衣服?”
“呃,运动服,嗯,深蓝色的。”她又瞄了一眼罗莎琳德,罗莎琳德点点头鼓励她。
×,我暗自咒骂了一声,心跳更快了。“他头发长什么样?”
“没有,他没有头发。”
我在心底认真地跟达明道了歉,看来他不是为了讨好我们故意说那些话的。“他很老?还是很年轻?”
“跟你一样。”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杰茜卡嘴巴微张,嗫嚅了一下。“啊?”
“你和凯蒂是什么时候遇到那个男人的?凯蒂不见的前几天?几周?还是很久以前?”
虽然我努力轻声细语,但她还是被吓到了,身体微微一缩。“凯蒂没有不见,”她说,“她被杀死了。”说完她的眼神又开始恍惚,罗莎琳德恨恨地瞪了我一眼。
“对,”我尽可能柔声地说,“没错,所以这很重要,你一定要试着回想起你们是什么时候遇到那个男人的,这样我们才知道是不是他杀了凯蒂,你办得到吗?”
杰茜卡的嘴巴又张开了一点,眼神飘忽,难以捉摸。
“她跟我说,”罗莎琳德靠在杰茜卡头上轻声说,“那是一两周以前,在凯蒂……”她咽了一口气,接着说,“但她不确定日期。”
我点点头。“非常谢谢你,杰茜卡,”我说,“你真的很勇敢。你如果再看到那个男的,能认得出来吗?”
毫无反应,她一动不动,糖包松松垮垮地悬在她弯曲的手指间。“我们该走了。”罗莎琳德的视线从杰茜卡身上移开,看了眼表,神色担忧地说。
她们走到街上,我透过窗户看着她们。罗莎琳德踩着碎步,自信且沉稳,臀部优雅地摆动着,杰茜卡牵着她的手,拖拖拉拉地跟在后头。我看着杰茜卡丝绸般的秀发,看着她低垂着头,突然想起许多老故事,双胞胎中有一人受伤,另一人即使相隔千里,也会感觉到疼痛。我心想,那天晚上,当她们一群女孩子在薇拉阿姨家说说笑笑时,她是不是曾经轻哼一声,只是没人察觉?而我们汲汲追求的答案,又是不是正锁在她古怪幽微的心灵深处?
你是最合适的人选,罗莎琳德这么对我说。当我目送她离开时,这句话不断在我脑海中盘旋。即便是现在,我依然不知道后来发生的种种是否能证明她说的是完全正确的,还是大错特错,而我们又要用什么标准来分辨其中的差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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