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匠往事 (第4/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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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开始一个劲儿地敲打着门,这会儿倒是没什么动静了,估计是累了。”
“我去看看。”
“我带您过去。”
“不用了,我自己去吧,把钥匙给我就行。”
堆房面向院子,背靠厨房。贺望东打开堆房的门。一道光线照进屋子,将原先的黑暗驱散。
申舒正坐在一把椅子上,那椅子扔在堆房里已久,只剩三条腿。他坐着,但并没有靠在椅背上。申舒酒醒了大半,眼睛仍有些惺忪,对于贺望东的到来,他没有丝毫反应。
“你怎么样了?”贺望东问道。
“我……我怎么在这里?”申舒问道。
“你喝醉了,在大厅闹了半天。”贺望东不知道他是真记不得醉酒砸场的事,还是在装糊涂。
“这……”他似乎想起了一些事,不禁低下了头。
“老鸨说她还是第一次见你撒酒疯。”为了不挡住从门外照进来的光,贺望东走到申舒的一旁说道。
“是啊!”
“方才金吾卫的官老爷也在场,听老板娘说你是个老实人,就只叫人把你关这儿,没送去武侯铺……你赔了盘子钱,也就没什么事了。”
“那就多谢了。”
“不用谢我。我不过是来给你开门的。”
“既然这样,我现在就去找老鸨,一来向她道歉,二来问问她赔偿的事……”
“不急。咱们随便聊聊,待你心平气和了再去也不迟。”贺望东说着把钥匙放进怀里。
申舒正要起身,听贺望东这么一说,又轻轻坐回到椅子上。贺望东则在一个坏了的石臼边上坐下。
“怎么会突然闹起来呢?”贺望东这话既像在问申舒,又像在自言自语。
申舒歪着脑袋,似乎在回忆当时的情景。
“事情我都知道了。你当年也是一流的工匠,老鸨却让你去修屋顶,确实是对你不敬……”
老头儿咳嗽了一声,挠挠头道:“不是这样的。”
贺望东却没有理会,顾自说道:“说起来也是无巧不成书。把你关进这里的那个金吾卫差老爷,他叔叔就是二十多年前负责调查斜谷命案的人……就是郑庄被杀那件事。”
申舒的情绪出现了微妙的变化,虽然他在努力克制,但这些变化都被贺望东一一看在眼里。
“人心实在微妙得很。”贺望东突然转换了话题,“有些东西藏在内心深处,自己以为已经淡忘了,却会在某一天、某个瞬间突然苏醒……今天的事,想必也是如此吧!”
“你想说什么?”申舒皱了皱眉淡淡地说道。
“脓包得用针刺破,将脓水悉数挤出,方能痊愈。你现在刚刚挤出了一点点儿。”
“脓包?”申舒露出了警惕的神色。
“不错。我来就是帮你将心中的脓水全部挤出来的,一开始会有些痛,忍过去就好了。”
见申舒沉默不语,贺望东接着说:“据说,那个叫郑庄的人品行恶劣,被人杀掉后,大家都觉得他是罪有应得,官府也就没有再追查,杀人犯都没有落网。”
“是吗?”申舒歪了歪脑袋,道,“我怎么觉得官府查得相当仔细……我都被关了两天,这个问话那个问话,没完没了。很多人都憎恶郑庄,但最憎恨他的确实是我。当初官府找不出证据,破不了案,都把我当犯人一样审。”
“那只是你这么觉得。我查看了当年的案卷,当时办这件案子,可是相当草率啊。”贺望东一面用手指划着石臼一面说道。
“那同样也只是你这么觉得。”
贺望东不理会申舒的反驳,继续道:“最后人们都觉得是鬼魂杀人……不过想必真正的犯人心中也难免压抑吧。”
“我当时也觉得是鬼魂干的……”
“你也信?”
“那个房子建造得相当严实,门闩就有这么粗。”申舒说着,用两个手比画出一个五寸见方的圈。对于普通人家而言,这门闩确实够粗。他又补充道:“我听说当时人们进去的时候,那门闩还牢牢地插在铁环上。”
“是啊,听说窗户也上着锁,还用木棍顶住了呢!”贺望东也附和道。
“可不是嘛!”
“不过,我能做到。”
“什么意思?”
“我是说,即便在那种情况下,我也可以离开那个屋子。”贺望东相当笃定,但语气却很温和。
申舒一时有些失措,呆呆地看着贺望东,半晌才摇头道:“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