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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还未破晓,克莱德从辗转反侧中醒来,长舒一口气。在他身旁,约翰尼的母亲总算是睡去了,克莱德终于可以暂时放下心来。昨晚注定是一个难熬的夜晚,凯瑟琳唯一的儿子如今面临谋杀的指控,而克莱德却对此束手无策,凯瑟琳泪流不止,随之而来的是毫无理性的气急败坏。
凯瑟琳希望克莱德能够扭转局面,说服警方释放约翰尼。
可,克莱德无能为力。
克莱德慢慢从床上爬起,异常小心翼翼,生怕吵醒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凯瑟琳。他轻轻地站到地板上,还好,凯瑟琳还在熟睡。凯瑟琳需要休息,他也需要空间思考之后的计划。今天是极为重要的一天,他必须筹集现金,找到最优秀的律师为约翰尼辩护。之后,他得再去法医和检察官那儿探探口风。他还要去见约翰尼一面,不过最重要的是他想和詹姆斯·柯克帕特里克聊聊。他是唯一的幸存者,只有他才最清楚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许詹姆斯·柯克帕特里克当时看到了杀人凶手,也或许他自己就是幕后真凶。只要他肯开口,事情也许会出现转机。
克莱德偷偷溜出房间,在走廊上穿好衣服,随后冲了一杯咖啡,他拿着咖啡杯走到前廊,窗户玻璃上沾满露水,窗外的街道寂静无声。
大门外躺着一份报纸,等候已久。
克莱德无心查看。
克莱德喝下一大口咖啡,透过窗户露水,看向报纸的模糊轮廓,它低调地躺在地上的样子令克莱德厌恶不已。那只是一份表面包裹着塑料的报纸,并无特别,也没有恶意。可周边的警察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克莱德知道,约翰尼一定登上了报纸头条。
克莱德深深叹了一口气,离开门廊。门廊的地面是熟悉的白色砾石,大门也还是同样的颜色,可却已是物是人非。克莱德轻轻打开大门,弯腰拿起报纸。他没有立即打开,而是等回到厨房后,才缓缓展开报纸。一排醒目的新闻标题映入眼帘:
“小勇士”因亿万富翁威廉·博伊德之死被捕入狱。
标题下是两张约翰尼的照片,整齐排列。第一张照于十年前,就是这张标志性的照片使得约翰尼·梅里蒙的名字在一夜之间传遍全国。那时,约翰尼年仅十三岁,脸上尘土飞扬,沾满黑莓汁,胸前已被鲜血浸湿,身上满是羽毛,手中拿着嘎嘎作响的儿童玩具。当时,他正坐在车内,被一个成年男子一把拽出,在他身旁站着被他救下的那名小女孩。
蒂法尼·肖尔。
克莱德记得那个小女孩的名字。
第二张照片是从书上截取下来的,拍摄于约翰尼开枪射击威廉·博伊德的帐篷之后。照片上的约翰尼同十三岁那年一样,依旧是高颧骨、黑头发和一双让人捉摸不透的眼睛。他面无表情,看上去危险无比。
“这下糟了。”
克莱德讨厌这两张照片,它们只会使得人们认为约翰尼有过心灵创伤,且完全有能力实施谋杀,尤其是基于他此前曾对博伊德实施过袭击的情况下。这两张照片引出两段陈年旧事,同时也将公众的目光聚焦到看似高高在上的检察官邦妮身上。人们会提出种种疑问:警方当时对约翰尼·梅里蒙下达过警示令吗?约翰尼是否对其视若无睹?倘若当初检察方对约翰尼提出更严厉的指控,是否今天的威廉·博伊德也许能够幸免于难?这样的质疑不可避免,这是世事的本质所在。除此之外,新闻报道者手中几乎未能掌握其他信息,不过可怕之处在于,无论多与少,他们总能物尽其用。
死者尸体是在约翰尼名下的土地上被发现的。
警方在沼泽对逃犯展开了追捕行动。
克莱德再一次仔细地阅读报道。报道中没有提到卢瓦纳·弗里曼特尔,也没有提到潜在的杀人动机,这就意味着整个案子还有漏洞,对此时的克莱德而言,有漏洞并非坏事。
克莱德小心翼翼地走进房间,在确认凯瑟琳依旧还在熟睡后,他扯掉电话线,并将卧室里的所有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克莱德想要为凯瑟琳制造一个安静而又昏暗的氛围,不想让她从熟睡中醒来,因为他知道这又将是风起云涌的一天。饥渴的媒体报道者们会跑到周围的街道上安营扎寨,只为获得第一手信息,家里的电话也会接连响个不停,一切只是时间问题。
克莱德锁好房门,拿着报纸离开了。
他的第一步是去距离最近的医院。克莱德开车驶出一英里,随后驶上四车道,转弯进入医院病区,无数间办公室、诊所和药房犹如一朵朵小蘑菇,被遮盖在医院大楼的阴影之下。停好车后,克莱德穿过一座天桥,直接进入医院接待大厅的楼上。他沿着楼梯下到第一层,拿出警徽,对着站在询问台后面的圆脸女人问道:“詹姆斯·柯克帕特里克在哪个病房?他的主治医生是谁?”
桌上的一串钥匙咯咯作响,女人回答道:“我给您看一下,病人詹姆斯·柯克帕特里克在七层。”
克莱德眉头紧锁。“七层?你确定吗?”
“确定,病人在精神病科的安全保护区,主治医生是帕特尔。”
克莱德简单谢过接待人员,转身走向电梯。
精神病科,安全保护区,怎么会这样呢?
柯克帕特里克被密切监视起来了,防止他自杀。
三十秒的电梯之后,克莱德又在一辆紧锁的办公室大门外等待了五分钟,帕特尔医生才终于现身。“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帕特尔医生从克莱德身后快步走来,一只手上拿着咖啡,另一只手上拿着一块百吉饼。“我刚刚在自助餐厅里,他们跟我说你在这儿等我。”帕特尔慌忙将咖啡、百吉饼和房卡钥匙统统拿到左手上,右手伸到克莱德跟前,说道,“你好,我是维杰·帕特尔,很高兴见到你。”
克莱德礼貌地与他握手,回应道:“我们之前有过一面之缘,当时我正在调查一起跳楼案件。”
“对对对,我们是见过一次,四年以前,那个跳楼的青年当时住我们医院,你也是前来调查。你今天到这儿来时因为詹姆斯·柯克帕特里克?”帕特尔将房卡靠近门边,门打开后,他向左转头,用一只脚抵住房门,问道:“我们可以在我的办公室谈,不过你介意我一边吃早餐,一边跟你说话吗?”
帕特尔的办公桌乱成一团,他坐到座椅上,稍微整理出一点空间,将手中的咖啡和百吉饼放到桌面上。克莱德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位主治医生。四十出头的年纪,小麦色皮肤,太阳穴两边有一缕灰白色的头发,本不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前额窄长,下巴圆润,是一副讨喜的长相。帕特尔还是克莱德印象中的模样,表情略微呆滞,一脸轻松的微笑。帕特尔只是县里的医生,工资水平不值一提,不过他的文凭却来自鼎鼎有名的戴维森学院、杜克大学和哈佛大学。在克莱德看来,他要么是默默无闻的奉献者,要么是学校里的差学生。大概是奉献者吧,克莱德暗自猜想。
“我的办公桌确实太乱了,实在是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我的女儿参加了夏季曲棍球联赛,我是助理教练,所以平时有点忙,没太多时间收拾。”
帕特尔的随便一语证实了克莱德的想法。“我想要知道关于詹姆斯·柯克帕特里克的信息,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帕特尔向后俯身,靠到座椅后背上,一只脚搭到打开的抽屉边上,不紧不慢地说道:“詹姆斯·柯克帕特里克和镇上的一件杀人案有关吧?”
克莱德调整了自己对于帕特尔的判断,他确实是奉献者,不过却是智慧过人的奉献者。“你看过报纸了?”帕特尔从桌上拿起一份报纸,约翰尼的肖像赫然出现在报纸头版。“那你应该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到这儿来。”
“警长威拉德跟我说你可能会过来找我,很遗憾你的家里发生了这么不幸的事情,约翰尼的亲妹妹去世时我不在现场,不过我知道你当时的事迹,也知道你娶了他的妈妈。我当时觉得这是一件好事情,是在伤痕累累之中的一线希望,也是一次全新的开始。”
“当时是一件好事情,现在还是。”克莱德顿了顿,注视着办公桌对面帕特尔的表情。“警长是不是告诉你不要向我透露任何有关于詹姆斯·柯克帕特里克的信息?”
“他建议我为了自己的利益着想,最好还是不要跟你见面。”
“但你还是跟我见面了。”
帕特尔嘴角上扬,回答道:“对我来说,家庭最重要,无论是我自己的家庭,还是别人的家庭。如果换作是我的女儿被拘留了,我上天入地也要把她救出来。所以,克莱德警官,”帕特尔抿了一口咖啡,继续说道,“你想知道些什么?”
“谢谢你,医生,我很感谢你愿意帮助我。柯克帕特里克先生是不是被监视起来了?”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