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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受控制。
卢瓦纳跪在那棵大树边的泥地上,自惭形秽,心中怀着同样的虔诚敬畏,那种敬畏曾使得童年时期的她恐惧万分。她伸手触摸过的树皮已经干了,卢瓦纳感受着头顶上那些树枝的伸展,感受着它们相互缠绕,感受着树下的凉爽浓荫。这棵树如此巨大,如今已体无完肤,卢瓦纳不敢相信它竟仍然屹立不倒。在卢瓦纳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这棵树就早已历经了多年的风雨,在那些男人被悬挂在它最矮的树枝上时,它就已比丛林里的大多数树木更加古老。它终于快要走到生命尽头,却仍是卢瓦纳童年记忆里的那棵树,仍旧如那时一样高耸入云。
卢瓦纳用一块布包住手掌,开始回想起那段童年时光,回想起那把小刀,那些大人们口中所说终将到来的梦境。在卢瓦纳很小的时候,大人们就曾告诉过她:我们可以感受到艾娜的气息,还有其他少数几个人也跟我们一样,她们都是我们这一族里的女人。那些梦境是我们的负担,也是给我们的恩赐。
倘若贫穷神秘的生活和徒劳无益的承诺是她们口中所说的恩赐,那么没错,那些老女人的确是幸福的。然而,她们品尝过快乐的滋味吗?的确,她们彼此相依,偶尔也会有男人相伴左右。卢瓦纳记得在火炉边的那些笑容,那些亲切的表情,那些聊不完的对话。如若不是因为那棵树,卢瓦纳一定会认为她们是面容慈祥的疯子,只是一群精神恍惚、被遗忘在偌大沼泽里的老女人。
可,那棵树让人难以无视。
那棵树,那些梦境。
卢瓦纳离开那棵大树,找到母亲的坟墓。墓碑躺在东边围墙边的阳光下,上面雕刻的碑文简洁明了:黑暗大地之子。很少有人能懂得这些简单的字句有多么触动心弦。它们讲述的是非洲和艾娜,是那些漫长斗争和默木野的泥潭。时间的流逝、家人、终结,对于卢瓦纳而言,这一切太过沉重。
“对不起,我没能过来见您最后一面,对不起。”卢瓦纳对着墓碑说。
她触摸石碑,随后舒展身体,平躺在草地上,就这样躺了很久很久。太阳落山了,夜色降临,卢瓦纳丝毫不在意。她躺在原地,身边是那些早已逝世的母女。如今,这族人迎来终结,只剩下她和克里,而她们,即将离开。
“我的宝贝女儿,你到底在哪儿啊?”
卢瓦纳终于从地上爬起,她翻过石墙,往丛林中走去。她想起了曾被族人驱逐的维丁。克里一定在她那儿,与那个索取者和不被信任的人在一起。卢瓦纳离开墓地,走向那些更加幽暗的小径。五分钟后,她在远处的丛林深处看见了它。
那是一阵微弱的响动。
是一道一闪而过的光。
太阳落山时,克莱德·亨特正站在路边,四周的气氛开始有所变化,警车一辆接一辆从沼泽中驶出,紧跟其后的七辆警车排成一条直线,在凹凸不平的泥地上行驶,泥浆在车轮下溅落。坐在车里的人神情痛楚。车辆从拥堵的人群中间驶过,车辆两边的记者们争先恐后,高声问着各种问题,所有摄像机全部聚焦在车内,然而,车内的人始终平视前方。在车辆从身旁经过的时候,克莱德仔细观察坐在车内的人员。护林者,志愿者,退休警察。终于,克莱德认出其中一辆车的司机,他挥手拦下车辆。
“嘿,布林森。”
车辆冲到路边后停下。在愈渐微弱的光线照射下,车辆司机看上去一脸沉郁。车内的所有人皆是如此。
“出什么事了?你们为什么全都出来了?”克莱德问道。
“如果你是想询问你儿子的下落的话,那你放心吧,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找到他。”
“我不是想问这个,不过还是谢谢你告诉我。”布林森始终目视前方。那张被酷暑折磨的脸异常惨白。毫不夸张地说,在克莱德看来,布林森全身上下,由外到内,没有丝毫血色。“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失去了一个兄弟。”
“这是什么意思?”
布林森终于转眼看向克莱德。“我的意思是,他死了。”
“谁死了?怎么死的?”
“是警长手下的一名警员,名叫科尔森·海托华,是一个已婚的年轻小伙子。你认识他吗?”
克莱德开始回忆起科尔森的模样。三十出头,体形略胖,平日里有一些懒散。“我见过他。”
“他是我队里的队员,后来跟大家走散了,当我回头去找他的时候,发现他俯身躺在只有十八英寸深的水下。”
“是溺亡吗?”
“李副警官觉得这是他杀。”
“不是约翰尼干的……”
“其他警察都觉得是约翰尼干的,不过我近距离观察了科尔森的尸体,是我把他从水里拽上岸的,他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就像是躺在母亲怀里的宝宝一样安详。我可以对天发誓,他身上一丁点伤口都没有。那个可怜的孩子脸上竟然还挂着微笑。”
克莱德试着想象布林森口中所描述的那个画面。有多少人丧命?有多少人受伤?“你们为什么要离开沼泽?”
“警方已经下令让所有非警人员全部撤离沼泽。现在州警也参与到案件中来了,他们打算明天一大早再进入沼泽搜寻。明天会有更多直升机、更多工作人员参与进来。你也知道,到目前为止已经死了三个人了。”
“是的,我知道。”
“克莱德,你听我说,你一直以来都被称为神枪手,这一点我很欣赏,可在那片沼泽里待过的所有人,所有猎手和身强力壮的男人,”布林森伸手指向公路远处的一排车辆,“他们中没有一个人愿意继续留下来。没错,他们的确钟爱过瘾的搜捕和公平的斗争,我也一样。可除此之外的其他事件,成年男人无故失踪,直升机在根本没有大风的天气撞毁,实在是太不对劲了。这里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太不对劲了。还有那些兄弟们,”布林森再次指向车辆,“他们当中大多数人都意识到了这一点。”
“布林森,你就别危言耸听了。”
“才十八英寸啊,克莱德,你告诉我一个人怎么可能在只有十八英寸深的水里溺亡?”
约翰尼蹲在防水布下,看着外面的光线逐渐变成橙黄色,最后变为红色。太阳快要落山了。“就在这儿。”约翰尼伸手在车厢上拍打了三下,卡车放慢速度。约翰尼起身,趴在克里上方,脑袋探进车头后面打开的窗户内。“左边有一条小道,你可以把卡车开进去,然后远离警察的视线。就是那儿。”小道上没有多少沟渠,因此里昂加速驶过缺口,冲进树丛里。树枝在车身表面剐蹭,里昂继续往前。没有人产生任何错觉。他们已经成功经过三辆警车。“现在可以下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