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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洛韦另一只手按在车子上用力撑,拼命想站起来。亨特整个人压在他身上,然后又继续说:“现在你又公然拒捕。”亨特拿出手铐,铐环扣上他那粗肥的手腕,然后用力往下压,紧紧扣住,最后扣上卡榫。霍洛韦痛得大叫起来。接着,亨特把他另一条手臂往后拉,然后整个人压在他身上,让他紧贴在引擎盖上。“霍洛韦先生,这可是重罪。等一下你的律师会跟你说明。”
接着,亨特把霍洛韦拖起来,让他站好。这时候,霍洛韦脸上那种傲慢的神情消失了,但余怒未消。“你告不倒我的。”他说。
亨特抓住手铐的链条,把霍洛韦推到泰勒的警车旁边,打开车门,然后伸手按住霍洛韦头顶。“这不是针对你个人。”说着,他把霍洛韦推进警车后座。然后,他转头看着泰勒的眼睛。这时候,他脸上已经没有半点笑容,语气没有半点嘲讽。“泰勒警员,能不能麻烦你开车护送霍洛韦先生到局里,办理告发手续?”
泰勒面无表情,但还是忍不住露出一丝好笑的神色。“遵命,长官。”
亨特目送着他们离开现场。警车越开越远,霍洛韦那张涨红的脸贴在窗玻璃上,而那位娘娘腔律师则坐上那辆大凯迪拉克的驾驶座,开车跟在警车后面。两辆车爬上小山丘,过了山顶就消失了踪影。这问题明天再来应付吧。此刻,他心中的怒火忽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心满意足。他走进屋子里,耳朵贴在门板上。他两手贴在粗糙的门板上,那短短的一刹那,他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幕景象,想象自己走进她房里。她是那么的娇小苍白,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然而,她会对他微微一笑,举起双手。
虽然只是短暂的片刻,亨特却感觉心中一股暖流绵延不绝。然而,那终究只是短暂的片刻,一种虚幻的想象。他是警察,而他没有能力把她的女儿找回来。他已经没有机会改变这个事实了,而她也永远不会忘记这件事。他甚至没有资格求她原谅。
他两手垂下来,转身走到约翰尼房间门口。房间门开着,一盏小灯投映在整齐的床铺上,昏黄的光晕形成一团圆圈。那个房间看起来很不一样,不像一般男孩子的房间。房间里空荡荡的,没有玩具,没有电视游乐器,墙上也看不到海报。床上有一本摊开的书,页面朝下盖在床上。橱柜上还摆着很多书,排成一长排,两边用砖头撑着。另外还有几张照片,一张是约翰尼妈妈的照片,三张是阿莉莎的照片。亨特拿起离他最近的那张阿莉莎的照片。那种淡淡的笑容是如此幽微,一头黑发垂下来遮住了左眼,但右眼却焕发出一种异样的神采。那种眼神仿佛她内心藏着某种秘密,正等着你开口问,然后她就会告诉你。她浑身散发出一种生命力,相形之下,约翰尼反而显得严酷拘谨。然而,亨特有点纳闷,不知道约翰尼是否一直都是那么拘谨。还是说,他只是变了?
只是。
亨特忽然觉得那个字眼实在有点荒谬,不禁摇摇头。约翰尼这孩子并非“只是”小小的改变。那种改变是很彻底的,而且非常明显地表现在他的言行举止和态度上,表现在房间光秃秃的墙上,表现在他的藏书上。那不是小孩子看的书。约翰尼的藏书里有历史书,有古代宗教的书,有研究幻象的书,有平地印第安人狩猎仪式的书,甚至还有一本德鲁伊教传说的书。那本书厚得吓人,重达三磅。另外还有两本是切罗基族印第安人宗教的书。那都是从图书馆里借出来的书,书脊上贴着白色标签。亨特把床上那本摊开的书拿起来,发现那本书已经被约翰尼续借了十四次,而且从来没有逾期。一次都没有。亨特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幕影像:约翰尼骑着脚踏车跑了八英里的路,把借书卡拿给图书馆员,然后按照他们的指示在上面签名。
他仔细看着那本《雷文县历史图说》。接着,他再看看翻开的那一页。右边是一张黑白铜版画,画中是一个老人,身上穿着一套皱得不成形的西装,满脸白花花的胡子遮住了衬衫的领口,两眼黑得像打火石。图片底下有一行说明:“约翰·彭德尔顿·梅里蒙,外科医师,废奴主义者,一八五八。”亨特立刻明白,画中的人物就是约翰尼的祖先。看起来和约翰尼的爸爸有点像,可是完全不像约翰尼。
他随手又翻了几页,然后就把书丢回床上。就在这时候,他一转身,发现约翰尼的妈妈已经站在走廊上了。她身上披着一件衬衫,露出部分雪白的肌肤和赤裸的双腿。看得出来她两腿松软无力,一手撑着墙壁,耸起的肩膀拱成一个圆弧形。她眼中充满了伤痛,但说话的时候口气却是异样的平静。“约翰尼,帮妈妈一个忙。”她一只手举到半空中,仿佛想抓住昏黄的光。“等一下阿莉莎回来的时候,你记得跟她说,妈妈有话要告诉她。”
“凯瑟琳……”亨特才刚开口,立刻就停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乖乖听话,约翰尼,她应该快到家了。”
说完她就转身,一手撑着墙壁走回房里,然后关上门。过了一会儿,亨特听到床的弹簧嘎吱响了几声,然后整间屋子又陷入一片沉寂。
临走之前,亨特打开灯,检查所有的门窗。走到院子里的时候,他努力整理脑海中纷乱的思绪。蒂法妮·肖尔还是下落不明,她的爸妈已经几近崩溃。而此刻,那个满脸伤疤的巨大黑人可能已经逃脱了。另外,他还要应付肯·霍洛韦的问题,还要去找他儿子,还要去找约翰尼。此刻,不知道约翰尼躲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亨特感觉自己仿佛陷在一个漩涡里,所有纷乱的思绪仿佛一股巨大沉重的压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然而,他还是试着把这一切全部挥开,再为自己偷得片刻的宁静。这是他仅有的了,所以,他也就自私地任由自己享受这片刻的宁静。他静静地站在那里,被笼罩在如墨水般漆黑的夜幕中。他想到凯瑟琳·梅里蒙,想到她那受伤害的空洞眼神。
其他的一切仿佛都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