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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反应过来“艺人”这个词的意思。为了平静下来,我把手从大衣口袋里抽出,放在嘴边呵气。
“一开始也只是普通的滑冰,但他还会杂技滑冰,渐渐地有了名气。然后,在我们老板的许可下,杂技滑冰成了这里的表演项目。路奇可以在他高兴的时候来滑冰,表演十五分钟左右的杂技,并从客人那收取小费,这其中的两成给老板当作场地费。评价很好哪!有很多客人是为了路奇才来的。他不只是滑冰厉害,表情也很可爱,能说会道,惹人喜欢。也不知道他的职业是什么,是销售或者新人演员之类的吗?”
“不,不是的……杂技滑冰到底是什么?”
“小姑娘,你和他弟弟那么要好,对路奇倒是一点也不了解啊。前空翻后空翻算是简单的;把两三张椅子叠在一起,从摇摇晃晃的地方跃过去,像跳箱一样;手上一边转盘子,一边旋转。最受欢迎的,是请一个客人用喷漆在冰面上喷出喜欢的图案,然后路奇蒙上眼沿着图案单腿滑行,要求不能脱离图案的范围。”
老人自豪地说。
“这种事能办到吗?”
“能,能办到。有客人觉得好玩会故意画很复杂的图案,就是那种弯弯曲曲扭来扭去的图案。这种情况,路奇就会静静地取下手表,递给附近的客人说:‘不好意思,只要给我三十秒的时间,可以吗?在这三十秒里,我要把这个图形烙在眼底。’之后,他就双手叉腰,收紧下巴专心地凝视着图案。这三十秒,使得客人的好奇心愈加高涨。然后,时间终于到了。他从口袋里取出领巾,递给围观的人里最美的女性请她为自己蒙上眼。他说:‘小姐,能拜托你吗?’声音就像阿兰?德龙一样低沉性感。这个杂技滑冰我看过好多次,连三厘米的误差都没有过。太厉害了!刚开始我以为他就是个招摇撞骗的,结果不是。路奇是真的能滑。他可以当场把图形记在脑子里,然后在冰上准确地再现。观众们哇地发出惊叹,鼓掌喝彩。路奇摘下眼罩,不动声色地行了礼,滑到刚才帮他蒙上领巾的女性面前,在她的手背上轻吻。就像是对待公主一样,十分温柔。简直像画一样,毕竟是帅哥嘛。”
老人毫不吝啬地使用着“路奇”这个称呼,在自己被抹布弄湿的手上模仿轻吻的样子。我凝视着桶里混浊的水。
“别以为这样就算完了哦,路奇还有一个绝招。在最后,客人们会往棒球帽里投小费。他只要看一秒或者两秒收到的钱,就能估算出一共有多少金额。金额并不是很大,也就有个四五千日元吧。但是,里面既有十日元的硬币,也有一千日元的纸钞,还会有人在对折的纸钞里藏一枚硬币。每次他都不会错,连一日元都不会弄错。这时,客人会再次鼓掌喝彩,有些慷慨的会再投第二轮小费。”
没有错,我确信这就是路奇。他没有计算这个概念,对他而言,数字就像是风景一样。当他做起加法或者乘法时,自然得就像仰望横穿天空的鸟儿或者观赏路边的花朵一样。
“话说回来,他的冰刀技巧真是令人着迷啊。我在滑冰场工作了那么多年,很少见到滑得像他那么好的人……啊,我说得太多了,现在可不是偷懒的时候。你慢慢散步吧,离开场还有一会儿。”
“谢谢您。”
我向他致谢。
“这有什么好谢的,再见啦。”
老人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从长椅下方拾起一张巧克力的包装锡纸。我正想要开口继续问,他却拎起了水桶,像是为了阻止我的话语,朝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了。大概是水桶太重,他的脚步显得有些疲累。
路奇在这里滑冰。他被不认识的人们包围着,沐浴在好奇的视线下,沉浸在掌声与欢呼声中。
我靠在扶手上,望着无人的滑冰场。不知什么时候,整冰车已经开走了,刚打磨好的冰面悄然无声。
是缺钱吗?这不可能。我自由撰稿的收入加上他的工资已经足够生活,我们也不买奢侈品,也不需要奢侈品。再说,至多不过数千日元的私房钱到底能有何用?我摇摇头,啃着指尖。指尖已经冻得完全失去了知觉。
我拼命地想象他在滑冰场里的身姿。
路奇暗暗记下冰上的图案——说不定就和他在调香室里闻香的样子相似吧,眼睛眨也不眨,全神贯注,潜入到我所无法触及的意识深处。
然后,路奇选出最漂亮的女孩,从口袋中取出没有一丝皱褶的干净的丝绸领巾——它就折好收在衣柜左边的抽屉里,女孩腼腆地把领巾三折后蒙住了他的眼睛。为了让女孩的手能够到,路奇应该还弯下了身吧。两个人的脸挨得很近,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女孩的手触到了他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