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洛夫格罗夫提示您:看后求收藏(350中文350zw.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在车厢里,公孙寿已进入了彻底狂乱的状态。阴影从车厢两边沿着门缝渗透进去。他咆哮着,身子四处乱撞。我可以想象他是如何被阴影那仿若星云团一般的触须卷住,徒劳地想挣脱它们的束缚。
马车缓慢向前挪动,越来越接近通道尽头,接近那炫目的日光。与此同时,我也终于将自己的视线从隐藏在阴影中的存在上扭开了,尽管我的双眼还在不断无法自抑地想要转过去看它。那个东西是起源。它们都是从它身上延伸出来的,是它探入这个世界的肢体。它控制着它们,用它们来让它的猎物落入陷阱。它的胃口就像它的外表一般丑恶。它没有嘴,也不需要这个器官。它会吸吮。它会吸收。它会将猎物包裹。被它摄取恐怕是所有死亡中最为恐怖的,因为人的情感,人的精华,人的整个自我,都会被它纳入其中,就像水蛭吸食鲜血一样。
马的前半部分已离开了通道的晦暗之处。阳光洒在它们带着汗水的背部,延伸到它们的尾巴上,而现在,到了福尔摩斯和我的脚边。影子像被烫伤了一般,猛地收了回去。而对我们而言,阳光仿佛有着净化的作用,就像一阵温暖的春日和风。落在我们身上的阳光越多,我们的神智就越是清醒。阴影被它们击退了,正如塔奥的蜥蜴人被他们洞穴之家外的阳光击退一般。一条黑暗的触须伸出通道的阴影之外,它的顶上立刻蒸发般地消失了,它剩下的残肢则像是极为疼痛一般缩了回去。
终于,福尔摩斯和我总算摆脱了那条可憎的通道,两匹马也找到了快速的步伐节奏,它们立刻撒开腿跑了起来,热切地想要远离那座桥。已经不需要再抽鞭子了。福尔摩斯只需要猛抽缰绳,让它们继续跑下去就行。
我扭头往身后望了一眼。马车上还挂着一些阴影触须的碎片,但它们正在消散,在稀薄的空气中渐渐消失。而在通道里,阴影本身也慢慢缩回了它们原本潜伏着的暗穴之中。就在我看着的时候,这座铁道桥变回了它原本的样子,不过是一座砖砌的建筑,支撑着大东部主线靠近它的终点站利物浦车站的一小段铁路。无论以何种客观标准来看,它现在的样子都极为普通。
我们逃出来了。我们自由了。
那为什么公孙寿还在尖叫?
福尔摩斯拉紧缰绳,让我们的车重新停了下来。车厢前后晃动,公孙寿在用他的母语号叫。我从前窗看到了他。阴影的触须缠在他身上。即使它们现在已从源头分离,在车厢内依然有大量缺乏光照的空间,足以让它们继续活动。
福尔摩斯和我迅速跳下马车。我们两人同时拉开车厢两边的车门,让更多阳光照进去。这摧毁了剩下的那些阴影,只留下公孙寿在座位上翻滚身体,他不再被险恶的阴影怀抱缠绕,但因惊吓过度抽搐不已。
我抓住他,将他拉出车厢,福尔摩斯在一旁搭了把手。我们让他仰面朝天躺在地上。他的体重就像个孩童,而原因显而易见。他整个人萎缩了,缩到了原来的一半大小。他身上的套装,原本是量身定做的,现在却挂在他身上,好似一只麻布袋。他的上衣领子对于他现在那秃鹫般骨瘦如柴的脖子来说,显得大了好几个码。他的牙齿就他现在的嘴来说,显得太大,而他的眼睛,似乎也要鼓出眼窝。
他呻吟着,双目圆睁,嘴里含糊地说着些胡言乱语。他还活着,但在我看来,已经活不久了。他的脉搏跳动得很虚弱,时断时续。很快,他就会心脏骤停,而我没有任何方法能阻止这个进程。
“公孙寿,”福尔摩斯说道,“公孙寿,和我们说话。你得帮我们。那些阴影到底是什么?它们从哪儿来?谁把它们派来的?谁制造了这个陷阱?要是你希望这罪犯得到审判,你就得告诉我们。”
“福尔摩斯,他已经失去意识了,”我说,“他听不到你说的话。他只剩几口气了。”
福尔摩斯还在继续。“公孙寿,我要求你听我说话。把你的精神集中在我的声音上。你即将去的地方让你不必再担心被人报复。你不用再害怕你那曾经的朋友、现在的敌人,所以,说出他的名字你也不会有任何损失。快,朋友!说出来,趁你现在还能说。”
这曾经是公孙寿的垂死生物浑身皱缩,竭力想要回应。他的嘴唇和舌头竭力想在他不堪重负的肺部制造的喘息之间组织起词语,福尔摩斯把耳朵凑过去,结果却是徒劳。公孙寿什么也没有说出口,完全没能揭露将他谋杀之人的身份。他吐出的只有最后的一丝气息,而后,公孙寿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