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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尔摩斯在男侍面前挥了挥自己的名片,满足了男侍的要求,同时告知他自己是迈克罗夫特的弟弟,想进门去看一看他的房间。男侍道歉说自己没有钥匙,但福尔摩斯表示迈克罗夫特曾经给过他备用钥匙。
我们来到二楼。福尔摩斯说自己有备用钥匙完全是撒谎。他一把钥匙也没有。他拥有的不过是一套撬锁工具,当初他进入斯坦弗在约克路的公寓时,用的想必就是这套工具。他让我站在楼梯口望风,以防男侍一时兴起,想看看我们在干什么,或是有其他住户和上门兜售的小商贩突然经过。
我没怎么看到福尔摩斯具体怎么用这套工具的,但那锁对他而言,似乎算不上什么挑战。他不过灵巧地操作了几秒钟,最多不超过十几秒,接着,咔嗒一声之后,那套锁具便向他屈服,门也就此打开了。
迈克罗夫特热爱整洁。我踏入他房间的那一刻,便发现了这一点。整个地方完美无瑕。没有一件家具摆放得稍有歪斜,也看不到一丝灰尘的痕迹。窗帘悬挂得笔直,所有褶痕都极为统一,让它们看起来仿佛是用尺子和三角板量过尺寸后制作的大理石雕塑。甚至连煤桶里摆放的煤块,看起来都很整齐。
“你确定这个人是你亲生哥哥吗?”我不由自主地向我的同伴发表评论,“刚才你说他肥胖,而你自己则瘦得像个耙子。现在,我发现他喜欢一切井井有条,你却喜欢把东西乱摆。”
“倘若这世上有两个人能被形容成一枚硬币的两个面,那就是迈克罗夫特和我,”福尔摩斯回答,“甚至早在我们还是孩子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我们的父亲退伍前管着一大队士兵,他把一整套军事化的纪律带到了他所做的任何事上。我们的母亲却完全不同。法国艺术家贺拉·斯韦尔是她的叔父,她的性情则更像个波西米亚人。迈克罗夫特和我当然都从双亲身上继承了一些特点,但程度却截然不同。他喜欢他的食物,而我则将之视为肉体和思维的燃料。他渴望的是稳定和秩序,而我则喜好制造混乱。现在,要是你不介意,我打算开始工作了。”
福尔摩斯这么说着,开始精细而有条不紊地检查起这一大片宽敞的房屋来。他看了起居室,又看了书房,再到卧室,到更衣室,到卫生间,每一间都详细而彻底地上上下下仔细查看过。有好几次,他拿出一个放大镜,用它来仔细观察某样东西——一块飞檐,椅子轮脚,水龙头,门把手——他是如此专注,简直像在查看《蒙娜丽莎》的细节。将近一个小时过去了,这场极为详细的检查才告终,最后福尔摩斯表示自己已可以确定,他的哥哥确实遭人绑架,而犯人,正是莫里亚蒂。
“这儿有根头发,它显然只能属于我们那位偏离了正道的教授,”他说着,举起一根黑色的细小发丝给我看,“它的长度与莫里亚蒂头发的长度吻合,此外,上面还有椰子油和依兰油的气味。”他嗅了嗅。“是的。这正是莫里亚蒂给头发定型的马卡发油,罗兰牌。”
“那就确定了,该死。”
“但还有个好消息。我很高兴迈克罗夫特竟然好心地给我们留下一条线索,指向他目前的所在地。”
“线索?哪儿?什么样的线索?”
“在这起居室里有样东西位置不正,它稍稍有些歪斜。”
“你在开玩笑!”我喊道,“歪斜?这里根本不像有人居住。这套公寓简直是玩具屋。太完美,太整齐,根本不像是真的,更别提有人住的了。”
“你再好好看看。”
我照做了。“是书桌上的那个墨水瓶吗?”我猜了起来,“它是不是偏离了中线一英寸?不是?那就是那块小地毯。它和地板缝没有完全平行,差了一两度,是吗?”
“你在瞎蒙。”
“我当然得靠蒙。书架上的某本书呢?是不是这个?”
我的视线扫过书架,起居室里一共有三个书架,都以抛光过的胡桃木制成,贴墙而放,彼此之间等距。迈克罗夫特的私人图书收藏主体是有教育意义的小说和诗歌散文选集,按照外包装的色彩和书籍的尺寸归类排列——对开本和对开本放在一起,四开本归四开本,诸如此类。所有书都摆放整齐,一尘不染。
“你还是猜的,”福尔摩斯说道,“但你已经接近了答案。确实是一本书,不过不在书架上。”
那他所指的只能是那本巨大的钦定版《圣经》,它摆放在窗边的读经台上。它在架子上摆得确实有点歪。这偏差的角度非常小,若不是特地去看,绝不会注意到,但在一个如此严谨地摆放有序的房间里,这一点小小的偏差就十分显眼。
福尔摩斯小心地拿起那本《圣经》。它很重,制作精良,印刷在坚韧的牛皮纸上,封面则是小牛皮纸,书页边缘镶嵌着金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