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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他下班回来,看见许芝兰穿着大红色的丝绸睡衣趴在了写字台上,他还以为她睡着了,去推她,她已经僵硬得像凝固了一样,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嘴角上还挂着一抹血迹。
在她胳膊下,还压着一张纸,上面歪歪扭扭地写了几个字:朱槿送我的爽口喷里有剧毒,她是你情人,你们一直在谋划怎样把我杀……
字条还没写完,许芝兰就死了,在她脚下的地板上,扔着用掉了一半的爽口喷。
因为朱槿曾有过在许芝兰爽口喷里下毒的前车之鉴,丁朝阳丝毫没怀疑字条上的话。他守着许芝兰的尸体,枯坐一夜,不知该怎么做才好。
最后,他决定不声张许芝兰的死讯,因为一旦声张她死了,肯定会有人对她的暴毙起疑心,她的亲戚一旦要求法医解剖,朱槿必被牵扯出来无疑。抛开对朱槿的爱与不爱不谈,毕竟是他负了她的一片深情,尽管那深情疯狂得令他心生恐惧,避之不及。毕竟她也是真心地爱过他的,即使他已厌倦了她,事到如今,他还是不忍心推她走上绝路。
他陆续买回一些水泥,悄悄地将许芝兰砌进了壁橱的墙里,把一切处理妥当之后,才对外声称许芝兰失踪了。
送朱槿去英国,算是对她最后的善待,就如朱槿所猜想的那样,他曾想过,万一许芝兰之死真的东窗事发,他会一力承担,不再牵扯上朱槿,也算是对她深情的报答吧。
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渐渐淡忘了失踪的许芝兰。
此后的丁朝阳却陷进了无穷尽的惶恐之中,夜里总梦见嘴角流着鲜血的许芝兰站在床边狞笑。他曾想过搬家,可又担心不在房子里住,会有意外发生被窥破了壁橱里的秘密。至于卖房子,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新房主买了房,肯定要重新装修的,届时壁橱里的秘密足以成为一桩让他百口莫辩的血案压到他头上。
于是,他不停地出差,逢人问起,他就说希望在异乡的街上与许芝兰蓦然相遇。
这并非是他矫情的谎言,他倒宁愿许芝兰是跟一个男人私奔了,而不是死得让他百口莫辩。
在异乡的街上,他常常望着一些体态相貌和许芝兰相似的女子发呆,有好几次还差点被人当成色狼给揍了。
他多么希望随着一声呼唤,那个惊异转身的女子就是许芝兰。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宁愿回到七年前,一五一十地告诉她自己的生理状况,去留由她坦荡选择。
后来,接到小绿的电话,对古福利的死,他心下坦荡得很,本无须害怕,但他又担心万一惊动了警察。在程序上,他们肯定是会来调查的,万一要搜查家里,壁橱里凿了一圈的墙,简直就是一枚一触即爆的炸弹……
7
“你后悔遇上朱槿吗?”我问他。
他摇了摇头,“就像时光不可以倒流一样,“后悔”这两个字是鞭子,说一次它抽自己十次。”
“你打算怎么办?”
他看看我,说:“不知道,现在我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你可以去自首。”我承认,我这么说自私而阴冷,等于把阮锦姬推往绝路。
丁朝阳的目光让我心里发毛,还有点受伤,爱情天生的独占性太容易激起女人心底的恶毒。
“没用的,我已撕碎那张字条冲进下水道了。”他缓和了一下眼神说。
我们像两个被取走了大脑的人,呆呆地坐在车里,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做,也不知道接下来等在前方的是什么。
8
我再也没回丁朝阳的家。
我们再也回不到过去的亲昵无间了。这一年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它们像坚硬的石头,带着冬夜的寒气,把我们渐渐隔离。纵然我们曾情深似海,却终是相爱渐是无力。偶尔,我们还会通电话,除了你“还好吗”,就是久久的沉默。
除了晚上去电台做节目,我几乎不再出门,也不怎么写作,一个多月后,我在报纸上突然看见一则消息,阮锦姬因情绪失控致人重伤而入狱。
被她致以重伤的人是小绿。
我突然想起宣凌霄死后,市局刑事科的刑警好久没来找过我了,从他们一次次地要我重复宣凌霄自杀案的过程不难看出,他们似乎在怀疑宣凌霄的死,背后另有隐情。
我捞起电话,打给李长风,约他出来聊聊,他答应得稍有踟蹰。
一个小时后,我在市局附近的一家冷饮吧里见到了李长风。他远远地笑着走过来,说:“吃什么减肥药了,这么立竿见影?”
见我没吭声,就傻笑着坐下来,“干吗笑得这么勉强?”
我把冷饮推到他面前,“阮锦姬入狱了?”
他扫了我一眼,低头吸了几口冷饮,“看报纸了?”
我点点头,“很意外,她怎么会重伤小绿呢?”
李长风忐忑地看着我,“希望你不要生气。”
“不会的。”我淡淡地说。目睹了这么多事情的发生,我的心一寸一寸地老了,这世间本就没任何可令人大惊小怪的事,只有大惊小怪的人。
“我跟刑事科的人说了在古福利死的那晚阮锦姬的行踪,他们也怀疑宣凌霄并非畏罪自杀,而是为妹妹顶包。所以他们最近经常去找阮锦姬调查,其一是警察去得太频繁,其二是小绿隐约也听到了点什么。警察走了后,她就追着阮锦姬问到底是怎么回事,骂她是个恶毒的骗子。两人吵着吵着就动了手,阮锦姬顺手捞起一把长柄雨伞捅了小绿,小绿的肝脏被捅破了,还在医院抢救,生死未卜。”
“这样啊。”我低着头,桌面玻璃上映着我眼里支离破碎的泪光,不是为阮锦姬也不是为小绿,而是为宣凌霄。他为保护阮锦姬而舍了生命,徒劳得那么悲凉。若他在天堂有知,看到今天这一幕,会不会心碎呢?
李长风有些内疚地说:“是我提醒的刑事科同事,我这样做有悖于宣凌霄的一番苦心和你对他一番苦心的成全。可是,我是警察,我要恪守一个警察的天职,如果你责怪我,我不会为自己辩解。”
我的泪滴到玻璃上,汪成盈盈欲碎的一团,“不怪你。”
9
一周后,小绿脱离了生命危险,阮锦姬被取保候审并监视居住,天天坐在停业的美容院里发呆。
我去看她,她迎着阳光看我的样子显得那么浩渺,像一滴随时会被阳光蒸发掉的水,羸弱而淡薄,没有任何的抵御能力。
我“嗨”了一声,坐到她对面。
她看着我,目光那么柔软,曾经的锋利仿佛已被全数卸尽。
“我很想和你做一辈子的朋友,但已不能了。”她笑眯眯地说,“希望你不会恨我,也希望你偶尔想起我时,我不是个阴冷的女魔鬼嘴脸,而是一个暖暖地笑着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