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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慌慌张张冲进村子,在人群里左推右搡,时而迷路撞墙,时而跌倒又爬起。她哭哭啼啼,气喘吁吁,嘴里还含含糊糊一遍遍重复着:“她一定没事,一定没事,一定没事……”与此同时,她也很纳闷:为什么香塔尔没醒?安纳托利到底做了什么?难道孩子受伤了?
她跌跌撞撞进了院子,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房顶,膝盖一软杵在地上。她拉开垫子上的床单,香塔尔的眼睛闭着。她还有呼吸吗?这时孩子睁开眼睛注视着妈妈,第一次,小家伙儿笑了。
简一把抱起她,紧紧拥在怀里,感觉心脏快要崩裂了。香塔尔被突然的挤压吓得直哭,简也掉下了释然的眼泪。孩子还在,还活着,还有体温,还活蹦乱跳,还有,她会笑了。
片刻后,简下了屋顶,香塔尔感觉到环境的变化,变得安静下来。简摇着哄她,有节奏地拍她的后背,亲吻她柔软的小光头。直到此时,她才想起周围的世界,担心起清真寺里村民的安危。她回到院中,见到了法拉。
她看着眼前这个姑娘。沉静、爱操心的法拉总是怯生生的,很容易受到惊吓,她究竟是哪来的勇气和智慧,能够在苏联人的飞机在不远处降落扫射时将香塔尔藏在床单堆里?“是你救了她。”简道。
法拉似乎有点害怕,仿佛简那句话是在责难她。
简将香塔尔换到左侧,腾出右手搂住法拉:“你救了我的孩子!谢谢你!谢谢你!”
法拉先是欣喜若狂,随后却哭了起来。
简拍拍她的后背,像哄香塔尔一样安慰她。待法拉平静下来,简道:“清真寺里发生了什么?他们干什么了?有人受伤吗?”
“是。”法拉恍惚道。
简笑了:对法拉不能这样连珠炮似的发问,根本问不明白。
“你进清真寺时是什么情况?”
“他们问那个美国人在哪儿。”
“都问了谁?”
“每个人都问了。可是没人知道。医生问我你和孩子哪去了,我说我不知道。然后他们挑了三个人:第一个是我舅舅沙哈萨伊,跟着是毛拉,最后是毛拉的兄弟阿力山·卡里姆。他们揪着这三个人又问了一遍,但没用,他们也不知道。然后他们就动手打人。”
“伤得重吗?”
“只是挨打而已。”
“我会帮他们看看。”简突然想起,阿力山心脏不好,“他们现在在哪儿?”
“还在清真寺。”
“跟我来。”简转身进屋,法拉跟在后面。简从前屋柜台里拿出护理箱,多拿了些硝化甘油药片放在包里,随即上路。她怀里还是紧抱着香塔尔,又问法拉:“他们有没有对你动手?”
“没有。医生好像很生气,但他们没打我。”
简在想,让-皮埃尔发脾气,会不会是因为自己跟埃利斯过夜的事。其实全村人都在猜测同样的事。真不知他们会有什么反应。这兴许是她作为“巴比伦荡妇”的终极罪证。
这些人还没有拒她于千里之外,况且现在还受着伤,需要人照顾。她进了清真寺的院子,阿卜杜拉的妻子看到她慌忙迎上来,领她到自己丈夫躺的地方。乍看他一切正常,简担心阿力山的心脏,于是不顾毛拉妻子的抗议转身去看附近的阿力山。
阿力山面色土灰,呼吸困难,一只手搭在前胸。正如简担心的,剧烈的心跳引发了心绞痛。她喂了一片药道:“放在嘴里嚼,别咽下去。”
她把孩子交给法拉,迅速地检查了阿力山的状况:他有严重的瘀伤,好在没伤到骨头。“他们怎么打你的?”
“用步枪。”阿力山喉咙嘶哑。
简点点头。阿力山还算走运:唯一真正的伤害来自于恐惧带来的压力,让他的心脏不堪重负,但现在已经开始恢复。她在他伤口上拍了些碘酒,并嘱咐他平躺休息一小时。
之后她又回到阿卜杜拉这边。然而,当毛拉看到靠近的人是简,便气哼哼地摆手驱赶。简明白他的意思:阿卜杜拉认为自己应该享受优先待遇,简将阿力山置于他之前,他觉得受到了侮辱。简懒得找借口,况且之前就告诉过他,自己会根据伤者病情的轻重缓急来进行处理。她索性转身离开,没有必要死乞白赖地哀求这种老顽固。他还有力气冲着她大喊大叫,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
接着是沙哈萨伊。他姐姐接生婆拉比亚已经帮他做了检查,现正帮他清理伤口。拉比亚的草药膏不够卫生,但简想,以现在的情况,它的疗效应该大于伤害,于是也就放心地让沙哈萨伊动动手指脚趾。他并无大碍。
还算走运。苏联人来闹事,但好在只有人受了点轻伤。谢天谢地。现在只希望这帮人至少在接下来这段时间里别来捣乱,直到开博尔山口的道路顺利打通。
“医生是苏联人?”拉比亚忽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