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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异物都没了,包括呼吸的气息流动和坛子的起伏。袁不彀抓住坛子,坛子不再随波而动。坛子里的空气可供袁不彀呼吸,杀虎蝠也就发现不了气息的流动了。
死鱼一下就看明白了,他迅速抓住身边一只坛子,像袁不彀那样用坛子来呼吸,并在抓住坛子的同时,一脚将旁边一只坛子远远踢开,把所有扑向他却又突然失去目标的杀虎蝠诱到更远处。他这样做是为了给石榴争取时间。
让死鱼没有想到的是石榴比他还要快。他刚才的一连串动作做到一半时,石榴已经出水并直接抓住靠近自己的那只坛子。这说明之前他出水的瞬间已经从袁不彀还没全部完成的行动中看出了意图,或者他也想到了用这样的方法并且已经在实施中,毕竟三个人里只有他认识杀虎蝠并了解这种怪异飞兽的特性。
杀虎蝠的反应并不完全是袁不彀想象的那样,在所有目标都失去之后,它们没有飞往其他地方觅食,而是依旧在水面上空飞舞盘旋,寻找并等待着可能出现的蛛丝马迹。
坛子里空气的存量很少,如果杀虎蝠在空气耗尽前不离开,那袁不彀的办法将宣告失败,而这是他们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办法。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袁不彀开始觉得有些憋闷。
有几只杀虎蝠落了下来,有落在水面的,有落往岸边的,还有一只正好落在袁不彀的坛子上。
落在坛子上的杀虎蝠张着蝠翼哆哆嗦嗦地往坛子边沿爬,紧接着,那只杀虎蝠哆嗦的蝠翼突然一阵剧烈颤动,随即顺着坛子流下一线黄水。
袁不彀的口鼻闷在坛子口里,闻不到什么异味,但他知道那是蝠尿。
坛中的空气已经快用尽,袁不彀开始感觉透不过气来。他分毫不敢动,因为他的脸就摆在杀虎蝠的嘴边,只要稍有变动肯定就会被那对大毒牙狠狠咬上一口。
终于,趴在坛子上的杀虎蝠颤动着蝠翼飞了起来,过程中洒下了更多的黄水滴。这次飞起后,杀虎蝠朝着远处的山影飞去,再没折转回头。其他落下的杀虎蝠也陆续飞起,飞往远处。始终在空中飞舞的那些杀虎蝠盘旋几圈后,最后也离开了。
袁不彀缓缓地浮出水面,慢慢将坛子拿开。确认杀虎蝠没再飞回后,他先急促地换两口气,又站在水里仔细观察周围情况。就在这时,石榴和死鱼也将坛中空气用完,几乎同时从水中猛然冒出,吓了袁不彀一大跳。
“走了?走了吗?”“那些鬼东西走了吗?”两个人气息还没喘匀就急着问。
“好像走了……”
“还不快跑!那鬼东西随时会回来的。”石榴说完立刻连扑带蹬地朝岸边游去了,经过袁不彀身边时还猛拉他一把。
死鱼一听石榴的话,鱼一样侧身往水里一钻,再露出水面时只几个甩臂就到了岸边。
三人上岸后,先沿湖边一路狂奔。他们上岸的位置偏离了原来方向一段距离,要想走对路还需回到原来的位置上。但还没跑出多远,他们便觉得似乎有暗云遮住月光,回头看去,竟是杀虎蝠群再次追来。
杀虎蝠对自己的味道有非常敏锐的辨别力。方才那只爬在坛子上的杀虎蝠将蝠尿撒在水里,标记了自己的领地。此刻袁不彀、死鱼和石榴身上都沾上了蝠尿,带着蝠尿气味奔逃的他们已经不是杀虎蝠的猎物,而成了侵入它们地盘的敌人,所有的杀虎蝠都会比捕捉猎物更加凶狠地来杀死他们。
“跑不掉了,打它们!”死鱼不擅长山路奔跑,落在最后的他第一个提议反击,并且马上抓住身边一根杯口粗的竹子想折断了当武器,可惜用两次力都没成功。
石榴回身跑来,一脚将那竹子齐根踹断。拿到竹子的死鱼刚好来得及一轮大力挥舞,赶走最早追到的一批杀虎蝠。但这些杀虎蝠被竹子驱赶后只是折转一下方向便再次攻来,角度更加刁钻难防,死鱼即便手里有竹子也不能将它们防住。好在石榴又运力折断旁边一根树杈,充当了第二重防护。
死鱼以往操船擅长挥舞竹篙,石榴砸石挥锤力量大。但今天不同于操船、砸石,杀虎蝠不仅飞行进攻方向刁钻莫测,而且会无休止地扑下。他们两人力气再大早晚都会乏累,只要有一个小小疏忽,毒牙和利爪都会要了他们的命。
袁不彀也跑了回来,手里拼命挥舞着两根小树枝:“往前跑,我有招杀死它们。”
这话很让石榴和死鱼吃惊,更让他们怀疑,不过现在这个时候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信任和服从。
越过一个小坡,几步外是一条溪流,地下暗河和喷泉的水形成了铜钱湖,肯定也会有溪流或其他渠道将水排出,否则这湖里的水早就淹过山头了。袁不彀所说对付杀虎蝠的招儿不是指这溪流,而是分布于溪流两边的大片树林,那里的树木与其他树木不一样,这些树的枝干叶片全是暗黄色的,并且有润润的光泽。
木匠营造的基础技艺之一就是辨材取材,可以说天下各种木材的材质特性都要有所了解,以便合理选用制作器物和营造建筑的材料,袁不彀也自然认识各种木材。溪流边的树木很是稀有,不能做器物、造建筑,但或许今夜能救他们的命。
那些树叫焰火松,是一种松脂特别丰富的松木,树干、树枝、树叶都有脂油泌出,当泌脂季节过了,之前泌出的脂油就会凝固成一层干膜覆盖整棵树,把树变成暗金色。
民间所说“凶与凶伴”的后面一句是“毒有毒克”,这是一种自然规律,是说一处地方出现的凶险,在其附近必定有对症解决的东西存在。杀虎蝠老巢的附近生长了大片焰火松,应该就是大自然应对这些毒凶飞兽的。
“火!火种!”袁不彀喊完这句话,自己不由得一抖。他猛然想起来,择训院为了防止跑山过程中发生相互残杀的事情,要求跑山时不许带任何东西。可要是没有火种,那他想到的招儿就完全没用,今晚他们仍会做杀虎蝠的夜食。
“有火,再撑着往前跑点!”石榴说完挥动树杈往焰火松林里面冲去。
袁不彀和死鱼不知道石榴说的火在哪里,见他朝前面冲去也只能紧紧跟着。
石榴的力气最大,手中的树杈是应对杀虎蝠最强的武器。他在前头开路,全力挥打下,偶尔有杀虎蝠被他击落在地,不过击落在地上的杀虎蝠扑腾两下就又重新飞起再次攻击,而其他的杀虎蝠更是无休无止。石榴的力气终究会耗尽,只有找到火种才是逃出生天的关键,弟兄几个不敢有丝毫懈怠,一边小心避让,一边竭力往前奔。
可取火的金花石
三人跑进林子后,杀虎蝠再不能满天飞舞地扑袭,他们的处境却反而变得更加凶险了。
林子里没了月光映照,树木树枝又影响人的视线,他们便很难发现杀虎蝠出现的方向。而杀虎蝠从树木枝杈缝隙间突然飞来或者从树干间绕飞过来时,速度并不比原来慢,方向却是更加难以捉摸了。
此刻,他们只能毫无目标地在身体周围挥舞竹竿和树枝,一刻都不敢停。终于挨到林子深处的溪流边时,溪流边有几块石头,挺好看的石头。灰色的石头上有暗金色的斑点,微微闪动着金属般的光泽。
“这是金花石,一砸就出火星。”石榴说话的同时已经捧起一块金花石,手腕一翻高高举起。
“树!把那树烧了!”袁不彀回头喊一声。
这一回头,他手中不免微微迟缓了一下,背上立刻发出轻轻一记裂帛声。紧跟在裂帛声之后的是袁不彀惊恐的惨呼,他的背上连衣服带皮肉被划开了三道并列的口子,肉翻皮转,连串血珠渗出。幸好是爪子,换成毒牙的话,袁不彀惨呼的机会都会在瞬间被剥夺。也好在择训院统一发的衣服厚实,伤口渗出的血珠都侵入布料里,未曾持续滴挂下来,引发袁不彀的畏血症。
“没有烟纸、火煤子,直接点树,着不了!”石榴举着的金花石属于硝石的一种,但硝粉含量以及所含金属不同,这种石头敲击后出火的效果要远远好过一般硝石。不过出火效果再好,砸敲之下也只是火星迸出而已,石榴觉得必须有易燃物引燃,才能再去点燃其他东西。
“那树易着,快!”袁不彀怒吼一声。石榴慌忙就把手中的石头砸向面前那一堆金花石。石头和石头间飞溅出一大串的火星子,洒落在旁边的焰火松上,瞬间就将树干枝叶全点着了。
焰火松沾上火星就着,着起来后火势凶猛,成团的火苗到处乱窜,眨眼间就将所有焰火松都引燃。火光烟影交集盘绕,很是怪异,在铜钱湖边陡然幻化出一座火焰与浓烟裹挟而成的魔山。
杀虎蝠变成了飞蛾,扑火的飞蛾。它们其实想逃,也有足够的速度逃出,可它们的逃生路径都被巨热的火焰填塞。在与火焰的持续碰撞中,杀虎蝠最终只能撞落在火堆之中,化作一团飞舞的火焰。
袁不彀他们没料到林子里的火势起来得这么快。刚刚杀虎蝠的扑袭让他们无处可逃,现在这场大火又让他们无处可逃了。
“水!”袁不彀带头跳进溪流里,连踢带划地加速顺水而行,希望尽快远离这熊熊的大火堆。
后来,他们想减速却都不可能了。那溪流往下的趋势越来越大,水流越来越快,也越来越急。袁不彀他们完全被湍急的水流裹挟了,一直快速往前冲。
这溪流最终流向哪里,他们并不清楚,中间会不会有什么悬崖断瀑也不知道,他们只能在心中暗自祈祷,不要再出现什么凶险危机了。
终于,三人被激流腾空冲出,三种声调的尖叫声响彻山谷。尖叫声并不长,因为他们坠落的过程很短暂,身体只稍稍腾空就跌落在了石坡上。石坡本就很光滑,加上坡面不停地有水流下,所以三个人依旧收不住下冲的势头,以各种不停变化的姿势翻滚而下。尖叫声变成了断断续续、忽高忽低的乱叫,直到滚入坡下茂密厚实的草甸后,乱叫才转变成粗重的喘息和疼痛的呻吟。
从草甸的泥水中艰难爬起,回头看去,可以看到火光映红的半边天,还有黑烟缭绕的半边天。焰火松不仅易燃,燃烧速度还极快。就在袁不彀他们顺流而逃的这段时间里,火光逐渐黯弱下来,变成了焰头很小的红色火光。烟尘更加浓了,一团团翻滚而上,遮住了月光星光。
三个人此时乏累不堪、浑身酸痛,连挪动下步子都会觉得艰难。
死鱼挣扎了一下自己的脚步:“借着焰火松的火光,我们得赶紧走。等那火灭了,烟气遮住天光会更加难看清路径方向了。”他有夜航的经验,知道靠月光星光辨别方向的重要性。
“我们现处在深洼,这位置大白天都难见到日光,必须尽快走出去。”袁不彀辨认着周遭的景象,这地方比铜钱湖的地势还要低,像是山体的断裂带或者山洪冲刷出的深沟,“不要走草甸,草下可能是淤泥,会陷下去。沿着草甸的边缘走,能更快找到出路。”
袁不彀的说法是完全正确的,无论山体断裂带还是山洪冲刷道,都是群山的捷径。只有这种大自然的毁灭力量才可以在群山之中走得任性直接、无可阻挡,沿着这种痕迹的边缘走,可以避免反复地上山下山。
焰火松的火光暗得很快,从深洼中走出不远就已经漆黑一片,再借不到火光照亮。好在沿着洼沟洪道走,不需要辨别方向,只要脚步走稳就行。于是三个人就像游荡在黑暗中的鬼魂,跌跌撞撞,一路朝前。
他们在铜钱湖耽搁了不少时间,从焰火松林里顺溪流而下,再沿山体洼沟直接穿过几道山岭,这样就又抢回来一些时间。如果不是夜间,按他们的脚程,在洼沟走这一道连绕路的时间都可以抢回大半。
当终于走出洼沟并爬上一个半坡后,他们又见到了月光。这地方与铜钱湖已经隔了几座峰,再看不到火光和浓烟,只是随风还能嗅到一丝烟火气味。
“再有一个时辰天就亮了。”死鱼指着天边很淡很淡的一片白色说道。海上渔家对天色的变化非常敏感,而袁不彀和石榴要不是顺着死鱼所指看去,根本无法想象那么一丝淡白竟然会是天亮的前兆。
“前面有个村落。”袁不彀虽然看不懂天边的淡白,但他发现自己和那淡白之间有一些房舍。那些房舍在黑暗中轮廓模糊,还被树木遮掩着,袁不彀却能从中瞄到一些特别的点和线,以此确定有房舍的存在。根据点线的分布和连接状态,他又确定了这是一个村落。
“有村落?太好了,我们去讨点吃喝,攒点劲儿再往前面赶。”石榴说的是个实际问题,他们已经有一天一夜水米未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