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光头的墨西哥人 (第4/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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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十分开车,最好在睡前把行李送到车站去。”
阿圣顿这才知道他和墨西哥人必须在三更半夜启程,这全是因为R上校认为“最好尽快到那不勒斯”。
“好的。”
于是R上校缓缓起身说道:“我想休息了,你们怎么办?”
“我要去里昂街头溜达,”光头墨西哥人接着说,“做人多有意思,上校先生!请借给我一千法郎好吗?我身上没有带零钱。”
R上校取出钱袋,给了他所需要的数目,然后转向阿圣顿。
“你呢?是不是在这儿等?”
“不!我要去车站,在那里看看书。”
“那么两位在动身之前,想不想喝杯威士忌苏打?马鲁艾图先生,你想要什么?”
“谢谢!我除了香槟和白兰地之外,其余的一概不喝。”
“是不是两种掺起来喝?”R上校进一步问。
“不!不过也不一定。”对方很认真地回答。
R上校就招侍应生拿来白兰地和苏打水,上校和阿圣顿喝白兰地苏打,墨西哥人则在杯子里倒入大半杯纯白兰地,仰起脖子一饮而尽,然后披上小羊皮领的外套,一手拿着惹人注目的黑色帽子,伸出手来说:
“那么,上校先生,你休息吧,我祝你有个舒适的安眠,而我在短期内可能没有办法再看见你了。”
“是的,马鲁艾图先生,请你小心,千万不要把事情搞砸,万一失败,你也须恪遵诺言。”
“听说贵国海军士官大学里用金字标示着‘没有不可能的事’,而我也不懂得‘失败’这个字的意思。”
“同一意义的解释有好几种。”R上校反驳说。
“撒玛贝尔先生!我们待会车站见面吧。”光头墨西哥人说毕,就用十分洒脱的姿势和两人握手告别离去。
R上校带着一脸危险性的笑容转问阿圣顿:“你对他的印象如何?”
“问得好!他好像孔雀一样的喜爱打扮,那一副德行看起来真会叫人不寒而栗。他是一个骗子吗?依他的这种德行,是否能让女人如他所夸耀的那样,都爱慕他呢?我不知道你何以会信任这样一个人。”
R上校低沉地一笑,他伸出老人一般枯瘦的手,交错摩擦着说道:“我想你一定会喜欢他的,他看起来不正像是一个很伟大的人物吗?那人是相当值得信赖的。”R上校的眼睛变得充满阴霾,又说,“背叛我们,对他毫无益处。”停了一会儿,再说,“总而言之,现在事情尚未开始,成败究竟如何我们也无从断言。我给你车票和钱,你也可以去了,我很累,想早点就寝。”
十分钟后,阿圣顿叫旅馆仆役把行李箱送去车站。离开车还有两个钟头,由于光线很好,阿圣顿就悠闲地坐在候车室里翻阅小说。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之间,从巴黎驶往罗马的火车都快要开了,但还不见墨西哥人的影子。阿圣顿愈来愈觉得不妥,便在月台上四处找寻那个墨西哥人。
可怜的阿圣顿患有“火车热”的病症,每当火车到站的前一个钟头,他就开始担心,唯恐搭不上火车,所以他每每会因不肯提早运送行李的旅馆仆役而感到焦急难安,更无法谅解旅馆的汽车非到火烧眉毛绝不开车的坏毛病,如果再遇上交通拥挤,他就会火冒三丈,眼见火车站上的红帽子慢条斯理的行动,他也会大发脾气,就好像全世界都在同谋策划,要使他错过那一班火车似的。除此之外,还有经过入口处阻挡在前面的人群,售票口附近为搭乘另一班火车而大排长龙的乘客,有些人还会慢吞吞地滞留在那儿,为仔细地数算找回的零钱耽搁上很长时间,对于这些,阿圣顿始终无法压抑内心的焦急。
在偶尔与朋友结伴旅行时,常常是这位去买报纸,那位不知走到何处去散步,有的遇见陌生人居然会攀谈大半天,有的更莫名其妙地想起要打电话,于是一溜烟就跑得无影无踪。这时就只有阿圣顿伫立在那儿,忧心忡忡地怕这些人会来不及上火车,而在他的脑海里还会出现那种全宇宙都要干扰他的幻想。
如果不是行李早已摆妥在行李架上,人也安稳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距开车时刻也还有宽裕的三十分钟,他的心神就会不得安宁。正是因为这样,有几次由于赶得太早,他甚至坐上了比预定时刻更早的一班火车。
现在,又到了折磨他神经的时刻了。开往罗马的灯号已出现,光头墨西哥人却仍旧迟迟未见踪影,他不由得想道:万一赶不上火车怎么办?假使墨西哥人失约,自己一人去就没有用。阿圣顿愈想愈着急,于是焦急地在月台附近跑来跑去,一会儿到候车室去看看,一会儿到寄存处去看看,但始终毫无所获。乘客上车了,阿圣顿在头等车厢里订了两个座位,他站在这节车厢门口,一边看手表,一边左顾右盼。站在一旁的红帽子又在催他上车,可是他已很想从车上取下行李了。他在心中暗暗骂着:“这家伙,等我见到他时,非臭骂他一顿不可!”
月台上的人潮已不见了,因为旅客都已坐在火车上,距离开车的时刻还有三分钟,两分钟,一分钟,就在这时,他才看到光头墨西哥人领着两个红帽子和一个戴高帽子的男人,优哉游哉地走进月台。墨西哥人一看到阿圣顿,就挥手说:“咦,你在这里,我还以为你发生了什么事呢。”
“不要开玩笑,再慢一点就赶不上了!”
“我绝对不会来不及的,你找到好位子了吗?晚上站长已下班回去了,这位是副站长。”
那个戴高帽子的男人摘下帽子向阿圣顿点头致意。
“这是普通车吧?坐这种车很受苦。”墨西哥人笑着对副站长说:“我觉得很困扰,你为我们想想办法吧。”
“好的,将军先生!我为你去找卧车好了。”
副站长领着他们走向有卧铺的车厢,墨西哥人这才十分满意地在车厢内东张西望,看着红帽子整理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