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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蒂芬·梅加拉的游艇海伦号,以最快速度从牙买加向北,穿过星罗棋布的巴哈马群岛,但在靠近新普罗维登斯岛时,引擎发生了严重故障,船长斯威夫特不得不把它停靠在拿骚港修理。几天后它才得以重新出海。
所以,直到七月一日,沃恩警官收到梅加拉的电报八天后,海伦号才开近长岛海岸。港口当局作了安排,让它迅速通过了纽约港。海伦号在经过短暂耽搁后,由一艘警艇和若干条小船陪伴,开进了长岛海峡。这些小船是由有事业心的记者们雇佣的,要让那些记者离开海伦号用磨甲板石<a id="zhu1" href="#zs1"><sup>[1]</sup></a>磨过的甲板可真是件难事。
八天……八天平平稳稳,安然无事。除了葬礼。甚至葬礼也是一件平静的事。布雷德被埋葬在长岛一个并不气派的墓地里,或者说,一个不适宜的环境里。报界的先生们注意到,布雷德太太以惊人的毅力承受了这次严酷考验。甚至她的女儿,和死者毫无血缘关系,在葬礼上的哀伤都比寡妇更令人动容。
对维尔加·克罗萨克的搜查扩大为全国性的搜捕。他的相貌描述书被寄发到全美各个警察局和县治安官办公室,以及所有港口官员手中;他受到美国四十八个州、加拿大和墨西哥的警察监视。尽管网张得很大,却没有捕到一条黑山鱼;那人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是从地上飞入了天空。克林也毫无踪迹。
司机福克斯仍然在小屋里被看管着,尽管没有正式批捕,但和被关在新新监狱<a id="zhu2" href="#zs2"><sup>[2]</sup></a>铁窗后并无二致。关于他的调查在悄悄进行,但直到梅加拉到达,他的指纹在东部罪犯照片集里都没有找到任何确证。警官执拗地把指纹拷贝往西部传。福克斯本人缄口不言。他不抱怨这种非正式的监禁,但眼里有一种拼命的闪光,警官严密地加倍监视。除了默默监视以外,沃恩对他完全不理不睬,这倒是沃恩本领的一部分。福克斯不被审问,不受恐吓,只是被严格地单独隔离。虽然这使人神经紧张,但他倒也并没崩溃。他一声不吭地坐在他的小屋里,日复一日,很少碰从巴克斯特太太厨房里反复送过来的食物,也很少活动。
七月一日,星期五,一切准备就绪,此时海伦号劈波斩浪,沿长岛海峡,穿过凯查姆小湾西边的狭窄部分,在牡蛎岛和大陆之间的深水处抛锚。布雷德伍德的码头上黑压压挤满了人——侦探、县警、州警,他们注视着游艇慢慢地调动。这是一艘白得放光的快船。在早晨清澈的空气中,艇上洁净的黄铜部件的反光和甲板上的小小的移动人影清晰可见,那些小船在它狭长的船身周围摆动。
沃恩警官、地方检察官艾萨姆、埃勒里和教授亚德利站在码头上,静静地等待。一只汽艇越过船边被放了下来,啪的一声落进小水湾的水域。人们看到几个人影从铁梯子上下来,跨进汽艇。随即,一条警察的小船开航,那条汽艇顺从地跟随在后,朝码头驶来。人群骚动了起来……
斯蒂芬·梅加拉是个高大魁梧的男子,有着被太阳晒黑的皮肤和一把黑胡须,鼻子的样子像是在一场拳赛中被打得纠正不过来了。他整个儿就是一个生气勃勃而又不知怎么带点儿不祥的人。他从汽艇跳到码头上的动作迅速、稳健、柔和、利落。埃勒里怀着强烈的兴趣研究着他,感到这是一个实干家,截然不同于那个大腹便便、吃喝过多、未老先衰的人——那个托马斯·布雷德。
“我是斯蒂芬·梅加拉,”他操着英语突然开口,带点伊顿公学<a id="zhu3" href="#zs3"><sup>[3]</sup></a>校友口音。“这么多迎接的人。海伦!”他从人群中把她挑出来——她胆怯地站在后面,跟她一起的有她母亲、乔纳、坦普尔医生……梅加拉拉着海伦的手,不理其他人,十分温情地注视她的眼睛。她脸红了,慢慢抽回自己的手。梅加拉胡须抬起,微微一笑,在布雷德太太欠灵敏的耳朵边嘀咕了几句,对坦普尔医生敷衍地点点头,转过身去。“那么汤姆是被谋杀了?谁想要自我介绍的,请随意。”
地方检察官嘀咕道:“真的?”便说:“我是艾萨姆,县里的地方检察官。这是纳索县警察局的沃恩警官。埃勒里·奎因先生,特别调查人员。亚德利教授,你的一位新邻居。”
梅加拉机械地一一跟人握手。然后他转向一个在汽艇上陪伴他的身着蓝色制服、板着面孔、冷若冰霜的老年男子。“斯威夫特船长,我的船长。”梅加拉说。斯威夫特生有一副不停咀嚼的下巴,和一双像望远镜镜头般的眼睛——就像流浪的犹太人的眼睛,如水晶般清澈,镶在饱经风霜的脸上。
“很高兴见到大家。”斯威夫特船长并没特别对谁说,同时把左手放到帽子上。埃勒里注意到,那手上三根手指没了。而当他们不约而同地下了码头,朝通往屋子的小路走去时,埃勒里发现,船长走路就像在深水中的人走路一样摇晃。
“太糟了,我没早点得到消息。”梅加拉对艾萨姆迅速说,他们并排走着。布雷德母女、林肯和坦普尔医生面无表情地跟在后面。“我成年累月在波涛汹涌的海上颠簸,得不到消息。汤姆的事真是一个打击。”然而,在这么说着时,他看起来并不像受了打击;他不带感情地谈论他的合伙人被杀一事,像是正在谈论进购一批新地毯。
“我们一直在等你,梅加拉先生,”沃恩警官说,“据你所知,谁会有杀害布雷德先生的动机呢?”
“嗯,”梅加拉说,他扭头看了布雷德太太和海伦一会儿,“我暂时不想回答,让我先了解一下事情发生的确切情况。”
艾萨姆刚想张嘴回答,埃勒里突然声音温和地问:“你曾听说过一个叫安德鲁·范的男人吗?”
梅加拉充满节奏的步伐被打断了一瞬间,但他继续前行时,面部表情令人费解。“安德鲁·范,嗯?他和这有什么相关?”
“那么你认识他!”艾萨姆叫道。
“他与你的合伙人一样,在类似环境下被杀害了,梅加拉先生。”埃勒里说。
“范也被谋杀了!”这位游艇主人顿失平静,狂放的眼里闪烁着不安。
“头被砍了,身子钉成一个T形。”埃勒里继续不带感情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