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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自己下了个套,范德姆想。他考虑了一会儿,说:“当你做了错事,你知道这样做不对,你感到难过,而且你知道你为什么难过,这就是有意识的愧疚。辛克森先生没做错事,但他还是感到难过,而且他不知道他为什么难过,这就是潜意识的愧疚。谈论他有多想打仗会让他感觉好一些。”
“哦。”比利说。
范德姆不知道男孩明白了没有。
比利上床睡觉时拿了一本新书。他说那是一本“探子”,意思是说那是本侦探小说。那本书叫作《尼罗河上的惨案》。
范德姆回到总司令部。前方传来的还是坏消息。第二十一装甲师已经进入了托布鲁克城,并且从码头向几艘英国轮船开火,这几艘船正试图逃往公海,但似乎为时已晚。有一部分船已经被击沉。范德姆想到那些造船的人,那些用来造船的成吨的宝贵钢材,对水手的训练,以及把船员们打造成一支队伍所花费的时间精力。现在人已亡,船已沉,努力都付诸东流。
他整晚都待在军官食堂,等待消息。他一直在喝酒,烟也抽了不少,以至于让自己头疼了起来。行动指挥室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布公告。这天夜里,第八集团军的指挥官里奇决定放弃前线,撤退到马特鲁港。据说当总指挥官奥金莱克听说这个消息时,怒气冲冲地走出房间,脸色阴沉得可怕。
快到拂晓时,范德姆发现自己想起了父母。英格兰南部海岸的一些港口和伦敦一样饱受轰炸之苦,但他的父母是住在多赛特乡下的一个小山村里,比较靠近内陆。他的父亲是一个小型分拣处的邮政局长。范德姆看了看手表:现在应该是英格兰早上四点,老头子现在应该正套上环形夹,跨上自行车,摸黑骑车去上班。在六十岁的年纪,他还保持着十多岁的农场少年的体格。范德姆那爱上教堂的母亲反对吸烟、喝酒以及各种“放纵的行为”,她用这个词囊括了从标枪比赛到听无线电等一切活动。这样的生活方式似乎很适合她的丈夫,但她自己却病痛不断。
最终,酒精、疲惫和乏味让范德姆打起了瞌睡。他梦见自己和比利、艾琳,还有母亲待在托布鲁克要塞里。他正四处奔走关上窗户。外面,化身为消防员的德国人正把梯子靠在墙上往上爬。突然之间,范德姆的母亲停止清点假钞,打开一扇窗户,指着艾琳尖叫:“荡妇!”隆美尔戴着消防员的头盔从窗户进来,把水管对准了比利。水流的压力冲得男孩越过护墙掉进大海。范德姆知道这是他的错,但他想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他伤心地哭起来。他醒了。
发现自己并没有真的在哭,他松了一口气。这个梦让他有种被绝望淹没的感觉。他点燃一支烟。烟的味道糟透了。
太阳升了起来。范德姆在食堂里走了一圈把灯关上,只是为了找点事做。一个早餐厨子拿着一壶咖啡进来。范德姆正喝着咖啡时,一个上尉拿着一张新的公告进来。他站在食堂中间,等周围安静下来。
他说:“今天清晨,克洛普将军向隆美尔投降,让出了托布鲁克要塞。”
范德姆离开食堂,穿过城里的街道朝他尼罗河边的房子走去。他觉得自己软弱又无用,整天坐在开罗监视间谍,而在沙漠里,他的国家正在输掉这场战争。他突然觉得阿历克斯·沃尔夫也许和隆美尔最近一连串的胜利有点关系,但他很快又放弃了这个念头,觉得有些太牵强了。他心想,不知情况还有没有可能更糟,随后他无比沮丧地意识到,这当然是可能的。
他回到家后就上床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