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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你能行吗?”她感觉出科迪莉亚的惊讶,不耐烦地加了一句,“侦探事务所。你能支撑下去吗?”

“我必须试一试。我也只会做这个工作。”

她不想向利明小姐解释自己对伯尼的热爱和忠诚。即使是对她自己解释,她也觉得有点困难。

“你的经营费用太高。”

这简直就是在宣读一份极具权威性的判决书。

“你说的是事务所和那辆迷你车吗?”科迪莉亚问道。

“是的。干你这一行的,我看不出单靠一个人跑外勤,怎么能挣到足够的钱来对付开支。你总不能既坐在办公室接待客户,打印各种信件文书,同时又外出办案吧。另外,我想你也请不起助手。”

“现在是不行。我一直在想租用一个电话应答服务。这样就可以接单,当然,委托人还是比较喜欢到事务所来讨论案子。如果日常开支花费够我生活,那么业务费就足以应付事务所的经营开销了。”

“那也要有费可收啊。”

这个话题似乎已经没什么可谈的了,她们又默默地向前走了几分钟。利明小姐说:“不管怎么说,这个案子你还是应该收取一些费用的,这至少能帮你解决非法持有枪支的罚款。这件事我已经交给我的律师去办了,你很快就会收到一张支票。”

“这个案子我不想收任何费用。”

“这我可以理解。就像你对罗纳德勋爵所说的,它不符合你的公平交易原则。严格来说,你没有资格获得任何报酬。可是不管怎么说,如果你收下日常开销的费用,就不会显得太可疑。你觉得三十英镑行吗?”

“这就很好了,谢谢你。”

她们走到草坪的拐角处,转身朝国王大桥走去。利明小姐说:“我的后半生都要对你心怀感激。这对我来说是奇耻大辱,我想我可不会引以为荣。”

“那就不用感谢我。我是为马克考虑,不是你。”

“我原来以为,你是为了伸张正义之类的理想才这么做的。”

“我考虑的不是什么抽象的东西,而是一个人。”

此刻她们已经来到桥边,并排倚靠在桥栏上,看着下面波光粼粼的河面。通向这座桥的几条小路上,几分钟内一个人也没有。利明小姐说:“假装怀孕并不困难,这你知道。只要一件宽大的胸衣,再往底下塞点东西就行了。当然,这对于女人来说是种耻辱,如果那个女人还不能生育,那简直是卑鄙下流。但是这做起来并不困难,特别是在没人关注的情况下。伊芙琳就是这样一个人。她平素少言寡语,性格腼腆,人们以为她只是不愿意张扬自己怀孕的事。加福斯庄园中少有亲朋好友来往,所以也不会有人乱传产前检查的事情,也不会有人去拍她的肚子。当然,我们必须赶走那个讨厌的傻瓜保姆皮尔比姆。罗纳德认为解聘她是假怀孕带来的附带好处。他不喜欢别人跟他那样说话,还把他当成那个哈罗盖特文法学校的优等生罗尼·卡伦德。”

科迪莉亚说:“戈达德太太告诉我,马克长得很像他母亲。”

“她是会这么说。她不但蠢,而且多愁善感。”

科迪莉亚没有吱声。一阵沉默之后,利明小姐接着说:“我发现我怀了罗纳德的孩子,而几乎就在同时,一位伦敦来的专家说伊芙琳不太可能怀孕了,这个结论也是我们三个人都猜到了的。我想留住这个孩子,罗纳德急于想要一个儿子,伊芙琳的父亲整天想要一个外孙,而且愿意拿出五十万英镑给他。一切都是那么简单。我辞去了教书的工作,去了伦敦一个不为人知的安全地方,伊芙琳则告诉她父亲,说她终于怀孕了。罗纳德和我欺骗乔治·博特利时都毫不愧疚。他是一个傲气十足、冷酷无情、自以为是的蠢货,总觉得没有他管着,这个世界就无法运转了。他甚至资助了他自己的骗局。伊芙琳开始不断收到支票,每张支票都附言要她保重身体,要她找伦敦最好的医生,要她好好休息,要她到阳光充沛的地方去度假。她对意大利一直情有独钟,于是意大利就列入了计划。每隔两个月,我们三个人就到伦敦聚齐,然后一起飞往比萨。罗纳德在佛罗伦萨郊外租了一幢别墅。到了那儿之后,我就成了卡伦德夫人,而伊芙琳就扮演我的角色。我们请的是白天来干活的佣人,所以不需要给他们看护照,他们也已经习惯了我们的旅游度假。我们从当地请来为我做健康指导的医生跟我们也很熟了。一个英国女士竟然对意大利如此钟情,一个月接一个月地来,直到快要临产,当地人感到受宠若惊。”

科迪莉亚问道:“可她是怎么做到的呢?和你们住在一个屋檐下,看着你和她的丈夫在一起,明知道你要生的是他的孩子,她怎么能够忍受呢?”

“因为她爱罗纳德,如果失去他,她会受不了的。作为一个女人,她实在是不太成功。如果她失去丈夫,那还有什么呢?她不可能回到自己父亲的身边。再说了,我们给了她一份厚礼——那个孩子将属于她。如果她拒绝,罗纳德就会抛弃她,跟她离婚,然后跟我结婚。”

“我宁可离开他,哪怕去给人擦台阶。”

“不是每个人都有擦台阶的本事,也不是每个人都有你那么强的道德感。伊芙琳是个虔诚的教徒,因此惯于自欺欺人。她让自己相信,我们这样做对孩子是最好的。”

“那她父亲呢?他难道就没有怀疑过?”

“他对她的虔诚嗤之以鼻,而且一直如此。从心理上来说,他不可能一边厌恶她的虔诚,一边认为她有能力欺骗别人。更何况,他急着想要个外孙,根本不会想到那个孩子也许不是她的。他拿到了一份医生的报告,我们第三次去意大利的时候,告诉沙托里医生,卡伦德太太的父亲很关心她的健康状况。他应我们的要求写了一份医学报告,确认了怀孕的进展。在孩子出生前,我们提前两个星期去了佛罗伦萨,在那儿一直待到马克出生。所幸的是,他比预产提前了一两天。我们有先见之明,把预产期报晚了一些,这样就好像伊芙琳真的早产了。沙托里医生以精湛的医术作了必要的处理,之后我们三个人就带着一个孩子和一份准确无误的出生证明回来了。”

科迪莉亚说:“九个月之后,卡伦德太太就去世了。”

“他没有杀她。我想你在暗示这个。他其实不是你想象的那种魔鬼,至少在当时还不是。但从某种意义上说,确实是我们两个人毁了她。我们当时应该给她请个专科医生,那样肯定要比那个庸医格莱德温好得多。可是我们三个都很害怕,因为一位优秀的医生一定会发现她其实没有生过孩子。她本人也跟我们一样担心,并且坚持不要找其他医生。她逐渐开始喜欢上那个孩子了。于是她就这样死了,遗体被火化,我们以为从此就永远安全了。”

“她临死前给马克留了遗言,就是她在祈祷书上胡乱涂写的那几个符号。她把自己的血型告诉了他。”

“我们知道血型是个威胁,罗纳德给我们三个人都采血样检验过。不过自从她死了之后,我们连这个顾虑也没有了。”

一阵长长的沉默。科迪莉亚可以看见有一批旅客沿着小路朝桥这边走来。利明小姐说:“讽刺的是,实际上罗纳德从来没爱过这个孩子。马克的外祖父特别宠爱他,这点倒不是什么问题。他把自己的财产分了一半给伊芙琳,这些钱自动转到了她丈夫的名下。他的另一半财产归马克,但要等到马克二十五岁生日的那天。可是罗纳德从来就不喜欢这个儿子。他发现自己没办法爱他,而他又不准我去爱。我看着孩子慢慢长大、上学。但我不能去爱他。我曾经不停地给他织毛衣,简直成了一种强迫症。随着他年龄的增长,我给他织的毛衣花色图案也越来越复杂,毛线也越来越粗。可怜的马克,他肯定以为我疯了,认为我是一个奇怪的、不满的女人,是他的父亲离不开但又不愿意娶进家门的女人。”

“在农舍里就有一两件这样的毛衣。你想让我怎么处理他的东西?”

“把它们拿走,送给用得着的人。难道你觉得我应当把毛线拆下来,重新编成别的东西?就像枉费的心血、情感和徒劳,那样做合适吗?”

“我来为它们找点出路吧。他的那些书呢?”

“也处理掉。那个农舍我不会再去了。如果你愿意,就把所有的东西都处理掉。”

那几个游客离她们很近了,不过似乎正专注在自己的谈话中。利明小姐从口袋里取出一只信封,把它递给科迪莉亚。

“我写了一封简短的自白书。里面没有提任何关于马克的事情,没有提他是怎么死的,也没有提你发现了什么。这只是一份简短的自白,承认在你离开加福斯庄园后,我立即开枪打死了罗纳德·卡伦德,然后强迫你为我的谎言作证。你最好把它放在某个安全的地方。以便将来有一天可能用得着。”

科迪莉亚看见信封上写的是她的名字。她没有把它打开,只是说:“如果你是在为我们做的事后悔,现在已经太晚了。你应当早一点儿说。现在这个案子已经结了。”

“我不后悔。我很高兴我们这样做了。可是这桩案子也许还没有完结。”

“现在不是结了吗?调查已经给出了最后结论。”

“罗纳德有几个很有权势的朋友。他们很有影响力,他们不时会运用这种力量,哪怕只是为了证明他们依然有这样的势力。”

“但是他们也不可能让法庭重审这个案子吧!要改变死因裁判官的结论,是需要议会法案的。”

“我并不是说他们会那样做。可是他们可能会提出质疑,会‘向合适的人的耳朵里吹点风’。合适的人往往并不难找。他们就是这样做事。他们就是这样的人。”

科迪莉亚突然问道:“你有火吗?”

利明小姐二话不说就打开了手袋,把一只漂亮的银色管状物递给她。科迪莉亚不抽烟,不太会用打火机。她按了三下才把打火机的芯子打着。她把身体倚在桥的护栏上,点燃了那只信封的一个角。

在强烈的阳光下,白炽的火焰几乎是看不见。火焰慢慢地吞噬着纸张,科迪莉亚只能看到一条窄窄的、跳动的紫色火苗以及不断变宽的炭化边缘。燃烧发出的刺鼻气味被微风轻轻地吹散。等火焰快烧到手指的时候,她丢下依然在燃烧的信封残片,看着它像一片小小的、弱不禁风的雪花那样翻滚飘动,最后掉进剑河之中。她说:“你的情人是自己开的枪。无论现在或将来,我们两个只需要记住这一点就够了。”

她们没有再谈罗纳德·卡伦德的死,两人沿着榆树夹道的小路默默地朝后园走去。其间利明小姐看了科迪莉亚一眼,有些气恼地对她说:“你看上去还挺精神!”

科迪莉亚心想,这突如其来的怒气是一个中年女人对一个年轻女人的嫉妒,嫉妒对方这么快就能从身体所遭受的伤害中恢复过来。仅仅一个晚上的熟睡,就使她恢复到精力充沛的状态。伯尼曾经恼羞成怒地形容这种状态为“像松鼠般活跃警觉”。虽然没能好好泡个热水澡,她肩膀和后背上磨破的皮肤还是全长好了。过去两个星期中所发生的事情,并没有在肉体上给她留下任何伤痛。她不知道利明小姐感觉怎么样。那有光泽的淡黄色头发依然梳理得整整齐齐,紧贴着头皮。她的衣着也依然保持着冷静的特色,好像作为大人物的助手,就必须以精明强干、有条不紊的面目示人。不过她那白皙的皮肤上已经出现了灰色斑痕,眼睛四周也有了深深的黑影,嘴巴两侧和前额上的皱纹也加深了,她的脸上第一次显出衰老和焦虑的痕迹。

她们穿过国王门后向右拐。科迪莉亚过来的时候,在离大门几步远处找了个地方停迷你车,利明小姐的路虎停在前面的王后路上。她紧紧地抓住科迪莉亚的手握了握,不动声色地说了一声再见,看上去就像剑桥的两个熟人在晚祷上不期而遇,又过分正式地告了别。利明小姐脸上没有微笑。科迪莉亚看着这个高个子女人沿树荫遮蔽的小路大踏步地向约翰门走去。她没有回头。科迪莉亚心想,她们下次见面,不知会在什么时候呢?很难相信她俩仅仅见过四次面。除了都是女人之外,她们没有任何相同的地方,不过在罗纳德·卡伦德被杀之后的这几天,科迪莉亚意识到这个女人有多么忠诚。正如利明小姐本人所说的,她们相互之间并没有好感,可是都把对方的安全紧紧地握在了自己手里。有几次,科迪莉亚想到她们之间这个惊天秘密的时候,几乎不寒而栗。但毕竟这种时候很少,而且今后会越来越少。时间终将洗刷掉这件事的阴影,生活仍会继续。只要她们的大脑细胞还没有死亡,她们就永远不会把它彻底遗忘,但是她相信可能会有这么一天,她们会在剧场或者餐厅相互看对方一眼,或者不约而同地出现在地铁的自动扶梯上,在认出对方后的震惊之余,是否会回想起曾经发生的一切?在那次调查审讯的四天之后,罗纳德·卡伦德被杀一事就逐渐进入了历史。

再也没有什么值得她继续留在农舍了。她花了一个小时精心打扫并整理几个房间,也许几个星期之内,不会有人再进入这些房间。她给客厅桌上那个大杯子里插的野樱草浇了些水。再过三天,这些草就会枯死,不会有人注意到,可是她不忍心把这些还没有死的花就这么扔掉。她走到外面的工具棚,仔细看了看那瓶酸牛奶和那锅炖牛肉。她的第一冲动是把它们倒进厕所,但它们曾经是证据的一部分。现在她已经不再需要这些证据了,应当把它们彻底毁掉吗?她想起了伯尼反复再三的忠告:“永远不要毁掉任何证据。”伯尼有许多具有警示意味的实例,用以强调这句格言的重要性。最后,她决定把它们放在厨房的桌子上,用拍照的方式进行记录,而且特别注意曝光和用光。这似乎是一件徒劳、荒唐的做法。拍照完成后,她感到一阵欣慰,因为瓶子里和锅里那些人令人恶心的东西现在可以处理掉了。她把它们仔细清洗了一遍,留在了厨房里。

最后她开始收拾东西,把自己的包和工具箱以及马克的毛衣和书都放进迷你车里。她在叠毛衣的时候,想到了格莱德温医生坐在后花园的情景,他那萎缩的血管对阳光已经没有反应了。这些毛衣对他会有用,但是她不能把它们拿去给他。如果是马克这样做,那个老人还会接受,换成她就另当别论了。

她锁上门,把钥匙放在一块石头下面。她无法再次面对马克兰德小姐,也不想把钥匙交给这个家里的任何其他人。等她回伦敦之后,会再给马克兰德小姐写一封短信,感谢她的关照,然后告诉她钥匙放在哪里。她围绕园子走了最后一圈,也不知道是受什么冲动驱使,竟然走向了那口井,可是当她来到井边,却吓了一跳。井边的土被清理并挖开,种上了一圈三色紫罗兰、雏菊、小丛的十字花科和山梗菜科植物。每一棵植物都是精心栽种的,四周的土壤因浇过水而有些下陷。在不断蔓延的杂草中,这俨然是一片色彩斑斓的绿洲。这景象很美,但又显得极不协调,特别古怪。经过这番奇妙的装点,这口井看上去甚至有些猥琐,就像一只木头乳房,上面还有一个大乳头。她怎么还能把这个井盖看成一件无害又别致的装饰呢?

科迪莉亚不禁心生怜悯,又抑制不住厌恶。这肯定是马克兰德小姐的杰作。多年来,这口井对她而言无疑是恐怖与悔恨的化身,萦绕在她心头挥之不去,而现在,它又成了她心目中的神龛。这样做荒唐可笑,也着实可怜,科迪莉亚真希望自己什么都没看见。她突然感到一阵害怕,怕碰上马克兰德小姐,怕看见那双眼睛中萌动的疯狂。她几乎是连奔带跑地逃出园子,使劲拉动园门,在杂草中将它推上,最后头也不回地驱车驶离农舍。马克·卡伦德的案子就此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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