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被剥去脸皮的女人 (第3/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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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楼下马路,能看到三楼房间里面吗?”
“当然看不到。”
“会不会房门开着,有人经过走廊?”
“不会的。我虽然不是第一个到达现场,但听辖区警署的同事说,他们是向公寓管理员借了房门钥匙才开门进去的,所以,就算有推销员之类的走过那公寓的三楼走廊,也不可能看到屋里的情形。房间靠走廊那一侧也没有窗户。”
“报案人是闯空门的吗?”
“不可能,因为室内的现金与贵重物品完全没有损失。”
“隔壁有没有相邻的大厦?会不会有人从相邻大厦看到这边房中的情况?”
“不会,因为周围都是低矮的两层民房,不可能看到三楼公寓里的浴室。”
“那么,报案者可能就是凶手本人或同伙了?但他的声音,除了死者外就没有其他人知道了。”
“嗯,是有这个可能。但是,为什么要报警呢?”
“意识到自己在犯罪吧。也许这男人本来不想杀死那个女人。”
“目前法医课还没正式告诉我们推定的死亡时间,所以我们很难对此案作出清楚的说明。不过,那女人在一月十八日下午三点过后被杀的可能性很大,那时候,住在死者对面的妇人听到死者屋内有争吵声和丢掷物品的声音。据说只有一个人,没有同伙。”
“如此说来,报警的就是凶手本人了。”
“可是,三楼的两个家庭主妇当时看到从死者房中逃出的男人年纪差不多二十四五岁,显然不是中年人。”
“啊,原来如此,那报案者到底是谁呢?”
接着,吉敷又去了银座。夜已深了,残雪在路边冻结,要去银座夜总会查案,现在正是时候。吉敷一面走,一面想着。假如打一一○报警的人就是十八日下午三点半前从三○四室逃走的年轻男人,事情就好办了。只要有向警方坦白罪行的悔改之心,说不定过几天就会出来自首了。再说,若能以这通电话为线索,顺藤摸瓜找到报案者的住址,这案子就容易破了。不过,以上假设的前提必须是报案者就是凶手本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吉敷想,“就算是这样一通短暂的通话,也可以找到不少追查声音主人所在地的线索。”而通话中最奇怪的,莫过于“路过”这个词。
显然,“路过”的人无论如何不可能发现死在三楼室内的女人。反过来说,报案者可能是以某种形式存在于九条千鹤子身边的人。
是地理上的关联,还是人际上的关联,目前很难得出结论,总之是住在附近的人将这女人杀死或发现了被杀死的女人,然后向警方报案。所以,他才特别用“路过”这种说法。
所谓“路过”,言外之意就是要表明自己住在远离死者的地方。但反过来说,不就刚好说明打电话的人其实住在死者附近吗?
再说,这男人在电话中不只是简单通报三○四室有女性死者,而是详尽地指出女性死者位于三○四室的浴室。不但如此,他还准确地指出三○四室是三楼最南端的房间。这一切意味着什么呢?但是,吉敷无论如何不能认同报案者的声音是年轻男性的声音这一点,尤其报案者在用字遣词上流露出浓厚的中年色彩——现在的年轻人,很少说“见谅”之类的话了。
5
银马车是间规模颇大的夜总会。作为刑警,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去银座喝酒,但由于工作需要,又经常要去银座查案。吉敷早就知道银马车是银座的一流夜总会,他以前曾经来过两次。不过,现在小姐的阵容,已经与当时完全不同了。
吉敷阻止一拥而上准备替他拿外套及带他入座的小姐,自己拎着外套踏上地毯,说道:“对不起,我今天是来办事的。”
两三位小姐问是什么事。吉敷请她们去找领班,自己则挑了角落里一个不易引人注目的沙发坐下等候。
没多久一位四十岁左右穿和服的女人来到吉敷面前,她一边入座,一边圆睁杏眼看着吉敷说:“你真的是刑警吗?”
吉敷只能苦笑。每次晚上到娱乐场所调查事情,小姐都会这么问。
“你是志保小姐吧,我这是第三次来此地讨教了。上一次大概是七八年前吧,那时我是跟前辈一起来的,你可能不记得了。”
领班努力回想着,然后笑眯眯地说:“啊,想起来了。我怎么会忘记这么英俊潇洒的男人呢。你的大名是……”志保说话的腔调不像一流夜总会的领班,倒像是东京街头的混混。
“吉敷。”
“啊,吉敷刑警,多漂亮的姓!我想起来了。”
“这姓漂亮吗?”
“当然漂亮喽,难得一见的好姓氏啊。你还在警视厅服务吗?”
“是啊,在一课重案组,每天与血腥为伍啊!”
“还是单身吗?嗯,一定结婚了吧?”
“不,还是单身。”
“啊!为什么?”
“缘分不到吧。”
“是吗?我也是单身,那太好了。”
“哈哈,真所谓同是天涯沦落人呀。”
“那么,让我们为单身干杯吧!阿峰,拿酒来。”
“不了,今晚我是为公事而来。”
“你这么说就太扫兴啦,稍微喝一点吧,拿我的酒和杯子来。哦,你来到小店,想打听点什么呢?”
“你知道九条千鹤子这个人吗?”
“千鹤子?当然知道啦,她是我们的红牌小姐呀。”
“她在店里也用千鹤子这名字吗?”
“是啊,这女孩用的是本名。我们曾向她推荐几个花名,她都嫌太老气所以没用。啊!千鹤子怎么啦?”
“她被杀了。”
“死了?”志保本能地放低声音,神情变得恍惚,显然受了极大的震撼。
“有许多关于九条千鹤子的问题要跟你请教。她除了在这家夜总会之外,还有其他工作吗?”
“我想应该没有吧。”
“你有什么线索吗?这里有没有对千鹤子怀恨在心的人?”
“没有,我想应该没有……那女孩的性格像我一样很随和,跟大伙儿的关系也不错。”
“像你?”
“是呀,很像我。”
“她在异性关系上怎么样?”
“这方面嘛,我想异性关系总是有的。”
“是年轻的恋人,还是包养她的人?”
“应该是后者吧。不过最近好像已经分手了。”
“那么她是自由之身了?”
“那倒不一定,或许又有了其他男人,只是我不知道而已。你不妨向和她比较要好的小姐打听打听吧。”
“那就拜托你了。”
志保把名叫行子的小姐叫来,向吉敷介绍说这位小姐跟千鹤子最亲近。从行子口中吉敷得知了两个男人的名字:一个是港区新桥一段的染谷外科医院院长染谷辰郎;另一个是港区芝浦三段的S啤酒公司营业部部长高馆敬吾。在这两人中,千鹤子与染谷很早之前就有了肉体关系。
“千鹤子会不会被这两人记恨?”吉敷问道。行子说不会,因为那两个男人颇有绅士风度,再说,要是千鹤子跟这两个男人发生什么严重问题,一定会找她商量,但事实上这种情况从来没有发生过。
“再早之前还有没有其他人包养过她?”吉敷问道。
“有的,名叫北冈一幸。”这次是由领班回答的,“他是大森的‘田园交通’出租车公司社长。千鹤子来这间夜总会之前,在那间公司当社长秘书。”
“同时兼任情妇吗?”
“好像是这样的。”
“与北冈一幸分手时有没有发生什么问题?”
“不能说完全没有问题,但至少没有发生严重的事情吧。如果这件事会给她造成什么困扰,我一定会知道的。”
“就是说,你完全感觉不到她有烦恼?”
“对,完全感觉不到。她跟那男人分手后来到我这里,我看她还满脸的轻松愉快。”
“是吗?那么她还跟其他男性有来往吗?”
志保看看行子。行子摇摇头:“我们知道的,就是这几个了。”
“明白了。你们提供的资料对这案子很有参考价值。除了她的异性关系外,其他方面你们还知道什么呢?”
“其他方面嘛,嗯……”
“这个月的十八、十九、二十三天她没来夜总会,你们不担心吗?”
“噢,这几天她倒休,一直要休到后天。她要到二十三日,也就是礼拜一才会来上班,所以我们不担心。千鹤子是不是死在九州?”
“不,她死在东京。她跟你们说过她要去九州吗?”
“是啊。她因为能坐蓝色列车的单人寝台<a id="zhu2" href="#zs2"><sup>[2]</sup></a>,高兴得不得了,兴高采烈地告诉每个人她要搭十八日的蓝色列车去九州旅行。”行子喃喃说道。好友的横死,想必带给她很大的冲击。
“那么,她说过去九州的什么地方吗?”
“这个嘛,我们没有问她具体的目的地。”
“她为什么去九州呢?”
“还不是因为蓝色列车只去九州。要知道千鹤子是蓝色列车迷呀。”
“她的故乡是不是在九州?”
“不是。我听她说过,她的老家在越后。”
“越后的什么地方?”
“记得问过她,但现在想不起来了。”
“她有兄弟姐妹吗?你有没有问过她?”
“嗯……我倒很想了解她老家的情况,可是她守口如瓶,从来没跟我提过。听说她老家情况很复杂,这点我就一无所知了。”
“你知道她的经历吗?”
“嗯,知道个大概吧。她在家乡的女子高中毕业后,上东京读涩谷短期大学,毕业后,在原宿的模特公司做了一阵子的模特,然后到‘田园交通’出租车公司当社长秘书,接下来就是来我们夜总会做事了。”
“知道她的出生年月吗?”吉敷边记笔记边问道。
“嗯,她自称二十五岁,但其实她生于昭和二十五年<a id="zhu3" href="#zs3"><sup>[3]</sup></a>,今年应该三十三岁了。”
“哦。”
“看起来很年轻吧,她生于昭和二十五年五月,跟我年纪相差不多呢。”
“她为人如何?是哪种个性的女人呢?”
“怎么说呢,不就是普通女人嘛。人都死了,我们也不想说她的坏话。”
“我不是要你们说她的坏话,但人命关天,希望你们可以多提供一点资料。”
“这倒也是。”
“那么,她是个性严谨的人吗?”
“这个嘛,做这行的都是这样。她的个性就是好胜心强。问她任何事,她没有不知道的,老是一副万事通的样子。”
“哦。”
“在夜总会里她也会跟我竞争,什么事都要占上风。总之,她是不会体谅同事的人。”
“具体的例子呢?”
“譬如说,在自己瞧不起的小姐面前,就会拿出自己男人的照片炫耀,还会对她不喜欢的人说‘哼,真像渥美清<a id="zhu4" href="#zs4"><sup>[4]</sup></a>’或‘长得很像下条原子<a id="zhu5" href="#zs5"><sup>[5]</sup></a>呢’。”
“哈哈。千鹤子的脾气这么坏,看来同事都要疏远她了。”
“是呀,她没有真正的朋友。不过对她来说,金钱至上,钱就是朋友。她对男人脾气一样坏,所以客人里也有讨厌她的人。不过,因为她是美女,想追她的客人还是不少。而且,她看男人的眼光也很准。三十三岁就死了,是早了点,实在太可惜了。不过换个角度来说,她也不会再老了,她永远都会是三十三岁。这也算不幸中的万幸吧。”
6
成城的无脸女性杀人事件的搜查本部设在成城警署。吉敷竹史身为警视厅一课的支援人员,在破案前将一直留在成城警署。
案件从表面上看起来非常诡异,所以引起了媒体的关注。从隔天——即二十一日——早上开始,成城警署的走廊就挤满了记者。吉敷让今村等警署的人去应付这种场面。
二十一日上午在成城警署召开调查会议,船田也出席了,并对被害者的尸体解剖、死亡推定时间、身份确认等经过作了说明。
这案子被害者身份的确认,极具诡异色彩。由于死者失去脸面,就算把新潟县的亲人叫来认尸,恐怕也难以辨认。再说,根据今川派出所的调查,由于千鹤子很早就离家自立,她的双亲也说不记得她的身体特征了,仅仅根据躯体,很难断定这个女人就是自己的女儿。请银马车的小姐来认尸时,情况也一样。幸好九条千鹤子最近看过牙医,找到牙科医生比对齿模的病历卡后,终于确定了是九条千鹤子本人。
由于九条千鹤子以前做过模特,家中留下许多照片,牙科医生确定照片中的人就是来诊所看牙的人。其中也有穿泳衣的照片,法医课的船田也据此断定死在浴缸中的就是九条千鹤子。
更进一步地,附近的内科和妇产科医院都保留着九条千鹤子的血型等资料。综合以上证据,完全可以断定成城的无脸女尸就是九条千鹤子本人。
根据解剖所见的胃部残留物,船田指出死者在死前约四小时吃了面包、蔬菜等食物。至于死亡推定时间,船田则慎重地作了前所未有的大胆推测。他认为发现尸体时距离死亡约有三十六至五十小时。吉敷对这一结论颇感意外,示意船田会议后稍留一下。
会议上的意见交换,主要针对凶手为什么要剥去死者脸皮的问题进行讨论。会上众说纷纭,这里不能一一罗列,大部分人倾向凶手是精神变态的理论。由于这案子没有先例,大家深感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