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浮士德的咒文 (第5/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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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我记得是十一点半左右。”

庄十郎开始回答，态度显得坦然磊落。

“我在礼拜堂和更衣室之间的走廊看到他，当时他语气激动，絮絮叨叨地抱怨着自己运气糟透，惹来嫌疑。我不经意地看看他，发现他眼里布满血丝，便问他是不是发烧了，他说，怎么可能不发烧呢，还拉了我的手去摸他额头。我看至少有三十八度吧。接着他垂头丧气地走向大厅。总之，那就是我最后一次跟他见面。”

“这么说，接下来你还看到易介进到盔甲里啰？”

“没有，我是因为发现这里的吊式盔甲全部开始慢慢转动……我想那时候大概一点刚过吧，各位也看到了，圆廊那边的门是关着的，里面一片漆黑，但是我可以看到金属移动时闪动的微光。所以我一具一具地检查盔甲，就这么巧，在这萌黄色护臂后面抓到了那男人的手掌。我马上就知道这一定是易介，除了个子矮小的他，还有谁的身子藏得进盔甲里呢？我当时试着叫了‘喂！易介！’可是他没回答。不过那手心摸起来很烫，我觉得应该有四十度左右吧。”

“喔，所以一点多的时候他还活着啰？”

检察官忍不住惊叹。

“是的，不过说也奇怪。”

庄十郎别有深意地继续说。

“接下来大约是两点整，排钟第一次响起的时候，就在我服侍田乡管家上床躺好，正准备去打电话给医师的路上。我又走到这具盔甲旁，听到易介奇怪的呼吸声，我心里一阵毛，速速离开拱廊，把电话内容回报刑警之后，又走回这里，这次我鼓起勇气伸手去摸了他的手掌。结果你猜怎么着？才隔了十分钟左右，那掌心已经冷透如冰，也完全听不见呼吸声了。我吓了一跳，连忙跑开。”

检察官和熊城似乎已经无力开口。如果根据庄十郎的说法，不仅一举击溃了法医学的高塔，同时，假如朝圆廊那扇门是一点之后才被关上，那么根本推翻了法水主张易介是缓缓窒息而死的说法。光是知道易介发高烧的时间，就已经让推测的死亡时间产生疑点了，这一个小时的差距确实至关重要。不仅如此，假如依照庄十郎提出的证词来解释，易介是在短短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内，由于某种奇妙方法导致窒息，之后还被割破喉咙。在这难以名状的混乱中，只有法水仍然表现出钢铁般的沉着冷静。

“两点，那刚好是排钟在演奏经文歌的时刻。从这时候到接下来赞美诗响起之间，还有三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就前后关联上来看并没有顺序上的问题。说不定去一趟钟楼，可以找到厘清易介死因的线索呢。”

他自言自语般地低喃着。

“对了，易介具备盔甲的相关知识吗？”

“有的，因为盔甲都由他来负责整理保养，偶尔他还会得意地炫耀盔甲的知识呢。”

待庄十郎离开后，检察官迫不及待地开口。

“我的猜测或许有点异想天开，不过有没有可能易介其实是自杀，而伤痕是凶手之后刻意留下的呢？”

“是吗？”

法水显得不以为然。

“吊式盔甲如果要自己穿，或许还有可能，但那又是谁帮他绑头盔的系带呢？跟其他头盔比较一下就知道了。其他盔甲都采用正式的绑法，从三乳到五乳，表里各一，都是正统的古式绑法，但是这件五根锹形头盔的胡乱绑法，一点也不像熟知盔甲的易介所为。我刚刚之所以问庄十郎那个问题，也出于跟你一样的理由。”

“但这也是一种男人的绑法吧？”

熊城不服气地说。

“怎么？你说起话来倒挺像赛克斯顿·布雷克<a id="jzyy_1_104" href="#jz_1_104">⁽⁴⁰⁾</a>的嘛？”

法水轻蔑地瞥了他一眼。

“就算是男人的绑法，或者有男人穿过的女人鞋印，那又如何？那对这种奥妙难测的事件又有什么帮助？这一切都只是凶手的指路标而已。”

接着法水无力地低喃。

“易介应当被夹死——”

每个人脑中都留有预言图中预言易介死状的这句话，但却有一股奇怪的力量阻止这句话出口。接着检察官好像被传染了一样，也跟着复诵了一次，那声音又让室内如泥沼泽般的凝滞空气，更添阴森。

“没错，支仓，那就是盔甲和篷骨。”

法水冷静地说道。

“所以乍看之下这具尸体似乎是法医学上的怪物，其实还有两个重要的焦点。最根本的谜就在于易介到底是不是依照自己的意志进入盔甲中，还有他为什么要穿上盔甲……也就是他进入盔甲前后的状况，以及凶手必须杀害他的动机。当然，这其中也可能包含了向我们挑战的意味。”

“笨蛋！”

熊城愤愤地大叫。

“这有什么好想的？所谓封口不如灭口。这只是凶手显而易见的自卫手段。丹恩伯格夫人命案的结论已经很清楚，易介就是共犯。”

“为什么？这又不是哈布斯堡家<a id="jzyy_1_105" href="#jz_1_105">⁽⁴¹⁾</a>的宫廷阴谋。”

法水再次嘲笑侦查队长的直觉。

“如果是那种利用共犯来下手毒杀的凶手，现在你早就可以口述侦讯报告了。”

法水接着向走廊方向走。

“走吧，到钟楼去看看我的猜测到底准不准。”

这时，调查完玻璃碎片附近的一位便衣刑警带着格局图过来，法水只是摸了摸用那张图包起的某个硬物，马上放入口袋，前往钟楼。爬上两段式阶梯后，前方是呈半圆形的钥匙形走廊，在中央和左右共有三道门。熊城和检察官都神情紧张，屏气凝神地想象可能有个异形怪物藏在陷阱深处。但是当右边的门打开时，熊城不知先看见了什么，一个箭步往右手边跑去。纸谷伸子倒在墙边排钟的钟盘前，她还坐在演奏椅上，上半身往后仰，右手紧握住短刀。

“喔，原来是这家伙。”

熊城不顾一切，一脚跨向伸子的肩头，但这时他才发现，法水出神地望着中央那扇门 。

蛋黄色的油漆当中浮现出一块四方形白色痕迹。走近一看，检察官和熊城都不禁一阵寒战。那纸片上写着……

Sylphus Verschwinden（风精啊，消失吧）

<a id="jz_1_63" href="#jzyy_1_63">(1)</a> “Apocalypse Revealed”。

<a id="jz_2_63" href="#jzyy_2_63">(2)</a> “Arcana Coelestia”。

<a id="jz_1_64" href="#jzyy_1_64">(3)</a> “Te bishop murder case”，美国推理作家范达因之代表作。

<a id="jz_2_64" href="#jzyy_2_64">(4)</a> Riemann–Christofel tensor。

<a id="jz_3_64" href="#jzyy_3_64">(5)</a> 洛伦兹收缩（Lorentz contraction）由荷兰物理学家Hendrik Antoon Lorentz（一八五三─一九二八）提出。指特殊相对论中，距离因相对速度在和速度平行方向收缩的效应。

<a id="jz_4_64" href="#jzyy_4_64">(6)</a> Hermann Minkowski，一八六四─一九○九年，德国数学家，犹太人，四维时空理论创立者，曾是著名物理学家爱因斯坦的老师。

<a id="jz_5_64" href="#jzyy_5_64">(7)</a> Willem de Sitter，一八七二─一九三四年，荷兰数学家、物理学家和天文学家。

<a id="jz_1_65" href="#jzyy_1_65">(8)</a> angstrom，埃，一埃为十的负八次方厘米。

<a id="jz_1_66" href="#jzyy_1_66">(9)</a> homeopathy，又称同类疗法，由德国塞缪尔·哈内曼（Samuel Hahnemann）医师（一七五五─一八四三）发现并创建基础。

<a id="jz_1_67" href="#jzyy_1_67">(10)</a> 科学鉴识推理小说之父理查德·奥斯汀·弗里曼（Richard Austin Freeman）笔下“宋戴克系列”的科学侦探，强调以理性逻辑及科学证据来办案。弗里曼曾以军医身份赴任非洲西岸的英属黄金海岸，染上疟疾，回国后在医院休养期间创作了跟自己同为军医背景的宋戴克一角。

<a id="jz_1_68" href="#jzyy_1_68">(11)</a> 古埃及第一王朝。美尼斯（Menes）被视为是第一位统一上下埃及的统治者，于公元前三一○○年前创立了古埃及第一王朝。有学者认为纳尔迈（Narmer）和美尼斯是同一人，亦有学者认为美尼斯从已经统一埃及的纳尔迈手上继承了帝国，另有人认为纳尔迈是美尼斯之父。

<a id="jz_1_69" href="#jzyy_1_69">(12)</a> Hamitic，据传为挪亚之子的一支。居住在非洲东部、北部，使用含语系语言。

<a id="jz_1_71" href="#jzyy_1_71">(13)</a> 歌德在《浮士德》的原文中为“Undene sich winden”。

<a id="jz_2_71" href="#jzyy_2_71">(14)</a> Sigmund Feist，一八六五─一九四三年，德国历史语言学家。

<a id="jz_3_71" href="#jzyy_3_71">(15)</a> “Die deutsche Sprache”。

<a id="jz_1_74" href="#jzyy_1_74">(16)</a> Voltaire，一六九四─一七七八年，法国启蒙时代思想家、哲学家、文学家。

<a id="jz_1_75" href="#jzyy_1_75">(17)</a> Zarathustra，前六二八─前五五一年，又译琐罗亚斯德，古代波斯祆教的先知、创始人。

<a id="jz_2_75" href="#jzyy_2_75">(18)</a> Übermensch，由德国哲学家尼采在《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书中以查拉图斯特拉之口提出的理论，所谓超人乃勇于尝试自我超越、价值重估的人，是尼采对人的理想典范的描述。

<a id="jz_3_75" href="#jzyy_3_75">(19)</a> David Hilbert，一八六二─一九四三年，德国数学家。

<a id="jz_4_75" href="#jzyy_4_75">(20)</a> “Te Greene murder case”，美国推理作家范达因作品。

<a id="jz_1_79" href="#jzyy_1_79">(21)</a> Finsler geometry，由瑞士数学家保罗·芬斯勒（Paul Finsler）在一九一八年的博士论文中提出。

<a id="jz_1_80" href="#jzyy_1_80">(22)</a> 《药师经》中守护信徒的十二武神。

<a id="jz_1_82" href="#jzyy_1_82">(23)</a> 原文之汉字为“恶魔会议日”，但其假名标音意为“安息日”（Sabbath day），含义似乎有所差距，在此顾及配合英文语意，择“安息日”译之。

<a id="jz_1_83" href="#jzyy_1_83">(24)</a> 译者注：Benvenuto Cellini，一五○○─一五七一年，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画家、金工师、雕刻家、音乐家。

<a id="jz_1_84" href="#jzyy_1_84">(25)</a> Jendrassik's maneuver，由匈牙利内科医生晏德腊西克（Ernst Jendrassik，一八五八─一九二一年）所创之手法， 使两手相握用力分离，测试膝反射。

<a id="jz_1_86" href="#jzyy_1_86">(26)</a> Sir John Stainer，一八四○─一九○一年，英国作曲家、管风琴家。

<a id="jz_1_88" href="#jzyy_1_88">(27)</a> Faun，半人半羊的农牧神。

<a id="jz_2_88" href="#jzyy_2_88">(28)</a> Wilhelm Lambrecht，一八三四─一九○四年，德国测量机器厂商创始人。

<a id="jz_1_89" href="#jzyy_1_89">(29)</a> Arianism，基督学之异端，是三—四世纪阿里乌（Arius）所倡的学说，否认耶稣的天主性。

<a id="jz_2_89" href="#jzyy_2_89">(30)</a> Arthur Stanley Eddington，一八八二─一九四四年，英国天文学家。

<a id="jz_3_89" href="#jzyy_3_89">(31)</a> “Space, Time and Gravitation: An Outline of the General Relativity theory”。

<a id="jz_4_89" href="#jzyy_4_89">(32)</a> Alfred Binet，一八五七─一九一一年，法国心理学家。

<a id="jz_1_90" href="#jzyy_1_90">(33)</a> Niccolo Machiavelli，一四六九─一五二七年，意大利政治思想家。主要著作有《君主论》。被视为权谋术数的代名词。

<a id="jz_1_91" href="#jzyy_1_91">(34)</a> 译者注：由圣多米尼克（Dominic of Guzman，一一七○─一二二一年）创立的修道会。惯穿黑白服装。

<a id="jz_1_92" href="#jzyy_1_92">(35)</a> Orlande de Lassus，一五三二─一五九四年，比利时作曲家。

<a id="jz_1_97" href="#jzyy_1_97">(36)</a> 小栗虫太郎的短篇侦探小说。

<a id="jz_1_99" href="#jzyy_1_99">(37)</a> Wilhelm Griesinger，一八一七─一八六八年，德国精神病学家、神经学家。

<a id="jz_2_99" href="#jzyy_2_99">(38)</a> John Stuart Mill，一八○六─一八七三年，英国哲学家、经济学家。

<a id="jz_3_99" href="#jzyy_3_99">(39)</a> John Couch Adams，一八一九─一八九二年，英国数学家、天文学家。

<a id="jz_1_104" href="#jzyy_1_104">(40)</a> Sexton Blake，一八九三到一九七八年左右，由多位作者在英国杂志上所创造的虚拟侦探角色。

<a id="jz_1_105" href="#jzyy_1_105">(41)</a> Haus Habsburg，从中世纪到二十世纪初，君临神圣罗马帝国，掌控欧洲的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