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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水先生,这下我终于自由了。其实我几乎想找个角落挖个大洞,往里面大声呐喊。但是转念一想,如果真的这样做,那可怕的梅菲斯特绝不会放过我。”
押钟博士赢了这场与法水的赌注,但是法水主张内容是张白纸的含义,却不在于此。他那句话当然有助于压制了博士的神秘计划,但是在他内心或许还渴求着预言图那未知的另一半吧。而这惊人的一幕也不得不怅然告终。而不可思议地,本应骄傲得意的博士依然显得有些神经质,声音也怯懦不自然。
“这下子我终于卸下担子了。可是不管有没有翻开这张牌,结论都很明白,重点就在于均分率的增加。”
法水等人离开大厅。他因为给对方带来困扰不断向博士致歉,接着离开了房间,不过走过楼上时,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独自走进了伸子的房间。
伸子的房间带点庞巴度风格<a id="jzyy_1_278" href="#jz_1_278"><sup>(23)</sup></a>,粉红色木板边缘装饰着金色葡萄藤图案,看上去是间明亮的书房。左边是进入书房的狭长走道,右边桔梗色帷幔后方是卧室。伸子看到法水,似乎早就预知到他会来,平静地请他入座。
“我正在想您也该来了。您这次大概是想问丹恩伯格夫人的事吧?”
“不,其实问题不在于尸体的荣光或是割痕。当然,氰酸并没有适当的中和剂,就算你跟丹恩伯格夫人一样喝了柠檬水,这也没有作为例题的价值。”
法水为了让她安心,先说出这个前提。
“不过听说那天晚上神意审判会前,您曾经跟丹恩伯格夫人有过争执?”
“没错,确实有过。但是对这件事有疑问的应该是我。我完全不懂她为什么发怒。那时的经过是这样的。”
伸子毫不犹豫地立即回答,看来也不像在试探对方的反应。
“当时是晚饭过后大约一小时,我正想从书柜里抽出凯赛斯贝席的《圣乌苏拉记》<a id="jzyy_2_278" href="#jz_2_278"><sup>(24)</sup></a>归还图书室。突然一个踉跄,手上的书撞到角落的乾隆玻璃大花瓶,弄倒了花瓶。但是说来奇怪,花瓶落地自然会发出剧烈声响,可是问题也没有严重到要受责骂。不过丹恩伯格夫人却马上走过来……我直到现在还不明白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想夫人应该不是在责骂你。尽管她怒骂、讥笑、感叹——其实这些情绪的对象并不是针对对方,而是往内探问自己接收到的感受。某种变态者偶尔会出现这种意识异常分裂的状态。”
法水凝视着伸子的表情,等着她给予肯定回答。
“不过事实并非如此……”
伸子正色断然否认。
“当时的丹恩伯格夫人看起来就像个充满偏见和疯狂的怪物。而且个性原本像修女般严谨的她,此时声音发颤、痛苦挣扎,无情地数落我。说我是马具店的女儿,是贱民,是泷乃川学园<a id="jzyy_1_279" href="#jz_1_279"><sup>(25)</sup></a>的保姆……这也就罢了,她还痛斥我是寄生木。又有谁了解我内心的痛苦,尽管我很感念算哲老爷生前的深厚恩情,但是继续无所事事地待在这宅邸里,我不知有多么……”
少女般的悲哀取代了愤怒,泪水沾湿脸庞时,她才显得平静了一些。
“所以您现在总能了解,为什么我至今无法理解吧?因为她从头到尾都没提到我发出剧烈声响这件事。”
“我也很同情你。”
法水轻声安慰她,但他内心似乎还藏着某些期待。
“对了,你有看到丹恩伯格夫人打开这扇门那一刻吗?那时候你人在哪里?”
“哦?真不像你会问的话,简直像心理分析派早期的老侦探哪。”
伸子对法水的问题显得惊讶。
“很不巧,当时我不在房内。因为门铃坏了,我到佣人房去找人来收拾花瓶。但是等我回来,却发现丹恩伯格夫人已经在房内。”
“这么说,也有可能她早就躲在帷幔后,只是你没发现?”
“不,我想她是因为找我才进入卧室的吧。我从帷幔缝隙看到她时,只稍微看到她露出的右肩,她维持那个姿势站了一会儿,接着她将旁边的椅子拉过来,继续坐在这两道帷幔中间。法水先生,您也知道我的陈述中没有出现算哲老爷等任何黑死馆的灵魂主义吧?——因为我认为诚实方为上策。”
“谢谢你。我没有什么事要问了。不过我想提醒您一件事,就算这桩事件的动机在于黑死馆的遗产,您最好还是谨慎一点保护自己。特别是避免跟这家人太过频繁接触——我想您终究会明白为什么,此时查明凶手是谁,才是上策。”
法水留下这句别有深意的忠告后,离开伸子房间,但走出房门时,他以异样炽热的眼神望着两扇房片中右边的木板。他刚进门时就发现到距离房门约三尺处,有一处突出的木片毛刺,上面还钩着一些看似深色衣服的纤维。各位读者是否还记得,丹恩伯格夫人衣服右肩有一处被钩破的地方?这一点藏着令人难以理解的疑问。因为如果以可以想象的各种正常姿势进出房门,右肩不可能往旁边移动三尺,碰触到该处木板毛刺。
接着法水一人走在安静阴暗的走廊上,途中他停下脚步,打开窗户,用力吸了一大口窗外的空气。外面是一幅深沉静谧的景色。天上挂着月亮,淡淡的光芒灿然照射在瞭望塔、城墙,还有几乎覆盖这一切的阔叶树林上,让眼前这片景色有如深海般苍蓝深沉。夜风吹过这片景色,宛如波浪般向南方扩散。这时法水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某个念头开始成长扩大。但是他依然停留在该地,而且仔细地凝神静听,仿佛连碰触到呼吸都觉得害怕。过了十多分钟,某处传来踱踱脚步声,当那声音渐远离,他的身体终于开始行动,再度走进伸子房间。又过了两三分钟,他再次出现在走廊上,这次他站在相当于刚刚那房间背面的雷维斯房门前。可是当法水拉动门把时,他已知道自己的推测没有错。因为在那个瞬间,他刚好撞上那位忧郁厌世主义者雷维斯的视线——其中洋溢着异样热情、恍如野兽般粗声呼吸迎面而来。
<a id="jz_1_247" href="#jzyy_1_247">(1)</a> Flanders,古代的尼德兰地区,相当于现在的比利时、卢森堡和法国东北部地区。在此指活跃于十五到十七世纪的当地画家。
<a id="jz_1_248" href="#jzyy_1_248">(2)</a> Richard Freiherr von Kraf-Ebing,一八四○─一九○二年,德国奥地利的医学家、精神科医生。
<a id="jz_1_251" href="#jzyy_1_251">(3)</a> Percy Bysshe Shelley,一七九二─一八二二年,英国浪漫主义诗人。
<a id="jz_2_251" href="#jzyy_2_251">(4)</a> Mary Godwin,一七九七─一八五一年,英国著名小说家。
<a id="jz_3_251" href="#jzyy_3_251">(5)</a>“Frankenstein”。
<a id="jz_1_253" href="#jzyy_1_253">(6)</a> Bohdan Khmelnytsky,一五九五─一六五七年,乌克兰哥萨克酋长国酋长之一。文中的大迫害可能指称由他所领导针对波兰立陶宛联邦权贵及犹太人的赫梅利尼茨基起义(一六四八─一六五四年)。
<a id="jz_1_256" href="#jzyy_1_256">(7)</a> Mazurka,波兰的乡土舞曲之一。
<a id="jz_1_257" href="#jzyy_1_257">(8)</a> incunabula,在古腾堡活版印刷发明之前,欧洲在一五○○年之前的活版印刷品。
<a id="jz_1_260" href="#jzyy_1_260">(9)</a> Erfurt,德国中部城市。
<a id="jz_1_261" href="#jzyy_1_261">(10)</a> 一八七八年签订的俄土战争停战协约。
<a id="jz_2_261" href="#jzyy_2_261">(11)</a> Johannes Tauler,一三○○─一三六一年,德国神秘主义学家。
<a id="jz_3_261" href="#jzyy_3_261">(12)</a> Heinrich Seuse,一二九五─一三六六年,德国神秘主义学家。
<a id="jz_1_262" href="#jzyy_1_262">(13)</a> Johann Kaspar Lavater,一七四一─一八○一年,瑞士神学家、哲学家、诗人,自称只要看到人的外貌就可判断其个性、智慧、信仰。
<a id="jz_1_264" href="#jzyy_1_264">(14)</a> George Henry Makins,一八五三─一九三三年,曾以军医身份加入布尔战争。
<a id="jz_2_264" href="#jzyy_2_264">(15)</a>“Surgical Experiences in South Africa 1899-1900”。
<a id="jz_3_264" href="#jzyy_3_264">(16)</a> Charles-Édouard Brown-Séquard,一八一七─一八九四年,毛里求斯生理学家和神经学家。
<a id="jz_1_265" href="#jzyy_1_265">(17)</a> Count Michelde Karinice-Karinicki。
<a id="jz_1_266" href="#jzyy_1_266">(18)</a> Urbain Jean Joseph Le Verrier,一八一一─一八七七年,法国数学家、天文学家。计算出海王星的轨道。
<a id="jz_1_268" href="#jzyy_1_268">(19)</a> “Te Song of Solomon”。
<a id="jz_1_269" href="#jzyy_1_269">(20)</a> Make haste, my beloved, and be thou like to a roe or to a young hart upon the mountains of spices。
<a id="jz_1_271" href="#jzyy_1_271">(21)</a> 《死神之舞》(Dance of Death)是一五三八年于里昂出版的木版画集,“死神之舞”原本是十四、十五世纪黑死病流行的欧洲盛传的传说,描述各种身份职业的人与骸骨之姿的死神一起跳舞迈向墓地的样子,表达众生面对死亡皆平等的无常观。在这里提及的是作品集中由小霍尔班描画的“共同墓地”和“骑士”。
<a id="jz_1_272" href="#jzyy_1_272">(22)</a> Hans Lützelburger,?─一五二六年,德国文艺复兴时期的杰出雕刻工匠。
<a id="jz_1_278" href="#jzyy_1_278">(23)</a> Madame de Pompadour,一七二一─一七六四年,法国国王路易十五的情妇、著名艺术资助人,对当时的政治文化具有极大影响力,她所采用的建筑风格被称为“庞巴度风格”。
<a id="jz_2_278" href="#jzyy_2_278">(24)</a> Sancta Ursula,?─三八三年,传说中的人物,是不列颠的基督教圣女。但查无文中所提书籍。
<a id="jz_1_279" href="#jzyy_1_279">(25)</a> 在此应是借指日本首座专为智能障碍儿童开设的泷乃川学园来贬低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