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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虽然温柔,但也很冷酷。我寂寞得不知如何是好,一想到那些随侍在老师身边的人,可以恣意享受老师的钟爱,我就悲从中来。老师,请您千万不要抛下我。
还写道:
老师,请您原谅我的任性,可为什么您就是不肯刊载我的俳句呢?如果说有什么缺点,请您尽管指出。拜托,我敬候您的赐教。
可梅堂却难得回信。
阿蕊每天时间一到就站在门口,但邮差总是过门不入。邮差那若无其事扬长而去的模样,仿佛梅堂不肯搭理的冷漠寡情,令阿蕊恨得直咬牙。
俳句依旧没有入选,日夜懊恼令她形干影枯。家中不时响起阿蕊的叫声与哭声,吓得访客在门口仓皇而归。
昭和十一年(一九三六),梅堂启程游历海外。他搭的是箱根丸号客轮,途中暂停门司港。
阿蕊为了见梅堂,带着花束前往门司港。当时的汽船不会驶进码头,而是停泊在海上。阿蕊便租了一艘小舟上箱根丸。梅堂位于头等舱的房间挤满了人进不去,阿蕊只好托人向梅堂通报,但梅堂不知是否在忙,只派了一个代表现身。此人从阿蕊手中接过花束,说了声:“谢谢您,我会转告老师的。”然后就把花随手往旁边一搁。此人也许觉得就算现在拿进房间,里面也是挤满了人,不如晚一点再拿进去。但阿蕊却不这么想。本来就因见不到梅堂烦躁不安的她,当下勃然大怒,一把抢过花束,把花扯得七零八落的扔在甲板上。破碎的花随着二月的冷冽海风飘散。
阿蕊下了船,踏上门司陆地,激动的心情使她一时不甘离去。这时,她看见一艘小汽艇驶离箱根丸朝这边开来。上面载着梅堂一行人、其他船客及送行的人,他们要一起前往可眺望海峡的和布刈岬吟行。从远处目击到这一行人走过栈桥上了岸,随后钻进轿车的身影,阿蕊不禁急忙跑了过去,但梅堂和其他人都已上了车。
“老师,老师,请带我一起去。”
阿蕊双脚正想踩上轿车的踏板,车门却砰地一声关上。她只瞥到绝尘而去的车内中央,凛然正坐着六十多岁的梅堂。阿蕊放声大哭。
即便如此,阿蕊还是认为等梅堂归来一切就会好转。梅堂在欧洲各地游历数月,于六月返抵横滨。
然而,阿蕊等到的,是被从《波斯菊》同人名单上除名。
据她的年谱所写,就在这一年,她“对创作断念”。
此后阿蕊依旧频频写信给梅堂,据说数目总计高达两百数十封。越到末期越失常,文章前言不对后语,不知所以然,或哀诉或愤慨。有时发电报取消刚寄出去的信;有时仿佛回到从前;有时整个人支离破碎。生活中的阿蕊也几近疯狂,不是叨念着什么如意轮观音如何、观自在菩萨又如何,就是咕噜咕噜地磨着墨,或者把纸揉得乱七八糟。失常的状态逐渐广为人知。
阿蕊在昭和十九年(一九四六)被圭助送进某家精神病院。起先,她还会说“必须创作俳句”,吵着要出院。但后来,终日只见她一个人喃喃自语。
某日,圭助去看她,她非常高兴。
“我替你做了菊枕。”
阿蕊说着递上布囊。当时是夏天,圭助奇怪怎么会有菊花,打开布囊一看,只见里面塞满了凋谢的牵牛花。原来是护士小姐拗不过阿蕊替她摘来的。
圭助的泪水夺眶而出,他暗忖妻子是否在疯了之后才终于回到了他的怀抱。
阿蕊于昭和二十一年(一九四八)死于医院,享年五十七岁。
据《看护日志》记载,她连日“自言独笑”,不知让她这么开心的是什么样的幻觉。
首次刊载于《文艺春秋》·昭和二十八年八月
<a id="zhu1" href="#zw1">[1]</a>有岛生马(Arishima Ikuma,1882-1974),洋画家、小说家,留学欧洲期间,受后期印象派影响,归国后创刊《白桦》。
<a id="zhu2" href="#zw2">[2]</a>柳宗悦(Soetsu Yanagi,1889-1961﹚,日本著名民艺理论家、美学家,被誉为“民艺之父”,参与创刊《白桦》。
<a id="zhu3" href="#zw3">[3]</a>指前往风景名胜或古迹遗址寻找俳句的创作题材。
<a id="zhu4" href="#zw4">[4]</a>对大师门下优秀学生的敬称。
<a id="zhu5" href="#zw5">[5]</a>女式和服用的装饰假领。
<a id="zhu6" href="#zw6">[6]</a>《万叶集》,现存最古老的诗歌集,搜罗日本全国各地各阶层创作的诗歌,素朴地表现出丰富的人性。
<a id="zhu7" href="#zw7">[7]</a>南宋周密著,收集唐宋诸人的旷达之语。
<a id="zhu8" href="#zw8">[8]</a>日本国内最著名的公募画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