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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我没假定你了解,”我说,“只是顺道过来问问,弗洛里安太太。这些酒水你自便。如果到时我们俩还嫌不够尽兴,那我就再买些回来。”
“你一口都没喝。”她警觉地说。
我拿起手边的酒杯,把酒慢慢咽下肚,慢到能让别人误以为我喝了很多的程度。
“她家里人现在在哪里?”她警觉地问。
“那很重要吗?”
“行,”她揶揄地说,“行,帅哥,你们查案子的人都一个样。反正谁给我买酒,谁就是我的朋友。”说完,她又伸出手,拿起瓶子,给自己倒上第四杯酒。“我不该多嘴的。不过,我只会在喜欢的人面前乱讲话。”她假笑了起来,样子跟洗衣盆一样可爱。“你乖乖坐在这儿,别乱跑,”她说,“我想起来了。”
她从摇椅里站起来,打了个喷嚏,差点把浴袍掉到地上,抵着肚子将浴袍一把拉回来穿上,随后冷冰冰地盯着我。
“不许偷看。”说着,她走出房间,在出门时肩膀撞了一下门框。
我听见她杂乱的脚步声移动到了屋子深处。
一品红的枝叶乒乓作响地拍打着正墙。晾衣绳隐约在屋子一侧吱嘎颤动。卖冰激凌的商贩摇着铃铛沿街路过。屋子角落里,那台气派的新收音机轻唱着莺莺燕燕的主题,颤动的音符低沉、柔和,仿佛伤心歌手悄然藏在歌声里的心绪。
这时,从屋子深处传来各种磕磕碰碰的声音:一把椅子似乎背部着地,一个书桌抽屉被拉得太猛掉到地上,一阵夹杂着抱怨的踉跄声。接着,响起钥匙慢慢开锁的声音,一个储物箱盖被吱嘎作响地打开,又是一阵踉跄声和磕碰声,一个烟灰缸掉到地板上。我从长沙发上站起来,潜入餐厅,途经一小段过道,透过一扇敞开的门边缘向内偷看。
她在储物箱跟前摇摇晃晃,胡乱抓起放在箱子里的东西,气愤地用手把扫在前额上的长发甩到脑后。她没想到自己会醉成这样。她靠到箱子上,稳了稳自己,一边咳嗽一边喘气。这时,她把厚实的膝盖跪到地板上,伸出双手探进箱子里摸索起来。
她哆嗦的双手拿起了什么东西——一个用褪色的粉红带子绑起来的包裹。她笨手笨脚地解开带子,从包裹里抽出一个信封,弯下腰,把信封放回储物箱右边看不到的地方,并用哆嗦的手指把带子重新系好。
我从原路悄悄返回,坐到长沙发上。那女人喘着粗气回到客厅,摇摇晃晃地站在门道上,手里拿着包裹。
她冲我得意笑笑,把包裹随手一扔。包裹落到了我脚边。她蹒跚走到摇椅旁坐下,又伸手去拿威士忌。
我弯腰捡起了那个用褪色的粉红带子绑起来的包裹。
“打开瞧瞧吧,”她满腹牢骚地说,“里面有相片和剪报照。这些盲流只能登在报纸的警情通告里,一帮混迹下流场所的乌合之众。这就是我那个丈夫留给我的家当,一堆旧衣服和一群混账东西。”
我翻了翻那堆花哨的照片,看着上头摆出专业造型的男男女女。照片上的男人长着一张张尖瘦、狡黠的脸庞,他们要么身穿赛马服,要么就面涂好似小丑的古怪妆容。这些家伙都是混迹汽车旅馆的卖艺人,大多数甚至终生难以在小地方建立稳固事业。他们活跃的场合是小镇杂耍舞台、执法部门的大清扫行动,以及廉价滑稽剧场,专门演出一些下流节目,跟法律打擦边球;有时表演实在不堪入目,便会引来一场突击检查和场面混乱的公诉庭审,之后他们又复出,重新拾起嬉皮笑脸、淫邪肮脏、馊汗般臭气熏天的表演生涯。照片上的女人多半有双美腿,展示私密曲线的尺度颇为大胆,超出了威尔·海思的建议限制。不过,她们的样貌却世故老套,跟会计员上班时穿的上衣似的:金发女、深发女、土里土气的大牛眼、淘气贪婪的小细眼。某两张脸明显很歹毒;某两个人可能是红发,不过这从黑白照片上看不出来。我随意翻看了一遍,没提起什么兴趣,然后把带子重新绑好。
“一个都不认识。”我说,“干吗给我瞧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