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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是长野县出身。”
“长野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是去中国人数最多的一个县?”“没错,这是县的方针。早在大正年间,长野县的信浓教育会就以海外发展主义为主流,把到海外去当成五大教育宗旨之一。老师一天到晚跟学生强调海外有多么美好,鼓励学生到海外发展。每个市镇都设置了信浓海外协会分部,学校也设立了‘拓殖科’。我的父亲就在教育界工作,经常对我提起这些。”
我突然想起那位担任义工的老妇人曾经提过,“当初是以同乡组团为原则”,我家是岩手县,为何这个人却是长野县出身?
“曾根崎先生,你不是岩手县人?”
对方突然陷入了沉默。周围老人们的欢谈声似乎变得更响亮了。
“——同乡组团不是绝对原则。我们真的在同一团里,听到战败的消息后,我们还一起逃难,你不记得了吗?”
曾根崎不仅吞吞吐吐,而且似乎急着辩解。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隐瞒了什么?
“抱歉,我当时才四岁——”
“嗯,这么说也对,你那时年纪还小。我却是记得清清楚楚,简直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
“曾根崎先生,听说你战后一直在寻找我哥哥?”
“——是啊,我一直在找他。如今我晚上做梦,还是常常梦到你哥哥被松花江的滚滚河水吞没的那一幕。我当时实在应该背着他渡河才对,但是我那时候实在是自顾不暇——”
这句应该是曾根崎的真心话吧。他的声音让我联想到一棵伤痕累累的老树,一字一句都是充满了血泪的肺腑之言。
“曾根崎先生,这不是你的错。”我也受了他的影响,心中百感交集,“——那个时候,母亲选择背负年幼的我,而不是哥哥,所以哥哥必须靠自己的力量渡河——结果他就被冲走了。”
回想起来,不管是在中国东北,还是战后的贫穷日本,母亲一直是全心全意地照顾着我。但在我四十一岁失明之际,母亲也成了我宣泄怒气的对象。我满心认为自己罹患眼疾,全是当年在难民收容所内营养失调所致,最大的证据就在于当时我两眼失明了一阵子。因为这个缘故,我一直恨母亲愚蠢,当初竟然相信关东军会保护开拓团,因而延误了逃难的最佳时机。
“——当年的村上龙彦,我也记得一清二楚。在逃难的时候,他背着沉重的背包,走起路来摇摇晃晃。”
背包?我一听到这字眼,心里蓦然有个说不上来的疙瘩。仔细寻找四岁时的记忆,我想起来了——没错,哥哥确实背着一个塞满了食物及衣服的背包,除了睡觉之外,他随时都背在身上。对了,我又想起来了——那是因为苏联战斗机的机关枪射死了马,令我们无法再用马车载运行李。我依然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景象。
但令我不解的是——
如果哥哥一直背着背包,怎么会被士兵的军刀砍中背部?但他的背确实被砍了一刀,那一幕是我亲眼所见,何况我还见过那伤痕。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我的记忆似乎不太对劲——再试着回想,却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头痛,仿佛被人用木槌在脑门上敲了一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