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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野回答道,但嘴唇干裂,喉咙疼痛,猛吞口水。
“我跟一个名叫堀口次郎的男子走到R信用合作社总行前面时,有个二十四五岁、身穿西装的年轻男子正在等候,他带着我们走进总行。”
关野声音沙哑,回想当时的情景,银行前阳光耀眼,年轻人一身蓝,显得格外醒目。
“你记得那个人的长相,但询问总行的职员,大家都不认识他吗?”
“是的。”
“看来他们是同伙。”始终不发一语的常务董事插嘴了。
“嗯,后来呢?”社长没理会常务的插话,直盯着关野的眼睛,催促他往下讲。
“我们走进会客室,那名年轻男子就出去了。接着,走进一个自称是大山常务的男子。他满头银发,体型肥胖,五十四五岁。他先向堀口打招呼,堀口把我介绍给他以后,他说要办理兑款手续便离开了。后来,堀口说要把我手上的支票拿给大山常务,我毫不怀疑就把支票交给他了。”
其实,关野并非毫不怀疑,他递出支票时,心头就掠过不安的预感。拿出信封时,他的手指不停地颤抖。不过,他之所以克服了这种畏缩,是因为他背负着公司所有员工的期望——急需三千万现金。正因为这个沉重压力和焦虑感,他把支票递了出去——尽管有这些因素,关野还是难以说出口。
“堀口拿着支票走出会客室,留下我在那里等着。我等了二十五六分钟。”
这时候,他脑海中浮现出红色的郁金香。
“我不放心,于是跑出会客室,焦急地询问职员,要求见大山常务,对方却说大山常务正在北海道出差。我问了一下大山常务的长相,职员回答说,他年约五十三岁,身材瘦小,一头黑发,前额微秃。我这才知道受骗了。我冲向总行营业部,请求警卫协助在银行内搜查,结果还是没找到堀口和自称是大山常务的那两人。我心急如焚,立刻询问汇兑部部长,他说不知道这件事。我向他描述大山常务的面貌,并质疑那人为什么可以使用总行的会客室,他也大为吃惊,做了询查,后来是在营业部经理那里弄清楚的。”
社长眉头紧蹙地听着。
关野会计部长继续说着。他已经失去思考的能力,只能简单陈述事发经过。
“营业部经理从桌上拿起一张名片给我看。名片上写着岩尾辉辅,头衔为××党国会议员。”
“他是长野县选出的议员,在××党内,不算是重要成员。”法律顾问像添加注释般补充道。
关野接着说:“营业部经理说,那个人拿着议员的名片过来,说要在总行与岩尾议员碰面,但是议员还没到,他便出言拜托可否暂借会客室使用。经理认识那名议员,而且将来《合作社银行法》<a id="noteBack_4" href="#note_4">[4]</a>要立法时,他会在议会里鼎力相助,于是爽快地同意了。看来那个肥胖男子的派头,把经理给唬住了。他就坐在经理旁边,没多久,便跟经理攀谈了起来,一副在等候议员到来的模样。这时候,那个年约二十五岁的青年走过来,告诉肥胖男子,议员已经到了。”
“那个年轻人就是在总行前面等你们的男子吗?”专务问道。
“我想是的。经理认为那名年轻人可能是肥胖男子的秘书。后来,他们就走开了,经理以为他们去会客室,而且肥胖男子没有再折回来,经理便以为他们在里面谈话。”
“他们三人合演了一出戏。”律师接着说,“冒充大山常务的肥胖男子、自称堀口的男子,以及负责带路的年轻人,这三人都是一伙的。他们利用信用合作社的会客室,来个金蝉脱壳之计。这是一桩设局精巧的支票诈骗案。”
“所以您也调查过岩尾议员了?”社长对着濑沼律师问道。
“我打电话询问,他的助理说,岩尾议员一个星期前已经回到长野的选区。所以,我想这件事应该跟岩尾议员无关,可能是他的名片被人冒用了。刚才,我已经寄出快件向他查询了。”
“我也这样认为。”社长点点头,但随后难掩愤怒地说,“话说回来,信用合作社仅凭一张议员的名片,就把会客室借给陌生人,未免太草率了!正因为如此疏忽,光天化日之下才发生这种诈骗案。信用合作社也有责任!”
社长又抬眼盯着关野德一郎。
“你把你跟那个堀口见面的经过,从头再说一次。”
“好的。我是从麻布<a id="noteBack_5" href="#note_5">[5]</a>的山杉喜太郎那里得知堀口次郎这个人的。您也知道山杉这个人,在这之前,公司已经向他借过短期资金三次。”
关野这样说着,社长露出已知此事的眼神。
山杉喜太郎是“山杉贸易公司”的董事长,公司设在麻布,营业范围为金融放贷;也就是放高利贷。他可以提供庞大资金,在东京都内算是屈指可数的高利贷经营者。正如关野所说,之前,他们公司曾经向山杉借调资金三次,这件事社长当然知情。
“其实,这次要借调资金,是否要找山杉帮忙,我是跟专务商量之后,才决定这样做的。”
专务表情僵硬,尴尬地望着关野。
“我打电话给山杉喜太郎寻求援助,可是山杉听到这个金额,认为数目太庞大,也表示目前没有这么多资金,一度拒绝。”
“这是什么意思?”社长问道。
“事情是这样的,后来山杉跟我说,若急需用钱,他可以找其他人商量看看。如果我愿意的话,马上到他办公室一趟。所以四十分钟后,我便赶过去了。可是,当我到他公司时,一个女秘书却说他已经外出了。”
“女秘书?”
“是不是女秘书,我也不清楚。总之,负责这件事的是个年轻女子。她姓上崎。因为之前那三次,她都像个秘书似的替山杉联络、办事,所以我认得她。上崎一看到我,旋即说山杉董事长已交代借调资金的事情。”
“所以,她就介绍堀口这个男人给你认识?”
“也不能说是介绍。她说,那个姓堀口的男人,时常到他们公司串门,是个专为苦主找钱的掮客,他之前介绍过两三个人,后来都谈成了。所以她说我们若急需用钱,不妨找他谈谈。女秘书上崎就这样把山杉的留言转告给我。当我问起堀口这个人的来历时,上崎表示不是很清楚,只说之前他做中介的几件金额庞大的交易都没有出过状况。我立刻回公司向专务报告,专务也说,总之明天就要用钱,不妨找他谈谈,我当时也是那种想法。由于事情急迫,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再次打电话到山杉贸易公司,是女秘书接的,她说要跟对方联络看看。五点多,堀口回复说,当晚八点十分左右,他想约我在东京车站的头等厢、二等厢候车室碰面,他会拿着一本商业杂志作为暗号。”
“这话也是女秘书说的吗?”
“是的。后来,我如实把这件事报告专务,商量了一下。专务表示可以跟他见面谈谈。当时,我满脑子只想早点筹到钱,所以就赶去东京车站了。”
关野德一郎一边说着,一边回想自己那时早已乱了方寸。他之所以要副部长萩崎龙雄陪他到东京车站,就是为了疏解内心的不安。不过,因为这事涉及公司机密,他只好半途先请萩崎回去。他茫然地想,那时候,若把萩崎留下来陪自己,也许这样的事件就能避免了。总之,那时候自己太焦躁了。
“后来呢?”社长用锐利的眼神追问着。
<a id="note_1" href="#noteBack_1">[1] 日本的公司职阶,相当于董事。</a>
<a id="note_2" href="#noteBack_2">[2] 1坪约为3.3平方米。</a>
<a id="note_3" href="#noteBack_3">[3] 指收款人将未到期的商业承兑汇票或银行承兑汇票背书后转让给银行,银行按票面金额扣去自贴现日至汇票到期日的利息后将剩余金额支付给持票人。</a>
<a id="note_4" href="#noteBack_4">[4] 依一九五一年公布的《合作社银行法》成立的银行机构,主要以中小企业为营业对象,一九八九年改制为一般银行。</a>
<a id="note_5" href="#noteBack_5">[5] 位于东京都港区西部。</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