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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酒店的监控画面,高能与古英雄同时出现,他们面色凝重地走过大堂并消失。
我痴痴地看着电脑屏幕,好像在看两个不同的自己:一个是现在的脸庞,一个是从前的面孔;一个是此刻的身份,一个是往昔的名字;一个是兰陵王传人的高能,一个是蓝衣社社长的古英雄!
画面里这两个年龄相仿,身高体形甚至脸形都相似的男子,究竟哪一个是我?究竟哪一个是魔鬼?
而这两个人的家族,必定是当年的宿敌——历史上的蓝衣社害死了高能的曾祖父,又是潜入地下的蓝衣社,陷害高能的祖父高过几乎送命。
命运给我开的玩笑?
我本是高能最大的敌人,现在却戴上他的脸,成为山寨版的高能,并深深爱着他的父亲与母亲,刻骨地痛恨着所谓的蓝衣社!
也许,我就是魔鬼。
“现在,你相信了吗?”电脑屏幕上恢复了常青的视频,“至于那个夜晚,你和高能在杭州的酒店里谈了些什么?又做了些什么?已经没有人再知道了。”
但我着急地嚷起来:“不,你们不是我的同伙吗?怎么会不知道呢?”
“那个晚上以后,你就和所有人失去了联系,你的电话永远是关机状态,我们不知道你带着高能去了哪里?直到两个星期以后——华金山,这个由你来说吧。”
常青在视频里遥控指挥,华金山毕恭毕敬地说:“是,常先生,在古英雄把高能带走两个星期后,晚上我正好在杭州分院,突然接到古英雄的电话,只有断断续续几个字,大意就是‘快出来救我’!我感到非常奇怪,想到古英雄可能还在杭州,就跑到医院外面,正巧看到几十米外的隧道口,发生了一场严重车祸。我急忙叫人过来帮忙,发现受到重伤的高能与古英雄。他们被迅速送到我的医院急救,但高能很快就死亡了,古英雄虽然活了下来,却陷入深度昏迷,面部严重受损,确切说是毁容——古英雄是蓝衣社的社长,我们必须救他!恰好,我在秘密研究人脸移植手术,而死去的高能的脸完好无损。当晚我进行手术,将高能的脸移植到了古英雄身上。”
“不!不要再说了!”
我站起来一把封住华金山的嘴巴,真想把他的脸撕下来!
但南宫迅速按住了我,仓库喇叭里也响起常青的声音:“贤侄!冷静!请冷静!”
“谁让你们这么做的?还不如当场让我死了算了!”
在我疯狂地吼叫过后,华金山长吁了一口气:“对不起,古社长,我也是出于无奈。”
居然又有人叫我古社长了!
“什么无奈?把我变成小白鼠的无奈?”
“首先,我们是为了你好,不忍心你成为一个被毁容者——你的父亲是蓝衣社的老社长,若你变成了那副魔鬼的样子,我就算死了也没面目再见你的父亲。其次,高能虽然死了,但他身上的秘密还在,我们必须让高能活着——唯一的办法,就是由你代替他的身份,当然这将取决于你能否醒来。”
“所以你给我安排了一个新的人生?”
华金山点了点头:“事实上不但给你换上了高能的脸,还给你的声带做了一个微小的手术,这样就能使你的声音变得和高能很像,加上你与高能的年龄相同,身高体形都很像,如此就天衣无缝了。我们又给你做了一张仿真面具,戴在死去的高能脸上。当高能的父母与你的妈妈赶到杭州,看到的却是古英雄的尸体,与深度昏迷中的高能。”
“天哪,你让我的妈妈受了多大的痛苦!”
“可你有没有想过,是你害死了高能,你将让高能的父母受多大的痛苦?何况如果不给你换脸的话,你的妈妈见到的,将是一个被毁容的植物人儿子,她的痛苦将不亚于见到你的尸体。”
“我害死了高能?”
浑身颤栗!我本来就是魔鬼,这一切的计划都是我安排的,我便是最该死的那个人!
“你的父母将你接回上海,自然还是在我们医院的上海总院。我说你的病例非常特别,得到了一笔研究赞助,基本减免了你的医药费。你昏迷了整整一年,通过脑电波扫描,发现你丧失了全部记忆,而且不知道何时才会醒来。”
“当我醒来以后,我就变成了高能,而我自己完全被蒙在鼓里,就像一个白痴!”
然而,华金山的这段叙述里,依然有些难以解释的硬伤,父母应该在获知车祸的第一时间赶来,这么短的时间之内,他们是怎么做到天衣无缝的?比如手术的痕迹。
沉默许久的大喇叭又开始广播,常青在大洋彼岸说:“对不起,古英雄,到现在才告诉你,是为了让你真正成为高能,就可以发现兰陵王家族里的许多秘密。”
忽然想起高能写给天空集团大老板的信,想起父亲留在大衣口袋里的那封信,作为高能我确实成功地刺探到了这些秘密。
端木良忽然在我耳边说:“古社长,对不起,骗了你那么久。以前,你表面上是保险推销员时,我们私下是最好的兄弟。当你以为自己是高能时,在网上看到的那个‘蓝衣社’ID,其实是我——沿用你原来的用户名和密码,我的任务是逐渐引导你,使你找回真正的自己。”
“在杭州半夜打电话给我的人,还有在电话亭里留纸条的人——也是你吧?”
“是,原本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本有可能从我的声音里听出破绽。”端木良微微一笑,“可惜你没有。”
“那么莫妮卡呢?她也是你们一伙的吗?”
我想到了一个最坏的可能,也是我的牙齿颤抖得最厉害的时刻。
“不,她不是我们的人,事实上——她是蓝衣社最大的敌人。”
“她是敌人?”
虽然我表面装作诧异,心底却非常高兴,莫妮卡是蓝衣社最大的敌人,说明她并非是魔鬼一族,也给我留下最后一点希望。如果她也是蓝衣社的一员,我的心脏就彻底粉碎了!
“好了,贤侄,你已经知道自己是谁了,那么也该知道自己的使命了。”
“什么使命?”
“你是蓝衣社的社长,蓝衣社的最高目标,就是兰陵王面具,而这个兰陵王的秘密,掌握在兰陵王后代高家手中。既然高思祖至死都没说出来,宁愿用自杀来保护秘密以及保护你,其实是保护高能——这个世界上只剩下最后一个人,还可能知道兰陵王的秘密,他就是高思祖同父异母的弟弟,也是高能从未谋面过的叔叔,天空集团的美国大老板——高思国!”
怔怔地听着刺耳的喇叭声,看着电脑屏幕里常青的嘴脸,没想到他们什么都知道,也包括父亲藏在衣橱底下那么多年的秘密。
“你要我去美国见高思国?”
“是,古英雄,只有我们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离开了我们这些人,你就是高能,是天空集团大老板唯一的侄子。当高思国知道他唯一的哥哥已经离世,而你又是高思祖的独生子高能,他一定会信任你并好好待你的。”
将近两年前,高能刚刚发现家族秘密,就给叔叔——天空集团美国大老板写过电子邮件,可他的邮件却石沉大海渺无音讯。
今天,高能早就死了,我不过是个借尸还魂的冒牌货,却还想要故伎重演,这就是我要完成的使命?我是要完成蓝衣社的使命,还是要完成高能未完成的心愿?
“我必须要去美国吗?”
“是的,贤侄,高思国不是个容易对付的角色,他拥有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他是鲜为人知的超级富豪,他拥有的财富和权力,可以改变千百万人的命运,也可以悄然毁灭一个国家。能够打入他身边的人——只有你!当你是他的侄子高能的时候,当你是兰陵王第49代唯一传人的时候,他会信任你的!因为高思国从不信任别人,除非与他同为兰陵王的后代。”
“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呢?”我必须要学会掩饰自己,面对摄像头冷冷地说,“要我继续顶替高能的人生,还要假冒他去投靠高思国,必定还有不知道的风险——万一身份被戳穿了?要知道蓝衣社是高家不共戴天之敌!把我丢在遥远的美国,天空集团的权力中心,假定高思国真是个狠角色,很可能我的性命难保!”
“如果高思国信任你,将他的商业帝国交给你,那么你将拥有财富、名誉、权力、地位、女人……总之到那时候你什么都会拥有,无论你是古英雄还是高能,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拥有了世界,而且还可能会拥有兰陵王的秘密!这是蓝衣社的终极使命,也是一个人能够达到的巔峰!”
“听起来,似乎不错。”
我的脑中出现了曼哈顿的摩天丛林,墨西哥湾沿岸的输油管线,佛罗里达的豪宅别墅,加州海岸的超级游艇……
“这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使命!也只有你能做到——高能。”常青再度以“高能”来称呼我了,他靠近镜头微微一笑,“何况,对于你古英雄来说,身为蓝衣社的社长,这是你唯一的选择。”
看着视频窗口的常青,无论怎样仔细观察他的双眼,都无法看到他眼底的秘密,更无从分辨他说的是谎言还是真话?显然,我的读心术只有当面才有效,如果通过电波信号等媒介,那就如同隔靴搔痒而无效了。
我沉默了半晌,看似在考虑这项任务,其实是思量他的叙述漏洞,也包括华金山对我的换脸解释。还有陆海空与严寒、方小案三个人,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尤其是严寒与方小案尚生死不明,这幕后的黑手极有可能是蓝衣社!
“怎么不说话了?你在怀疑我吗?”
常青在拉斯维加斯看着我,看来我必须得有一个决定。
<strong>“我怀疑一切!”</strong>忽然想到自己的脸,还有失去的全部记忆,以及自己暧昧不清的身世,于是补充了一句,<strong>“包括我自己!”</strong>
<strong>“没错,在这个并不完美的世界上,每个人都在说谎,包括你自己。”</strong>
这句话让我沉默了片刻:“虽然,我曾经是蓝衣社的社长;虽然,我不过是戴着高能的面具。但我丢失了全部记忆,在最近的七个月里,我完全生活在高能的世界中。你们要我回到古英雄的角色,却又要我继续扮演高能,这实在是一件困难的事——表演不是我的强项。”
常青在视频里诡异地一笑:“相比从前的古英雄,你确实变了!这七个月的高能的世界,让你变得平庸了,也让你变得单纯了,让你变得善良了。”
“这不好吗?”
我在心底默默地感谢高能,是他的人生与家庭改变了我,这大概也是莫妮卡觉得我可贵的原因。
“很好!蓝衣社并不邪恶。恰恰相反,多年前蓝衣社的创建者们,都是爱国的热血青年。”
“够了,不要再给我上历史课。”我大胆地看着视频里的常青,又回头看了看端木良,“如果我答应了,你们就送我去美国,让我有机会享受荣华富贵?”
端木良点了点头:“古社长,其实我从小都羡慕你,可惜社长的位置是世袭的。”
从他的眼睛里,确实看到了某种嫉妒心。
然而,我的话锋一转:“如果我不答应呢?”
“如果你不答应,就意味着背叛——”常青立刻把脸板下来,“背叛了蓝衣社,背叛了你的姓氏,也背叛了你的父亲。蓝衣社绝不会饶恕叛徒,即便这个人贵为社长,同样也会受到最严厉的惩罚——我想你明白什么叫最严厉的惩罚。”
是死亡,或者是比死亡更可怕。
这是一种威胁,如果我说NO——再回头看看端木良、华金山,还有健身教练南宫,在这个空旷的旧仓库,深夜无人的残破工厂,要杀死我简直易如反掌,每一处破墙断梁都可能是我的坟墓。
端木良笑着说:“别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抱歉,这场跨越太平洋的对话太漫长了。”在电脑屏幕的那一头,常青疲倦地叹息了一声,“贤侄,再给你一周时间考虑。我们给你办妥去美国的全部手续,不必担心签证问题,我有充分的资源帮你搞定。”